五十六


  第十章

  漢族的年在一月,彝族的年在十月或十一月,由巫師占卜而定,不過多半在十月上旬,節期三天,人們鳴槍放炮,互相慶賀五穀豐收,除了唱歌跳舞之外,還舉行磨秋、賽馬、射箭等競技活動,婦女不出門留在家中招持客人,男人則三五成群走親訪友,相互拜年,認真說起來,其實跟漢族年是差不多的。

  這日,正是彝族年的第一天——

  「岳母大人!岳母大人!」

  午覺一醒來,金日見不著老婆,馬上繞府一路叫一路問,但怎麼也問不到,他只好問到岳母大人面前去。

  「啊,岳母大人,原來您在這兒。」他先恭恭敬敬的施了個禮,再嬉皮笑瞼的湊上去。「請問岳母大人,您的女兒,小婿我的老婆,那位閨名翠袖的小妮子,她跑到哪裡去了呢?」

  「同往年一樣,彝族人在過年,她們姊妹全跑去看熱鬧了。」

  「咦?看熱鬧?」金日當即垮下了臉兒,哭兮兮的抽抽鼻子。「好過分,怎不叫上小婿我呢?」

  「這個嘛……」袁夫人咳了咳,努力藏起笑意。「因為胡大夫說你的身子還不合適出門湊熱鬧,你知道,彝族年也挺熱鬧,還有競技活動,這一玩連三天,你會撐不住的。」

  「胡大夫?」金日恨恨一咬牙。「他大爺的,居然陷害我!」

  袁夫人實在忍不住笑出來。「他不是陷害你,是你的身子還不堪勞、不堪累,再多忍兩個月吧!」

  「還要再兩個月?」金日驚叫。「我先死給他看好了!」

  「再喝兩個月藥而已,」袁夫人拉著他坐下。「沒那麼慘吧?」

  「那我之前喝了個把個月的都是啥?」金日喃喃咕噥。「他老婆的洗腳水?」

  袁夫人噗哧失笑。「胡大夫說之前你的脾胃弱,虛不受補,進大補反而有害,只能進溫補,再過兩天他才要開始給你進大補。」

  「還補?我的身子猶不夠硬朗麼?」

  「要聽實話?」

  「……不用了。」

  「那就乖乖聽話吧!」袁夫人溫聲撫慰道。「等你臉色轉紅,胃口更好一點,不再老是手腳冰冷,或者老打呵欠想睡覺,屆時再來抱怨也還不遲啊!」

  唉唉唉,一切都逃不過岳母大人的法眼,薑還是老的辣呀!

  「是,岳母大人。」金日不得不乖乖低頭。「不過她們究竟要玩到什麼時辰才會回來呢?」

  「說到這就奇怪了,」袁夫人不自覺往廳外張望。「翠兒說會在你醒來之前回來的,怎地還不見人影呢?」

  「怕是玩得早已忘了我這個病歪歪的夫婿了!」金日心酸酸的嘀咕。

  愈看他那副哀怨的小奶娃臉,大眼兒可憐兮兮地眨巴著,小嘴兒噘起百般委屈,她愈是懷疑這個小女婿說不定比女兒更小。

  袁夫人差點又笑出來。

  「放心,再等等吧,她們很快就會回來了!」

  確實,她們很快就回來了,但只回來了三個,袁舞袖、袁蝶袖和趙青楓。

  「我們走散了,於是我們就到處找大姊和三妹,後來我們隔著賽馬場地遠遠看見她們被幾個藏人強行擄走了……」

  說到這裡,袁舞袖忍不住大哭了起來,趙青楓便替她說下去。

  「那幾個藏人原只是要抓大妹,但三妹纏著他們不給他們抓定大妹,於是他們就一起把三妹也給抓走了。」他頓了一下。「當時正在舉行賽馬,我們無法越過那群瘋狂的賽馬過去救她們,大家又都很興奮,拚命大叫,沒有人注意到大妹和三妹被抓走,所以……」

  他愧然垂首。「對不起。」

  「為何會這樣?藏人?他們捉翠兒做什麼?」袁夫人惶然無措地喃喃道,隨又振起精神來,想安慰女婿。「不要緊,一定是哪裡搞錯了,他們……」話聲驀然噎住,她駭然望住女婿,說不下去了。

  金日那張可愛的奶娃臉再也不可愛了,只有一片猙獰可怖的煞氣,自那雙烏亮的大眼中射出一股驚人的寒芒,那樣凌厲,那樣狠毒,彷彿阿鼻地獄的索魂使者。

  「女女女……女婿,你你你……」

  冷不防地,金日驀然一個回身,人已飛出廳外,空中傳來他狂怒的暴喝。

  「玉弘明,給貝子爺我滾出來!」

  西跨院的月洞門前,玉弘明與汪映藍甫踏出兩步,眼前人影一閃,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喉頭便被一隻鐵鑄般的手掐住。

  「說,玉弘明,你把翠袖捉到哪裡去了?」

  眼中閃過一絲驚然,旋又消逝,「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玉弘明極力想掰開掐住他脖子的手,但徒勞無功。「還不快放開我!」

  「放開你?」金日陰森森的冷笑。「在我知道翠袖的去處之前,別想!」

  「我也說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玉弘明抵死不認。

  金日小嘴兒一咧,露出白慘慘的牙,宛如噬人猛獸的利牙。

  「你真的不想活了嗎?」

  這時,其他人也陸續趕到了,慌忙過來阻止金日逞兇。

  
《只為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