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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夏演得太生動了。她是《變遷》1906年這一幕的核心人物。

到了2006年,整個舞台又成了江逾白的主場。觀眾的視線緊緊追隨他的身影,和他一起挖掘百年前的歷史興衰。

他本色出演一名中學生。他和一幫同學激烈爭辯,眾人恍然發現——教育的意義在於提供更多的機會、探索更廣闊的視野、締造更平等的世界。

謝幕時,所有演員站成一排,齊聲念出「博學慎思,修身明德」的校訓。坐在台下的沈校長第一個站起來為他們鼓掌,劇院內的氣氛頓時達到了最高峰。

初二(十七)班的班主任張老師,就站在觀眾席的過道上,滿臉榮光地望著自己的學生。他的同事們都在客氣地稱讚他,說他班上的學生富有創造精神,立意高明。

放在平時,張老師一定會謙虛地回答,哪裡哪裡。但是,今天,張老師笑得如沐春風:「我們十七班的學生思維敏捷,實踐能力強。這個劇本是他們自己寫的,我都沒怎麼管他們。」

說完,張老師站直身體,享受著同事們羨慕的眼神。

十八班的班主任王老師端正地坐在座位上,就連一絲眼角餘光都沒落到張老師的身上。

不過,張老師知道,王老師為了校慶,特意指導十八班的學生們演了一出《綠色蟈蟈》。

《綠色蟈蟈》是初一語文課本上的一篇課文。這篇課文的作者是法國昆蟲學家法布爾。王老師想通過《綠色蟈蟈》,表達一種「關愛動物、關愛自然」的精神。他這個想法,當然是很好、很優秀的。

然而,這一齣戲,放在舞台上,就顯得不合適。

十八班的演員們戴上了綠色蟈蟈頭套,在明亮的燈光下反覆橫跳,模仿一群活潑可愛的蟈蟈。觀眾們全部笑成一團,沒人在意蟈蟈們講了什麼台詞——從某種意義上說,十八班的演出也很成功。他們在喜劇方面的造詣很高。

十八班謝幕之後,演員們紛紛退場。他們摘下綠色蟈蟈頭套,剛好在後台撞見了十七班的劇組。

十七班的劇組就像一支小團隊一樣聚攏在一起,林知夏站在中心地帶,興高采烈地說:「我太開心啦!你們聽見了嗎?觀眾鼓掌的聲音有多大!他們都很認同我們的觀點,就連沈校長都很喜歡我們的表演。」

金百慧冷不丁來了一句:「沈校長是沈負暄的媽媽。沈負暄是你們十七班的人。」

沈負暄被金百慧點了名。他皺起眉頭:「校長是我的媽媽。怎麼,惹到你了?我媽媽不能給我們十七班鼓掌嗎?」

金百慧抬起一隻手,托住綠色蟈蟈的頭套。十八班的眾多同學站在她的背後,她與十七班針鋒相對:「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想說,你們並沒有表現得很好。」

「笑死我了,」段啟言一把推開沈負暄,搶先一步和金百慧吵了起來,「我們十七班演得不好,你們十八班的綠色蟈蟈又有多強啊?」

段啟言話音落後,十七班的幾位同學都發出「噗嗤」的笑聲。

段啟言與金百慧早就結仇了。今天還是百年校慶,是個大喜的日子,金百慧領著同學來挑刺,段啟言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他直接諷刺道:「就你們班那個劇本,我閉著眼睛,能寫一百多個。你狂什麼狂啊,金百慧?」

段啟言簡單的三言兩語,深深加劇了兩個班級的隔閡。

劇院的後台人多口雜。幕後工作人員還在附近走動。林知夏掃視四周,試圖圓場:「金百慧,雖然你們班的劇本比較簡單,但是,你們班的主體思想非常積極向上,展現了中學生的青春活力,台下的觀眾都笑得很開心……」

話中一頓,林知夏又說:「我本來以為,你不會參加校慶演出呢。」

「我聽說你要參加演出,我就來了。」金百慧拎著蟈蟈頭套,與林知夏擦肩而過。

林知夏扭過頭,遙望她的背影。

雖然,金百慧加入了十八班的表演團隊,但是,她好像還是無法融入集體。十八班的同學們很少和她搭話,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做事。她找到自己的書包,整理了一下材料,還掏出一本《英語單詞掌中寶》。她把書包放在大腿上,坐到後台的一把純木長椅上。藉著一縷昏暗的燈光,她的嘴唇上下開合,寂靜無聲地練習著英語單詞。

