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但有些事是勉強不得的,」柯雪琴無可奈何地說。「建霖的個性就是這樣,無法改變了。」

  「借口!」畢安婕嗤之以鼻地道。「那是你們的縱容,所以他才無法改變。」

  「但改變並非三朝兩夕就可以成功的,而就目前來講,他需要的是你。」

  「所以?」

  「呃……」柯雪琴遲疑一下。「我爸爸的意思是,只要你不計較名分,他絕不會虧待你的。」

  畢安婕不可思議地瞠圓了兩眼,旋即嘲諷地大笑起來。「為什麼我得放棄我愛他,他也愛我的男人,而選擇一個他愛我,但我根本就不愛他的男人?請給我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

  「因為……」柯雪琴歎氣。「建霖沒有你就活下下去了呀!」

  「所以就必須犧牲我老公和我,來成全他一個人?」畢安婕冷冷地問。

  「不然你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嗎?」柯雪琴憤怒地反問。

  「是你們養成他那種懦弱的個性的,後果自然也得由你們自己負責,」畢安婕淡然道。「請不要任意推給別人,謝謝!」

  「你……你太無情了!」柯雪琴怒罵。

  「我無情?」畢安婕哼了哼。「只因為我不肯為你弟弟犧牲,我就是無情?那麼,為什麼你不能替我和我老公想一下?」

  「他……」柯雪琴瞄一下迪亞戈。「是個極為出色的男人,要另外再找一個老婆並不困難。至於你,我說過,只要你不要求名分,柯家絕不會虧待你的,這還不夠嗎?」

  這還不夠嗎?

  這還不夠嗎?

  竟然說得出這種話來,她以為柯家是世界主宰嗎?

  「你為什麼不提我愛迪亞戈,而迪亞戈也愛我這件事實?」畢安婕已經快失去耐心了。「最重要的是,你知道迪亞戈為什麼會變成啞巴嗎?」

  柯雪琴皺眉。「那跟這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得很哪!就是我……」畢安婕再次把視線拉到迪亞戈那邊,愧疚地凝視著那個她深愛的男人。「害他變成啞巴的!」

  「耶?」柯雪琴吃驚地猛眨了好幾下眼。

  「是我害他變成啞巴的,所以我發過誓,要用這一生來讓他幸福得忘了曾經受過的苦,也幸福得連失去聲音那種事也變得沒什麼了不起了!」畢安婕深情地喃喃道。「從我出生開始,我們就相識了,歷經許多事故、長久時間,但我們終究還是又團聚了,而且彼此深深相愛,憑什麼要我們為了你們柯家的自私而分開?」

  這下子,連柯雪琴也啞口無言了。

  「可是……」在絕望中,柯建霖掙扎著想找出理由挽回她。「如果你不想和我結婚,就不應該答應和我交往啊!」

  「你這麼說真的很奇怪耶!」畢安婕哭笑不得地道。「記得你說過,在你國中時也曾經交過一個女朋友,那你應該賴定的人是她,而不該是我吧?至於我,在你之前,我交過的男朋友更多,那又該怎麼說?」

  「但我愛你啊!」

  又來了!

  「我不愛你!」畢安婕斬釘截鐵地道。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愛你啊!」

  「我·不·愛·你!」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那樣冷酷地、絕然地傳入柯建霖耳際,他張著嘴呆了好半晌,終於無力地垂下腦袋,徹徹底底的絕望了。

  柯建雄和柯雪琴也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柯建雄想了又想,忽地摸摸身上,低咒一聲。「我的手機放在房間裡,我去打電話給爸爸!」

  現在,也只能向爸爸求救了!

  柯雪琴頷首,柯建雄便匆匆離去了;而迪亞戈同情地目注那個懦弱的男人,可憐他,卻無能為力;畢安婕則是完全的無動於衷,像那種廢物般的男人,她徹頭徹尾的看不起,又怎麼可能去接受他?

  接下來的三十秒鐘,是畢安婕這一生中最最悔恨的三十秒鐘。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她,在面臨突發的緊急狀況時,多半人都會目瞪口呆的傻住,除了驚駭之外,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就像柯雪琴;但也有些人會出現一種非自主性,純粹出於本能的反射性動作,就像畢安婕。

  當柯建霖毫無預警地突然朝陽台奔去時,畢安婕先是一怔,再見他伸手攀住了陽台鐵欄杆,她並沒有想到要不要救他,只是下意識拔腿衝了過去,在他翻身跳到陽台外時,她反射性地趴地撲滑過去,雙臂自鐵欄杆中伸出去,驚險萬分地及時揪住了柯建霖的褲腰帶。

  然而,她這個姿勢也只能緊緊地捉住柯建霖的褲腰帶,根本沒辦法使力把吊在陽台下方的柯建霖拉上來。

  而迪亞戈,一見畢安婕衝向陽台,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保護她的本能促使他緊跟上去,再見畢安婕險險地捉住了柯建霖的褲腰帶,他不假思索,立刻跨出欄杆外,兩腳站在僅有五、六公分寬的陽台邊緣,一手抓住鐵欄杆,然後蹲下去,伸長另一隻手臂去抓住柯建霖的褲腰帶,畢安婕趕緊放開手,好讓他使力將柯建霖拉上來。

  「快,抓住欄杆!」

  起初,柯建霖也聽話乖乖的抓住了欄杆,沒想到當迪亞戈正準備幫助他爬上去時,他卻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吼起來。

  「誰要你們救我的!」

《啞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