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遊艇停靠船埠,關茜第一個跳上碼頭,丟下其它人,三兩步跳上階梯,輕快地半跑向聿希人。

  而聿希人噙著柔和溫文的笑,慵懶地斜倚在欄杆上,白襯衫的袖口捲至肘彎處,露出結實有力的手臂,在陽光的映照下顯現著健康的膚色,白長褲裹著修長的雙腿,率性不羈的站姿,卻有說不出的高雅灑脫。很顯然的,病癒之後的他跟過去不太一樣了,身材仍然順長瘦削,卻隱隱透著一股無形的力量;笑容依舊和煦內斂,眼神卻散發出熱情奔放的光采;氣質不變的溫文爾雅,舉手投足之間卻多了幾分放縱與率性。

  若說過去的聿希人是含蓄的隱性,那麼,如今的聿希人便是耀眼的顯性了。

  「回來了!」比笑容更溫柔的嗓音。

  「嗯,我回來了!」關茜低應,整個人直接投入聿希人懷裡。

  聿希人笑意斂去,瞳眸深處柔情漾濃,無視週遭一道道比陽光還刺眼的視線,俯首迫不及待的覆上她的唇。

  聿邦彥兄妹見怪不怪的相視而笑,楊頡與石翰摸摸鼻子轉開頭去裝作沒看到。

  好半晌後,聿希人才依依不捨地抬起頭來,修長的手指愛憐地輕撫她被吻得略顯紅腫的**。

  「累嗎?」

  「我?累?你在侮辱我嗎?」

  「那就直接去參加婚禮吧!」於是,包括跟在聿希人身後的石翰在內,六個人一起朝山城裡走去。今天他們是要去參加村長之女的婚禮,這也是關茜首次見識到傳統的東正教婚禮,因此好奇得很,婚禮中不斷拐肘頂頂身旁的聿希人,小小聲發問。「希人。」

  「嗯?」

  聿希人的目光落下,詢問地凝住她。

  「他們在幹嘛?」

  「那是希臘人的傳統,在象徵性的活動上,都會以重複進行三次來強調聖靈的重要性。」

  「所以,交換戒指要交換三次?」

  還以為新郎、新娘太遲鈍,居然到這種時候了才開始猶豫,考慮要不要客串落跑新郎或新娘呢!

  「對,新人戴禮冠也要戴三次,飲酒三次,繞祭壇三圈。」

  「他們不會也要結三次婚吧?」

  「……」

  「好吧,不會。那,接下來呢?」

  「妳猜呢?」

  關茜一怔,繼而很誇張的歎了口氣。不必猜,希臘人熱愛音樂,生命中沒有一刻是聽不到音樂的,就算天要塌了,他們也要狂奏音樂慶祝天終於要塌下來了;婚禮上就更別提了,要是沒聽到音樂,肯定是希臘人全都掛點了!

  說實話,初到希臘時,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被迫「享受」希臘傳統民謠,關茜還真是有點受不了,好幾次都差點尖叫著逃之夭夭。

  幸好,她的神經線夠粗,久而久之也就麻痺了。

  果然,婚禮過後,尚未開始用餐,豎笛、大鼓、小提琴和手風琴就轟轟烈烈的演奏起來了,個性鮮明的希臘樂風愉快地飄揚在宴席之間,讓人的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

  有音樂就有舞蹈,大家都早已準備好要歌舞狂歡到天明了,先是新郎、新娘雙人跳,不久,陸陸續續有人加入,再過一會兒,雙人舞就變成大圈舞了,大家興高采烈的手拉手圍成幾個大圈圈,連關茜吃東西吃一半也被聿希人抓下去摻一卡,跟著大家一起又笑又跳,High到不行。

  在戶外擺宴席用餐就是有這種好處,永遠不必考慮空間的問題。

  「表哥真的好快樂呢!」注視著聿希人毫無保留的笑靨,閃閃發亮的神采,精力充沛的跟著大家一起又跳又轉圈圈,完全擺脫了過去那種斯文弱氣的外殼,聿邦婷感動得想哭。

  「那是當然,他從小身體就不好,」聿邦彥低低歎息。「三天兩頭抱病號,一個不小心又得住院了,因此生活上不得不接受種種限制……」

  「限制?」聿邦婷很不以為然的哼了一下。「身處在陽光的國度裡,卻不能自由自在的沐浴在陽光下;居住在海島上,卻不能到海裡盡情地游泳;擁有熱情的希臘血統,卻連縱情地跳支希臘舞都辦不到,這個不行,那個也不可以,那不叫受限制,根本是活生生被綁住了好不好!」

  「的確,過去他……」聿邦彥歎氣。「真的好辛苦,我想他原本並不是那麼內斂的人,只是身體狀況逼得他不得不內斂。可是如今……」

  「他健康了,而且比任何人都要來得更健康!」語氣一轉,聿邦婷眉飛色舞,興奮又激昂。「現在表哥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再受任何限制,就好像關在籠子裡的小鳥被解放出來,他終於可以自由自在的活了!」

  聿邦彥沉默一下,然後更輕更輕地低語,「而這一切,都該歸功於表弟妹!」

  「對!」聿邦婷重重地點一下頭。「如果不是表嫂的朋友及時通知表嫂說還有那位大陸神醫可以救表哥,不說表哥會有今天這麼快樂,他甚至活不到現在呢!」雖然不是表嫂親自救的,至少沒有她,聿家的人就不會知道那位大陸神醫。「起初我懷疑她別有企圖,但此刻……」聿邦彥緩緩綻開微笑。「不管她是否真有企圖,我只慶幸和表弟結婚的是她,真的是太好了!」

  然後兄妹倆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大圈圈中的聿希人和關茜,他們又跳舞又唱歌,暢快的歡笑中不時交換著依戀的視線,聿希人眸中是深情無限,而關茜卻是誓死不悔。

《血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