金百慧的堅韌精神,震撼到了林知夏。

林知夏怔怔地站在原地,江逾白順著她的視線往前看,看到了勤奮刻苦的金百慧。百年校慶的熱鬧喧囂都與金百慧無關。金百慧完全沉浸在孤獨冷僻的世界裡。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江逾白評價道。

「你在家也是這樣的嗎?」林知夏好奇地看著他,「我哥哥在家特別用功。可是,哥哥也喜歡玩遊戲,他特別喜歡打籃球。他大概不會在劇院的後台背單詞。」

江逾白描述道:「我在家……」

「嗯嗯!」林知夏連續點頭。她非常認真地聽他講話。

林知夏和江逾白站在一處光線稀少的角落。江逾白的神情和動作全部隱藏在暗處。林知夏聽見他輕輕地笑了一聲。她沒來得及看清他臉上的笑意,心中升起淡淡的惋惜。他又說:「我在家裡,經常補課。」

林知夏交握雙手:「我佩服你,也佩服金百慧。」

江逾白卻說:「你不用佩服我們這種普通人。」

這句話剛講出口,江逾白感到一絲詫異。他竟然能在林知夏的面前,心平氣和地承認自己是一個普通人。兩年前,他剛滿九歲的時候,做夢都想打敗林知夏,想讓林知夏知道他的一切強項。

而現在,他才十一歲,觀念已經改變了。

林知夏告訴他:「我佩服所有朝著目標而努力的同學。從本質上來說,我們都是一樣的。」

她向江逾白伸出一隻手。江逾白鬼使神差也伸出手,林知夏立刻和他擊了一個掌。她開心極了,就像剛喝了一瓶草莓酸奶。

對林知夏而言,「江逾白」三個字的意義,甚至超過了草莓。

*

九月底,省立一中的校慶活動圓滿結束。各年級的組委會共同評審了校慶節目,選出初中部的一、二、三等獎獲獎班級。

初二(十七)班的《變遷》榮獲了一等獎。校長還在廣播中隆重表揚了《變遷》傳達的鬥志和精神。那段時間,十七班的同學們在校園裡走路都帶風。

「百年校慶獻禮一等獎」的榮譽小紅旗也被掛在了十七班的教室正前方。張老師來給大家上數學課的時候,笑得合不攏嘴,他欣賞著那一面紅旗,突然就說:「我請大家吃一頓飯吧。」

張老師側身靠著講桌,高聲說道:「你們這次排練節目,我沒花什麼心思。本來我不指望咱班同學能奪得名次,結果大家表現得這麼好。通過這次活動,我曉得了,咱班同學不是書獃子,你們熱愛學習,有集體榮譽感,還有班級凝聚力,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好的一屆學生。」

張老師的這番話,觸動了班上的一些同學。

江逾白合上手中的書本,也將目光投向了班主任。此時此刻,他的同桌林知夏去高中部參加集訓了,他身旁的座位是空的。

起初,每當林知夏離開,江逾白確實會感到失落。但他很快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因為他知道,她一定會回來。他以一種期待的心情,迎接她的歸來,她的出現就成了驚喜。

第40章 Qualia

2006年的九月底,省立一中的老師們拿到了高中數學聯賽省級一等獎的獲獎名單。林知夏的名字赫然在列。她才剛滿十一歲,就奪得了高聯一等獎。

高中競賽班的同學們最先聽聞這個消息。他們難以用語言來表達心中的震驚,只是對林知夏充滿了好奇。高二競賽班的幾個學生甚至去了一趟初中部,就像草原上的一群土撥鼠一樣,呆呆傻傻地站在初二(十七)班的大門口。

江逾白具有強烈的領地意識。他看著窗外那幾位不速之客,毫不猶豫地拉上了窗簾。

高二的學長乾脆在外面喊道:「林知夏?誰是林知夏?我找你有事!想問你的學習方法!」

林知夏剛要站起來,江逾白一把扯住她的衣角:「別理他們。」

那位學長還在喧嘩不休:「林知夏!林知夏!」

江逾白走出了教室。他彷彿變成了林知夏的秘書,客氣地招呼道:「林知夏很忙,我是她的同桌。你們想對她說什麼,我可以代為轉達。」

《天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