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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百慧猶豫著接受了。她抽出一張紙巾擦臉,又說:「你們聽過愛迪生的那句話吧——『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靈感』。你不付出,就沒有回報。一加一等於二,你不創造一,你就沒有二。」

「一加一不一定等於二,」林知夏卻說,「比如二進制裡,只有0和1。」

金百慧抿唇,補充道:「我說的一,是一個單位。」

林知夏嘗試和她溝通:「你聽說過量子計算嗎?量子計算的一個位被稱作qubit,而qubit可以包含0與1的組合。你不能說qubit本身是1也不能說qubit是0,它可能更類似於組合態。組合態的表達方式也很有意思,一般包括基本狀態和常數振幅。每個常數代表了一個粒子在相應位置被觀測發現的概率,概率常數的平方之和必須等於一。你喜歡研究概率的相關問題嗎?」

「我讀過《量子力學》。」金百慧傲然抬頭。

「你看懂了?」江逾白隨口問道。

金百慧揉皺手中的紙團,準確無誤地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簍。她追根究底道:「林知夏,你每一本書都能看懂?」

「不能啊,」林知夏一點都不羞愧,「收集外界信息可以填補我們的思維空白區,我覺得這個過程很快樂。雖然有些書裡傳達的東西,我也不是很明白。」

金百慧垂下手臂,雙掌緊貼褲縫。她沒和林知夏打招呼,扭頭走回了十八班。

林知夏輕輕地扯住江逾白的書包帶子。他們二人也返回了十七班的教室。班主任張老師為大家抱來一沓材料——那是競賽班的教學計劃書。

張老師簡單地交代幾句話,就宣佈上午的課程結束。

林知夏把文件和材料全部裝進書包,又找出她的學生公交ic卡。她很有骨氣,硬是沒去初二年級找哥哥,自己一個人搭乘公交車回家了。

中午十二點,林知夏踏進家門。

媽媽問她:「夏夏,你哥哥呢?你哥哥沒跟你一起回來?」

林知夏立刻向媽媽告狀:「媽媽,媽媽,我不知道為什麼,哥哥總是不理我……不,他不是哥哥,他讓我叫他林澤秋。今天在學校裡,我遇到林澤秋的同學了,林澤秋裝作不認識我。林澤秋和同學說,我是初一競賽班的學妹。」

媽媽聽了這話,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林澤秋怎麼回事,這才開學第一天!」

媽媽並不瞭解前因後果,就認定林澤秋沒事找事。

林澤秋差不多在十二點十分左右走到家門口。他隱隱有些擔心林知夏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者在公交車上被人拐了……她明顯比正常初中生的年紀要小,看起來也是一副很單純很好騙的樣子。

林澤秋還沒進屋,媽媽就衝他吼道:「林澤秋!你馬上給我過來!」

林知夏出聲制止:「不,媽媽,你不要凶哥哥,我想請你做一個見證人。你坐在我和哥哥的旁邊,聽我和哥哥聊天。」

這還是江逾白的主意。

江逾白為林知夏提供了一個絕妙的辦法。江逾白建議,林知夏和林澤秋溝通時,讓家裡的長輩做個見證。這樣一來,林澤秋就要斟酌措詞,不能隨心所欲地展現他的惡聲惡氣。

林知夏知道,哥哥在媽媽的面前特別乖,從來不敢和媽媽頂嘴。只要媽媽為林知夏撐腰,林知夏就不怕哥哥變凶了!

兄妹溝通的地點,正是林知夏的臥室。

林知夏搬來三把椅子,真誠地邀請哥哥和媽媽坐下。

哥哥的臉色奇差無比。他皺眉不語,雙腿微微分開,兩手搭放在膝頭。無論媽媽如何旁敲側擊,他也不願意為自己解釋一句,簡直就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媽媽餘怒未平:「林澤秋,今天是你妹妹第一天上中學,你這個做哥哥的,沒幫到她也就算了,怎麼還能在學校裡欺負她?她是你的親妹妹。你妹妹這麼小,你不保護她,還讓她跟你劃清界限?」

林澤秋深吸一口氣。他心情壓抑,找不到宣洩口。

「哥哥!」林知夏坐到他的對面。

他終於出聲:「你要幹什麼?」

林知夏還以為哥哥會說:滾開,別煩我。

沒想到,哥哥只是問了一句:你要幹什麼?

果然!在媽媽的面前,哥哥會變得更溫柔。江逾白的建議真是太有用了!林知夏以前怎麼沒有想到呢!

