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景肥婆(3)

袋子裡酒菜散發香氣,越近客棧,香氣越烈,小豆兒是個好酒的,忍不住解開袋子,深深一嗅,頓時陶醉地瞇上眼睛,道一聲:「一聞都快暈了,真是好酒!」

腦子還真有點暈,他摀住額頭,歪歪扭扭向前走,路上遇見那群修牆完畢回去的工人,他步子有點歪,差點撞上人,還是一個工人好心,扶住他的肩,將他的身子轉了轉。說聲:「兄弟小心些。」

小豆兒謝了,原地站著,辨認了一下方向,走回耶律祁房間,耶律祁還在房間裡等候,沒有點燈火,幽暗天光裡輪廓如雕像。

小豆兒將酒菜送上,嘻嘻笑道:「一路上沒遇見什麼可疑人,連搭話都沒有。你瞧著,小豆兒可還是小豆兒?」

耶律祁一笑,拍拍他肩頭道:「當然是你,假的哪能這麼像?幫我拿著酒菜,找那位去。」下巴指了指景橫波屋子方向。

小豆兒嘻嘻一笑,讚道:「就知道公子細心。」說著端起食盒,跟著耶律祁出門去景橫波那裡。

景橫波睡了一會沒睡著,心裡亂糟糟的,睡了一會一腳蹬開被子,怒罵道:「死宮胤!臭宮胤!自從遇見你之後,姐就沒碰上一件好事!」

「沒事,遇見我就有好事。」忽然一個聲音在窗外接道,「開窗。」

景橫波一個箭步跳下床,撲到窗邊,還沒到就聞見誘人香氣。開窗一看,沒人,卻有一盤香濃細嫩的白切雞,從窗下冉冉升起。

那雞皮色雪白,閃著微黃的油光,甚是美貌,景橫波晚飯沒吃飽,此時對這香氣毫無抵禦力,頓時心情大好,哈哈一笑道:「果然是人未至菜先至,不過耶律祁,你哪來的錢?」

耶律祁斜斜坐在窗邊,編著幾根草莖,手指靈巧,夜色中輪廓清晰漂亮如畫成,那睫毛長得連景橫波都忍不住歎一歎。

他也不抬頭,閒閒編草,一邊道:「混江湖的人,不是只有錢袋裡才有錢的。」

「那剛才你怎麼不拿出來?」景橫波哈哈一笑,撕了條雞翅膀,又一盤菜變戲法似地冒出來,熱騰騰的糯米紅心糰子。小豆兒烏溜溜的眼睛在白裡透紅的糰子後面熠熠的亮著,尖聲尖氣地道:「紅心雪團,娘娘請用。」

小豆兒的嗓音很特別,七拐八彎的金屬音,天生有喜感,景橫波覺得他的聲音太具有辨識力,這天下誰也模仿不來。聽著這聲音她就想笑,抓了一隻糰子,才聽耶律祁淡淡道:「不妨讓小人得志。」

「是是,對極。」景橫波一手雞翅一手糰子,笑道,「你姐怎麼還沒回來?會有危險嗎?咱們要不要去接應?」

耶律詢如被挾持而走,道理上該去救,不過看耶律祁模樣,卻似乎不擔心,她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為免打草驚蛇激怒對方,我們不要明著追,我已經派人悄悄跟著,有消息回報。再說家姐機靈,又有上人照拂,你不必太擔心。」

「也好。」景橫波看一眼耶律祁,他始終坐在窗邊,姿態閒散,黑暗裡一個隱隱約約的側面輪廓。星光月色下,有種烏衣子弟的朦朧瀟逸之美。

她心中忽然有點不安——這是在易國啊,易容術千變萬化的神奇國度,遇見的每個人,能確定是本尊嗎?

不過,自己是不是有點疑神疑鬼了?就因為耶律祁這個裝逼的姿勢懷疑他?他身邊的小豆兒可絕對是正版,小豆兒長相聲音都極有特色,又是小人物,誰也不能在短時間內把他模仿得一模一樣的。

在易國吃了虧,她終究多了幾份謹慎,欲待咬下的雞翅糰子,還是沒有動口,耶律祁給她親手切的薄片牛肉,她拈了一塊反反覆覆看那腱子肉上天生花紋透過的漂亮光影,讚不絕口,但就是不吃。

耶律祁看看她,她笑笑,道:「減肥。」

耶律祁也不勸,自己隨隨便便拈了吃了,小豆兒一邊送菜一邊也在吃,滿嘴是油,景橫波看他們吃的香,肚子裡咕嚕嚕響來響去,饞蟲出沒,卻哪裡好意思再吃,暗恨自己小心太過,活該挨餓。

自己餓著看別人大吃,簡直就是酷刑,景橫波只好找話講,想起在玳瑁,兩個穆先生的事,便問耶律祁:「當初那誰扮成你,你怎麼就肯了?你平常可不是這麼好性子的人。」

耶律祁編草的手停了停,隨即笑笑,道:「總歸是個機會。」

這話說得含糊,但景橫波立即就理解了。穆先生總歸是個接近她的機會,耶律祁不拆穿,自然有他的心意和苦衷,說到底還是和對自己的情意有關。

景女王風流,從來只風流在表象,不熟的美男,她能奔過去摸摸捏捏,純粹欣賞美色調戲一番,一旦確定哪個美男真對她有意思,她立馬正經了——佔便宜可以,玩真的不行。

此刻耶律祁一露出表白的端倪,她立刻裝傻,「哦」地一聲正想著怎麼將話題岔開,耶律祁忽然伸手往她頭上一蓋,笑道:「好不好看?」

景橫波一愣,伸手去摸,頭上好像多了一個草環,微微有些刺手,她一時來了興趣,笑道:「想不到你還會這個。」

耶律祁笑道:「照鏡子瞧瞧,比你女王冠冕好看。」

景橫波便笑著去照鏡子,桌上有一個不算很清晰的黃銅鏡,隱約看見頭頂果然有一個草環,居然還點綴著星點的小黃花。頗有野趣。她笑著對著鏡子,端正著草環,一邊道:「這大冬天的,你哪裡找來的小黃發……」

她忽然停住,手指僵在了草環邊。

口齒之間,為什麼忽然有些澀麻?

還有,鏡子裡,那張臉,為什麼似乎在變化?

嘴越變越大,臉龐越變越寬,臉頰上的肉越變越多,整個人像是一個氣球在被慢慢吹脹,鏡子模糊,因此這膨脹看起來也緩慢朦朧,更添幾分神秘詭異。

草環上的小黃花忽然落下,在她肥如兩山的兩頰邊碎成一片黃色粉末,她的臉也變成了赤黃色。

鏡子裡的人,陌生又有點熟悉,但怎麼看,都不是她自己。

好厲害的手段!

《女帝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