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動心了嗎?

  不恨此花飛盡,

  恨西園落紅難綴,

  曉來雨過,

  遺蹤何在?

  一池萍碎。

  ——蘇軾·水龍吟

  起風了,風刮得黃塵跟潑水似的,兩人雙騎頂著風沙吃力地往前淌,樂樂和宮震羽兩人都不得不用蒙巾把臉包得緊緊的,免得一張口就先吃下半斤黃沙。

  而越往北越寒冷的氣溫,也讓他們不由自主地拽緊了領襟,有種冬天又偷跑回來了的錯覺。

  突然,宮震羽扯了扯樂樂,再指指不遠處的山丘,樂樂會意地點點頭,兩人即一前一後地來到山丘背風處。

  宮震羽先讓樂樂避到一個風沙造成的小坑洞,再去把兩匹馬安置好,然後才回來跟她避在一塊兒。

  樂樂拉下面巾來喘了一大口氣。「哇~~快悶死人了,還要多久啊?」

  「再忍耐一下,只要過了這片沙地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哦!」

  樂樂偷眼覷著靠在沙丘上閉目假寐的宮震羽,不禁想起最近好像常常看到這副景象。不只是因為他們是以夫妻身份在關外走動,而且,自從那一天之後,他守在她身邊的時間就增多了,不會每到一處就不見人影。

  那一天,記得是出關後的第四天上大早醒來,她的心情就很不爽,因為宮震羽整晚都沒回來——

  她真的厭了、煩了、累了,也越來越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了。

  實在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跟著他,跟著他沒啥樂子不說,而且她老是有種根本是她自己單獨在旅行的感覺。

  兩人在一起趕路的時候,他不愛說話;下榻歇息的時候,他不見人影;她要是話多一點,他就面無表情,一看就知道正在苦練「充耳不聞」的獨門功夫裡「右耳進、左耳出」的致命絕招。

  唯一的好處大概是以後行走江湖時,還可以拿他的名字出來唬唬人,至少他們是朋友……呃……他們是朋友嗎?

  她實在不覺得他們是朋友,朋友會這樣對待她嗎?

  總而言之,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邀她同行,也不瞭解自己為什麼要被他邀來同行,特別是出了關後,身處在陌生的草原荒漠裡,就算她自己想逛出個什麼名堂來,也不曉得該往哪頭逛去,連問路都無從問起。為什麼即使是這樣,她卻還是這麼不死心地跟著他?

  而且,眼裡瞧見的淨是那些高大粗魯的蒙古牧羊人,鼻管裡聞到的一逕是羊膻味,傳進耳朵裡的有聽沒有懂,瞧著她的目光也越來越鄙夷,越不懷好意,她心裡開始冒出不太美好的預感,為什麼她還不願意就這樣掉頭回中原去?

  結果這一天,當她再一次孤單地在千篇一律的馬市中閒逛時,突然被幾隻高大的猩猩擋住了前進的路線,還用那種絕對不良的視線曖昧地瞄著她,很「誠實」地表露出他們露骨的邪惡慾念與歪曲思想——真是值得嘉獎。

  她很清楚,就像讓蒙古人穿上漢服也不會像個漢人一樣,即使她身上穿的是蒙古服,頭上綁的是兩條麻花辮還戴發網,她還是怎麼看怎麼不像蒙古人,至少蒙古女人就少有像她這樣嬌小窈窕又細皮嫩內的,所以,那些蒙古人才會用那種鄙夷又不懷好意的目光看她,最後乾脆決定熏烤煮炸吃了她算了。

  其實這種事她也不是頭一遭碰到啦!該如何打發這種披著人皮的狼,她也是熟稔得很,問題是……她力持鎮定地面對那幾個人。但那些方法好像都不太適用於面前這些人吧?

  他們聽得懂她的警告嗎?

  「對不起,請讓路,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睡覺。」

  果然不懂。

  「對不起,我現在不想睡覺,請讓路好嗎?」

  「△★△★△△★錢?」

  不必聽得懂,她就可以明白他們的意思了。瞧,她多聰明啊!

  「抱歉,我不缺錢,請你們自己留著買棺材。現在,麻煩你們讓路好嗎?」

  「□◎□◎□□◎好歹!」

  
《大俠,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