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怎麼說?」

「於總說把女孩所有的演出約和電視劇約簽給你們。」

「她有電影拍還拍電視劇?」

「過渡吧,總要有電視劇保持曝光率,她又不像章子怡,一出道就有高人抬。」

「我明白了。」

掛機,莫向晚舒展筋骨,在陽台上做一個伸展運動,才進了衛生間。她撈起手邊的面膜,想,朱迪晨說的還是有道理的,這把年紀的女人要保養。

第9章

林湘的澄清發佈會比莫向晚預想中要來的順利,這也虧得企劃部的經理宋謙配合良好,臨時去百度吧裡把林湘的粉絲群頭頭給找過來。人一到,包括莫向晚在內的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原來一直支持林湘,做過許多明星後援活動粉絲群老大是一位過了五十歲的阿姨。這位阿姨姓李,見到莫向晚就說:「你們一定要保護湘湘,她是無辜的。」

說完就要掉眼淚了。

莫向晚安慰李阿姨:「我們會為湘湘澄清的,您放心吧!」

李阿姨從隨身帶的大行李箱裡拿出大堆的禮物。林湘參加比賽的時候就聲稱喜歡Hello Kitty,她的粉絲們買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款的Hello Kitty,竟還有到日本定做的,一個足有半米的大Hello Kitty抱著一顆心型抱枕,上面繡著「湘湘加油」。

鄒南唏噓:「如果有人這樣對我,死而無憾。」

莫向晚捏她的鼻子:「明天就把你送去選超女。」

鄒南說:「不不不,我可紅不了,現在流行李宇春周筆暢這種個性派。」鄒南亦是一個小美女,有一雙笑眼睛,也會打扮,男朋友換得一個又一個,被莫向晚笑罵:「你是可以做做少男殺手的。」

鄒南馬上拒絕:「台灣的少男殺手長的那個樣子。」做一個「嘔吐」表情。那一陣,台灣「少男殺手」上了鄒南好友的節目,對工作人員相當無理。幾個主持人和工作人員也是年輕氣盛,三下五除二就往外曝料,娛樂新聞裡都播了出來,鬧得滿城風雨。

於正聽了一笑,對手底下幾個經理說:「馬上就要有人跟著他們後面收拾了。」

果不其然,對方經紀人暴跳如雷,關係層層壓下來,幾個小的就受不住了,親自去給「少男殺手」道歉了事。莫向晚聽說了這事也只是一哂了之。

故而,鄒南有點小小義氣衝動,她還算讚許。

這位李阿姨得了朱迪晨和莫向晚的一些指點,又有宋謙的策劃,在發佈會上表現驚人的好。有記者採訪到這位人過中年依舊支持林湘的粉絲,她抹了抹眼淚講:「我們就是歡喜湘湘像女兒一樣的可愛。她談錯戀愛,跟錯了人,我們心疼她還來不及。女孩子年輕時候衝動一點,跟錯人也是正常的,重要的是她要爬起來呀!我們想看她像那年比賽那樣的活力。」

宋謙說:「奧斯卡影后一直在民間。」

朱迪晨說:「真沒想到林湘竟然會有這麼鐵桿的老齡粉絲。」

莫向晚問:「羅風那邊會不會發調頭?」

「他已經焦頭爛額了,現任女友是出了名的小巴辣,他的好幾部片約都是女朋友用關係拿下來的。這一次親密照曝光,把他一腳踏幾船的事實也曝出來,不被收拾幾天是出不來的。」朱迪晨說。

可是莫向晚沒有料到,竟然才過一個月,就遇見了羅風。遇見羅風是其次,她竟然又見到Mace。

於正從歐洲旅行結束,因為林湘的危機公關做得相當不錯,他挺滿意,給電視台裡做了一個匯報。此間娛樂公司一直掛靠在電視台的名義之下,於正的頂頭上司是台裡管文藝的一把手。

