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對,他會找幾個有資格的女人讓我挑,做小老婆。」

  「嗯嗯,我明白了。」她輕應,繼續為他套上長著和服。「那大姊夫呢?他為什麼叫琉璃子來套你的話,他知道爸爸的計劃了嗎?」

  康橋淡淡一哂。「不,他還不清楚,不過已經有所警覺了。」

  「他察覺到多少了?」

  「原本,依照跟我老媽的約定,老爸對我是十分放任的,從來不過問我的事,只要求我每年到日本來探望他兩回,但從四年前開始,老爸不但頻頻以健康為由召喚我到日本來看他,還暗示說希望我留在日本並加入住吉會,大姊夫以為老爸想收我為義子……」

  「義子?但你……」

  「沒錯,我是老爸的親生兒子,大家都知道,但我也只是他的私生子,他並沒有認領我,我沒有入他的戶籍,也跟他不同姓,甚至沒有日本國籍。」康橋指出事實。「極道男人認自己的私生子為義子,這並不罕見。」

  「我懂了,」鄺求安恍然頓悟。「大姊夫多半是以為爸爸想認你為義子,將來爸爸過世或引退之後,直接由你來繼任組長的位置,所以才會積極為你部署,以便將來有能力和他競爭?」

  「正是如此。」

  「可是……」表情又轉困惑。「像大姊夫所以為的那樣做不是簡單多了嗎?爸爸為何還要繞個大圈子?」

  「因為老爸是上萬個組員的組長,他的所作所為必須令人心服口服,不能單憑一己之私,否則必然會引起組員的反彈。」康橋耐心的解釋。「長久以來,組員們都認定大姊夫就是未來的組長,沒有任何理由,老爸也無法擅自做變更,只好繞個圈子改變最後的結果。」

  「原來如此。」鄺求安點點頭表示瞭解了。「那你為何不直接告訴大姊夫,表明你對組長的位置一點興趣都沒有呢?」

  「這就是我最大的困擾,」康橋苦笑。「我不能說。」

  「咦?這又是為什麼?」鄺求安不解地停下手上的工作。

  「老實說,如果我願意聽從老爸的安排的話,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大姊夫也不能對我怎樣,他要是敢動我,人家頭一個就會懷疑到他身上,到時別說是組長的寶座,恐怕他連老命都保不住了,他可沒有那麼蠢,但是……」康橋咧咧嘴。

  「我完全沒有那種意願,這麼一來,問題就複雜了……」

  「多複雜?」

  康橋很誇張的歎了口氣。「這全都要怪我老爸,他身體太健康了,明明都是七十二歲的老頭子一枚了,還能夠去跟人家賽跑得第一名,要他再活個一、二十年大概也不會太困難……」

  「請等一下,康橋,」柳眉輕顰,鄺求安用責備的眼神往上啾他。「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親生爸爸,他老人家身體健康,你應該高興才對,怎麼可以……」

  「所以,問題就來了,」彷彿沒聽見鄺求安的斥責似的,康橋自顧自繼續說他自己的。「既然他還這麼健康,就有時間再培植另一個組長繼任者,譬如老爸另一個小老婆的女兒!三姊的兒子,雖然他父親去世了,但三姊夫在生前也是住吉會的高級幹部,論資格來講也是沒問題的,只是他稍微年輕了一點,才十五歲……」

  鄺求安話說一半的嘴張著,闔不上了。

  「不過既然我父親還健康得很,這點就不算什麼大問題了,我不幹,就培植那小子來幹吧!」康橋說得眉飛色舞。

  「可……可是你外甥願意嗎?」鄺求安脫口問。

  她的問題一出口,刷一下,康橋先前的眉飛色舞就好像假的一樣瞬間消失了,他一點表情也沒有的低眸望著她。

  閒那不是重點。「

  「不是?」鄺求安疑惑地喃喃重複。

  「不是,重點在於……」康橋慢條斯理地說。「你以為大姊夫會很高興在我之後,又出現另一個人威脅到他的組長寶座嗎?不,他當然不會高興,所以,一旦我明言對繼任組長沒興趣,大姊夫就只好立刻動手除去老爸,這時候就不會有人懷疑到他了,因為我已經表明不願繼任組長,而老爸也還沒開始培植我那小外甥,表面上看來,沒有任何人威脅到他的組長寶座,也就沒有人會懷疑到他頭上去……」

  鄺求安驚喘,一臉恐慌,「那那那……那你絕不能說!」又開始結巴了。

  康橋沒吭聲,可是他的表情卻已經回答她了:所以啦,我不能說!

  鄺求安呆了片刻,忽又垂下頭去繼續替他縛上角帶。「爸爸沒有考慮過直接去問大姊夫,當年為何要害死大哥嗎?或許,是誤會……」

  「不是誤會!」康橋斬釘截鐵地說。

  「你確定?」

  「十分確定。」

  手上停了一下,又繼續,「那麼,原因呢?」鄺求安再問,仍然低垂著腦袋。

  「完全不知。」

  「沒去問過?」

  「怎麼問?直接挑明了問,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康橋反問。「那我保證,哪天問,住吉會就會在哪天一分為二鬧內鬥,而一直虎視耽耽的山口組就等著住吉會內鬥完畢,他就可以來個黃雀在後,一口吞掉住吉會了!」

  兩手抖了抖,「那……那……」鄺求安依舊深垂著蜂首。「問大姊?」

  「你以為大姊會知道,卻任由大姊夫殺害她的親大哥?」

  「她……也許是事後才知道的。」

《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