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也對。」他突然又翻身躺平。「那就讓你來吧!」

  吟倩不由得失笑。「你就是不肯死心對不對?」她側過身來瞪他。

  任沐霈輕輕眨眨眼。「女兒啊!老婆,你不是要女兒嗎?還不趕緊來拿?」

  「你真是有夠厚臉皮的!」吟倩笑罵。「什麼叫做趕緊去拿?用手一抓就有嗎?」

  任沐霈的臉色更曖昧了。「用手抓沒有,老婆,得我幫你裝進去才行哪!」

  吟倩輕嚀一聲背過身去。「越講越不像話,不理你了!」

  任沐霈悄悄地從後面攬住她,又靠在她耳後吹氣。「老婆,別不理我嘛!我會好傷心好傷心的耶!」

  吟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嬌嗔道:「傷心個屁啦!難道你一點也不興奮嗎?兩年了,你終於又開演唱會了。」

  「那有什麼好興奮的?」任沐霈不屑地哼了哼。「哪比得上在你身上這種興奮!」

  「啪!」她狠狠在他的手臂上賞了一下「燒餅」。

  「一戴上有色眼鏡,你的人也跟著色迷迷起來了,是不是?」

  「我一向都是如此色啊,老婆!」

  「呿!」她又賞了他一下,但這回是輕輕的,她可不想在他身上留下什麼「到此一遊」的印記。「我是在跟你說真的啦!你真的一點也不興奮嗎?至少有一點點緊張吧?」

  任沐霈沉默了一會兒,「你為什麼辭去工作?」他慢吞吞地問。

  她回眼瞥他一下。「想辭就辭了羅!」

  「老婆!」任沐霈抗議道。

  吟倩輕歎一聲。「老公,我問你,如果哪天我希望你不要再跟音樂扯上任何關係,只專心來陪伴我們母子三人,你會如何?」

  「沒問題!」任沐霈回答得毫不猶豫。

  「會捨不得嗎?」吟倩又問。

  「有什麼好捨不得的?」任沐霈反問。

  「至少會有點難過吧?」

  「難過什麼?」

  「難過……」吟倩聳聳肩。「難過失去了那些掌聲、歌迷的崇拜等等,還有……榮耀光彩。」

  任沐霈輕蔑地從鼻孔哼了一聲。「無聊!」

  「真的一點也不?」

  「完全不!」任沐霈斷然道。

  「那不就是了?」吟倩撫摸著他的手臂。「有必要時,你都能毅然決然的離開音樂界了,我又為什麼不能辭去工作?」

  任沐霈呆了呆。「那……那不同……」

  「有什麼不同?」吟倩喟歎一聲。「我還記得兩年前你病倒時,我一直在苛責自己……不、先聽我說完……好,當時我一直怪責自己,要是我多注意一點,早就該發現你有什麼不對勁了。」

  「醫生告訴我,那是一種慢慢發作的病,應該可從生活中的一些小細節上發現到病症,但是,我居然都沒發覺到,直到一連串緊密的活動,促使你的身體因承受不了而直接崩潰,我還在問我自己:怎麼會這樣?」

  任沐霈抱緊了她。

  「為什麼?」吟倩自問,隨即又自答,「因為我沉溺在自己的教學樂趣中,任性地認為你可以有你的音樂,為什麼我就不能享有我的教學?所以,我讓咱們的生活搞得一團亂,教學工作喧賓奪主地成為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項目,而把你跟孩子撇在後頭,閒暇時再慈悲地扔點關心給你們,然後自認我已經盡到好妻子、好母親的職責了。」

  任沐霈又想說話,吟倩忙噓了一聲。

  「拜託,老公,我一次講完好不好?」

  任沐霈只好又閉上了嘴。

  「謝謝。」吟倩柔聲道:「然後,你病倒了,那時候我才想:去他的興趣!去他的教學!我什麼都不想要了,我只要你好好的,陪著我一起養大孩子,陪著我一起白頭,陪著我由生到死……」

  想到當時的驚慌恐懼與愧疚,她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水光在眼眶裡晶瑩閃爍。

  任沐霈用雙臂更用力地摟緊了她。

  「我真的什麼都不想要了,」她細細地哽咽著。「我只要你活著,真的,我只要你活著……」

  「我知道、我知道,」任沐霈呢喃著將她轉過身來擁住她。「噓!別哭了,我現在好好的不是嗎?」吟倩趴在他胸前抽噎不已,濡濕了他的胸毛,也揪疼了他的心。「老婆,拜託別哭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生病了!」

  「少扯了!」她不由自主的笑了。「生不生病還能由得了你嗎?」

  「想辦法羅!」任沐霈低語。「別哭了,老婆,我會好心疼的耶!」

  吟倩猛吸了幾下鼻子,終於勉強止住了淚水。

  「反正……反正我是要告訴你,我辭職並不是犧牲了興趣,而是我想先緊緊抓住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你。人是不能太貪心的,放棄工作並不會有什麼遺憾,但若是失去你,我真的無法忍受那種痛苦,所以,我選擇了你。你要說是我自私也可以,但我就是害怕痛苦,我要保有最重要的,所以,我放棄了其他無足輕重的事物,這樣你瞭解了嗎?」

  任沐霈輕歎。「是的,老婆,我瞭解了。」

  「那你還有什麼好囉唆的嗎?」

《一家都是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