現今的事業機構泰半都有從旁的產業撈錢的三產,靠幾個親信的得力猛將把持。得力猛將手底下的,自然也是原先單位裡頭拔出的蘿蔔。

莫向晚和宋謙原先都是電視台裡的人。宋謙是文藝台裡當導播出身的,同他一比,莫向晚則是不折不扣的泥腿子出身。

生了莫非以後,她真真舉目無親。管弦又管了一次閒事,她把她介紹給經常在「MORE BEAUTIFUL」喝酒的當紅主持人秦琴。

莫向晚此後就做了秦琴的助理,又陸續做過場記、劇務、導播助理。大多是一些打雜的活兒,好在她謙虛又勤勉。

於正從電視台出來組織娛樂公司,管弦就把莫向晚推薦給了於正。

她對莫向晚說:「電視台正式編製當然是好吃好喝,可不好進,除非你一輩子打雜的當下去,等到上面皇恩浩蕩法外開恩。這樣也沒意思,你也不想的。」

莫向晚不是沒打算的,她說:「如果更有發展,我當然想。」

於是她做了於正的秘書。於正對她的要求不高,只有三點:學好英語,念一個文憑,會喝酒。

莫向晚把三點都做的很好,並遠遠不僅於此,她尤其擅長調配各種可能範圍內的資源,提供最好的項目跟進方式。所以,當於正決定效仿香港同業建立藝人管理部時,他就把莫向晚升到了這個位置上。

莫向晚一向是做人低調,做事高調,同宋謙此類同事,同朱迪晨此類經紀人平時交情深不深,淺不淺,私交是基本沒有的,只有老總出面組織的聯誼活動,她才會有和他們做私人交流的機會。

於正遊興未減,回來以後就組織公司管理層去陽澄湖吃大閘蟹。莫向晚排了一排時間,這個禮拜天是不可以陪莫非了,她同莫非商量:「媽媽這個禮拜天要參加公司的活動,晚上回來給你帶大閘蟹。」

莫非小眼珠子一轉:「我是不是可以去於雷家裡做作業?」

「你不可以麻煩別人家,要禮貌,要按時完成作業。」

「曉得了,曉得了。」

莫向晚一看莫非這副小霸王似的興奮模樣,就料到他絕對會在禮拜天和同學跑外頭瘋玩。他是最近才拆了石膏,在家裡關了幾天,性子老早想要野出去了。

這樣如果死命管是管不住的,她這樣對莫非說:「還有,你要注意衛生,禮拜天晚上我回來看到你衣服髒了是不會洗的,媽媽很累的,禮拜一還要上班。」

莫非撓撓頭,「哦」了一聲,看著就是為難的。這個孩子還不會洗衣服,而且也是怕會麻煩到她的,難他一難,以後好管教。

不過莫向晚還是不放心,給於雷的媽媽打了電話,再三拜託才出的門。

這天於正興致很好,在陽澄湖邊上定了飯莊,早上還要員工參加拓展。法務部的許淮敏暗地裡嘀咕:「他是去阿爾卑斯山滑雪滑夠了,要我們來動老胳膊老腿,真不厚道。」

但是於正要大家做的項目是「舞龍」。於正還親自和大家一起做活動,自然是以他馬首是瞻,眾同事什麼都聽老總安排,可有的人也是想表現。

於正說:「誰負責扎龍身?」

這是技術活兒,顯水平的,馬上有人表示要擔這個責任。龍頭龍尾都有人出面負責,莫向晚依舊是個打雜的。

宋謙平時做人謙虛,見誰都好說話,這一回遊戲裡負責扎龍頭,一下頂真起來,可把莫向晚呼喝慘了。洗毛筆、絞鋼絲、剪紙板,莫向晚又做了打雜的活兒,弄得一手油墨,到處找水洗手。虧得朱迪晨把自己喝的礦泉水給她沖了手。

這時就聽朱迪晨說了一句:「真是不能做什麼虧心事兒,處處撞見鬼。」

莫向晚抬起頭,看見朱迪晨往東邊的飯莊努努嘴。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穿一身白衣,憑湖而立。她說:「羅風在這裡演大俠嗎?」

「聽說他效仿大哥成說『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拍武俠片的長鼻子頂他,下一部武俠正劇找了他演男二號。」