「我必須和你溝通,哥哥。」林知夏坐得筆直,目光一瞬不離地傾注在林澤秋的身上。

林澤秋的後背靠緊了椅子。

林知夏繼續說道:「你在學校裡裝作不認識我,這是你的主觀行動。你產生了這種行動,肯定是受到了外在因素和內在因素的影響……」

「別跟我聊心理學,我沒興趣。」林澤秋冷漠地打斷了妹妹的話。

媽媽卻說:「林澤秋,你跟你妹妹好好講話,我講過多少次,你是哥哥,哪家的哥哥像你這樣?你妹妹招你惹你了?」

林知夏站起來,抱住媽媽的手臂:「溝通的氛圍很重要,媽媽,保持平穩的心態,讓我們遵循心理學的指導。」

媽媽輕拍了女兒的後背。出乎林知夏的意料,媽媽也站起身,還說:「我得去檢查倉庫了,你爸爸一個人在看店,忙不過來,午飯做好了,就在桌子上。你們兄妹倆什麼時候聊完了,別忘了去客廳吃飯。家和萬事興,爸爸媽媽不想看到你們吵架,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鬧得狠了,我跟你爸晚上都睡不著,明早還要去批發市場進貨搶貨。」

媽媽即將離開臥室,林知夏萬般不捨地挽留她:「媽媽,媽媽……」

林知夏奶聲奶氣地叫著媽媽,可她的媽媽忽然有了一副鐵石心腸。媽媽執意給兒子和女兒留下獨立的空間,讓他們自己去面對這一次的矛盾和衝突。

媽媽去了自家超市。

寬敞的臥室裡,只剩下林知夏和林澤秋兩個人。

林知夏失去靠山,忐忑不安道:「我不是故意找媽媽告狀的。」

「你究竟想說什麼?」林澤秋伸長雙腿,懶散地坐在椅子上。

林知夏回想今天的遭遇。她的記憶力實在太好了。她清楚地記著每一個細節,這讓她本已熄滅的怒火再次燃燒起來,瞬間怒髮衝天:「林澤秋,我很嚴肅地告訴你!我特別生氣,上一次這麼生氣還是五歲那年,你把我的水彩筆都弄壞了!這次更嚴重,沒人能哄好我!」

林澤秋看著她,就像看小貓撓人。他面無表情地說:「你生氣了?嚇死我了。」

林知夏漲紅了臉:「林澤秋,你不要太過分。」

「你搞沒搞錯?林知夏,」林澤秋提醒她,「你扯著我來聽你講廢話,算我過分?」

林知夏強作鎮定,質問道:「我只是想找到原因,你為什麼要和我斷絕血緣關係。上個禮拜我看報紙,報紙上有一個老爺爺發表了一則聲明,他聲稱要和兒子斷絕關係。因為他的兒子經常賭博、酒駕、包養小三,他覺得自己沒把兒子培養好……」

說到這裡,林知夏引入主題:「我又沒有賭博、酒駕、做違法的事,林澤秋,你憑什麼和我斷絕關係?」

林澤秋聽得一愣:「我沒和你斷絕關係。」

「你有!」林知夏斬釘截鐵地說,「你不讓我叫你哥哥!」

林澤秋站起身:「出了學校大門,你怎麼叫都行。」

「為什麼?」林知夏的求知慾一瞬間爆發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林澤秋打開了臥室房門:「羅裡吧嗦的,你煩不煩?我沒空跟你瞎扯。我去客廳吃飯。」

真是浪費了一次溝通的機會!

林知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哥哥,我們家裡有一個喇叭,那是爸爸媽媽做促銷活動時用的喇叭。你不告訴我具體的原因,我就帶著喇叭去學校,在你的班級門口大聲喊,哥哥哥哥哥哥哥哥,讓全校所有同學和老師都能聽見我的聲音。」

按理說,林知夏發出恐怖的威脅,哥哥就會很凶地批評她。

但是,林澤秋一句話都沒說。

他扶著門把手,身形微微顫了顫。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雙手麻痺,脊背僵直。

為什麼他極力避開噩夢中的場景……

反而促成了噩夢發生在現實裡?

如果林知夏真的那麼做了,林澤秋的校園生活就毀了。

自從初一下學期以來,林澤秋就頻繁收到女同學的示好。他明白那是《思想品德》課本上所說的「青春期萌動」。他遵從課本上的教導,謹慎地把握著交往的尺度,嚴格控制著異性同學之間的界限。他清白、上進、品行端正,從不借別人抄作業。

《天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