「他們做的也不錯啊!」

朱迪晨說:「我們該不該去打一個招呼?」

莫向晚說:「為什麼不呢?」

她們找來宋謙一說,又同於正說了一說。才說完就見那裡有人走過來,領頭的對著於正叫:「於老四,今天可逮住你了。」

原來正是那位長鼻子導演。

長鼻子導演後頭跟著幾個人,於正一一在打招呼,擁抱寒暄,比對著他泡的妞兒都親熱。其中一個人,莫向晚聽到他叫他:「吆呵!莫北啊!你怎麼改行進了娛樂圈了?」

那個人笑嘻嘻說:「可不是呢嗎?蔡導要我當男一號啊!」

第10章

後來自然就變成兩組人成一組人,集體耍樂了。由於正做東,多請了十幾個人上飯莊吃大閘蟹。

這季節正是當季,於正又會挑蟹,惹得蔡導直讚:「總之要吃好的玩好的,跟著你於老四總是沒的錯。」

莫北指著他們公司遠處擺的龍頭,問於正:「你要躍龍門?」

於正笑:「本來是要跳一跳,看到蔡導,還是下次跳。」

莫向晚就藏在同事堆兒裡,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走。她的正前方,恰恰就是這個莫北。剛才於正為他們一一介紹。

莫北笑著對每個人說:「你好。」一副自來熟的態度。

朱迪晨和莫北是舊識,又正好站在莫向晚的身邊,開了一個小玩笑,講:「莫律師,你們五百年前是一家。」

原來他們都姓莫,這個巧合真有趣。

莫向晚矜持地笑笑,點一個頭算是招呼了。

莫北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這令莫向晚安心。Mace和草草,只是過去式,大家的記憶中關於那一段,最好擦拭清楚,不要有瓜葛,就此平安過一生。

她都差點要拜佛。

要入席時,於正發了話,對住莫向晚和朱迪晨說:「Merry、Judy,來,坐這邊。」

莫向晚一愕,馬上就明白了。於正要她坐的位置正對著羅風。那位英俊男明星正深沉望著這裡,眼裡有一點火頭是沒滅掉的。

朱迪晨是個靈敏的人,拉著莫向晚就坐了過去。這一坐,又不好了。莫北為她拉開了椅子,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莫向晚腰一歪,差點坐倒,幸被朱迪晨扶住了。

於正對莫向晚說:「小新最近要上蔡導的新電視劇,正好和羅風搭戲,小新是今朝沒有來的,你作為藝人代表就代著敬一杯吧!」

這一句話就是一個令,莫向晚得著令,立刻就端起酒杯,先朝蔡導說:「新人上新戲,前輩多照顧。」

蔡導端起來飲了,對於正笑:「瞧瞧你們這位藝管部經理,對藝人的盡心盡力那倒是有口皆碑的。」

於正只是對他的話沉沉地笑,這樣總不能讓老總發話的,莫向晚只好自己開口:「蔡導,我們和前輩們是不好比的,我們要靠著前面打拼的人拿工資,那肯定是要服務周到的。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只好求他們努力工作天天向上,讓導演的戲拍好,群眾的電視劇看好,我們的工資嘛,也就拿穩當了。」

她這樣一說,蔡導撐不住笑了,周圍的人都笑了。莫向晚就對著羅風,講:「羅少,湘湘的事體要請你包涵的,她自殺了三次,現在還在住院觀察。醫生說她精神衰弱。」她稍微低一低頭,算是賠禮了。

這種面子上的功夫總是要做足,這裡誰都不能低頭,於正有於正的身份,朱迪晨也不是「奇麗」的人,只有她的身份最適合。她瞧見於正輕輕點了一下頭,朱迪晨的眼睛裡也有笑意。

羅風聽到林湘還在住院,眼底到底有了些不忍,看在莫向晚眼裡,她亦稍微動容。因而,後來羅風把酒一喝,莫向晚也跟著一飲而盡了。

蔡導說:「於老四,你下面人是厲害的,先上來一輪酒把我們灌迷糊了。」

於正只是笑,說:「吃你的大閘蟹,哪兒來這麼多廢話?」

莫向晚喝的著急了點,坐下來時帶落了桌巾,她身邊的人幫她撿起來遞給她。她看也不看莫北,拿了過來說聲「謝謝」。

於正問莫北:「許久沒見你,去哪兒混了?」

莫北說:「才被我爸揪回來。」

蔡導插口:「他現兒在保稅區正吃香。」

於正說:「原來是給資本家當大狀了,倒還是想著咱們。」

蔡導就苦臉了:「前幾天拍水裡的打戲,死了兩個群演。」

莫向晚皺眉,暗暗覷了身邊的人一眼。他聽著這樣的事,面上卻是雲淡風輕,滿不在乎。總是這副神氣。她記憶中的他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莫北也許是注意到了她的觀察,朝她微微一笑,她也回報一笑。

朱迪晨湊過來和她咬耳朵:「難怪戲也不趕了,躲這兒吃大閘蟹呢!」

莫向晚心裡忍不住就要冷笑,雖是見慣的,可也總惻然。她面上更忍不住悄聲問了莫北一句:「莫先生也接民事官司?」

莫北側一側臉,鏡片後反光,倒是看不出眼神裡的端倪,他說:「只是做咨詢。莫小姐有什麼需要嗎?」

莫向晚把頭一低:「沒哦,希望沒有。」

「那最好。」

後來氣氛又熱烈了,是於正把話題岔開,一群人輪番敬酒。都是能喝的人,幾輪下來,似乎先前「奇麗」同羅風的那場風波也可以被酒精給淹沒了。

莫向晚喝了不少,好在神智尚能清明,她不動聲色同朱迪晨換了個座位,想來莫北不大可能發現。

因為被這場「和酒宴」阻了回城時間,到了市區,已近晚上十二點了。一行人在體育館散的伙,莫向晚躲到女廁吐了一會兒。

她的酒量其實都是虛的,她練出來的是表面工夫。每回喝多了,不吐出來,她就沒辦法好好走路。吐完以後,她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面色蒼白如鬼。仔細湊近看眼角,內眼角下是有若隱若現的細紋的。

她生過孩子,也近了三十,身體機能再怎麼優良也會給她警告。

莫向晚對著鏡子說:「一定要去美容院辦張卡。」

說完以後跌跌撞撞走出去,冷不防就拐了一腳,一下不得了,真的扭到痛處。她扶著牆,忍不住吸氣,眼淚都快忍不住。他們莫家母子都一樣,典型缺鈣,老容易扭傷。

就聽見有人在叫她:「莫小姐?」

她抬頭,又是那個她不願見到的人。他怎麼會在這邊?莫向晚暫且先把眼淚給忍住,可是不情願同他說話,只是看著他。

莫北正把自己的車倒出來,一眼就看見這位需要幫忙的女士。他先是下了車,看到她扶著腿,還是堅持要自己走。他作勢要扶她:「要不要幫忙?」

莫向晚就像是見了鬼,根本不容他靠近,駭得叫一聲:「你別亂來!」

莫北先驚愕,她的表情好像看見色狼。車窗上倒映出的自己,衣冠整潔,而且玉樹臨風,與不良分子毫不相干。

這真傷自尊。連莫向晚都發覺自己失態,拂一下額前凌亂的髮絲,有幾分不安。她的反應是過頭了。

莫北莫名其妙,好心說:「莫小姐,你這樣是沒有辦法走路的。」

莫向晚深感失態,她是下意識,而且不自覺。這時風一吹,頭腦醒了片刻,她喃喃說:「我喝多了。」

莫北微笑:「可以理解。」

他做的這樣的態度,看來今晚是想要學雷鋒。莫向晚頭腦裡的反應,就是不願意,她說:「麻煩您給我叫個車。」

這太抹面子了,莫北覺得今晚好心被門夾,他的紳士風度沒有得到應有回應。一切太詭異。但拒絕女士他做不來,就隨和地笑笑,真的為她走到大馬路上叫出租車。

這裡夜生活正結束,來來往往的車上都坐著疲倦的都市人。

瘋夠了,回家睡一覺又成人樣。莫北能夠原諒這位女士的失態。

《怪你過分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