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第五章 言不由衷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閒離別易銷魂,

  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

  落花風雨更傷春,

  不如憐取眼前人。

  ——晏殊·浣溪紗(二)

  十月下旬,常寧又開始頭痛了。

  原因無他,只因扣兒度過了害喜的階段,她……又開始生龍活虎的活蹦亂跳了。

  他不敢讓她繼續練功,但他也不能就此不再上朝直到她生產,那麼,該怎麼才能讓她不再「胡作非為」呢?

  常寧以他聰敏過人的腦筋,思前想後,終於他決定集眾人之智慧來謀求對策,聚集起府內年長的「家人,和他們關起門來在書房內嘰哩咕嚕的討論了一個下午。

  扣兒被擋在門外,只能好奇的探頭探腦,最後,還是忍不住沾了點口水在窗紙上挖之個小小的洞,可是,她的眼睛還沒湊上去,常寧便已打開門叫她先去睡午覺,然後門又關上了。

  可憐的扣兒垂著腦袋乖乖的回房睜眼睡午覺,而其他的「家人」則是既同情又好笑地目送她回房。

  到了那天晚上,常寧再度關起門來,不過,這次被關的是扣兒和他自己,關的門則是他倆寢房的門。

  扣兒端端正正的坐在床邊,常寧則板著臉、背著手在床前踱步,似乎在思索該如何啟口。

  「小寶貝,嫁夫從夫你懂吧?」他決定從她的弱點下手。

  她乖乖的點點頭。「懂。」

  「那麼,不管我說什麼話,你都得遵從,對不對?」他打蛇隨棍上。

  扣兒又點頭。「對。」

  「好,現在我就要交代你一些事,你必須牢牢記住,而且要乖乖遵守,知道嗎?」

  她再次點頭。「知道。」

  於是,常寧開始滔滔不絕的發表比老太婆的裹腳布還長的長篇大論,他說得口乾舌燥,順手端起茶來一仰而盡,然後繼續邊踱步邊噴口水,仍然說個不停。

  等到他的發表慾終於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揮,心滿意足的做下結論後,他才興高采烈的詢問聆聽的對象,「這樣你明白了嗎?」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片無聲無息。

  咦!她在做無言的反抗?常寧忍不住挑高雙眉,停下踱步的雙腳。「你明白了嗎?」這次,他的音調放重了一些。

  然而,扣兒的反應仍是維持最高品質——靜悄悄。

  常寧驀地轉身看向她,心中對自己夫綱不振感到不悅,但乍見她,他霎時哭笑不得。

  就如新婚夜一般,她的頭又掛在胸前,好像斷了一樣,唉!看來這小妮子又被周公招去聽他老兄敘述陳年往事了。

  畢竟歷史故事確實比他要交代的事有趣多了,他真的不能怪她,他真的真的不能怪她……真的真的真的……

  該死!她怎麼睡著了!他的束髮都不禁向天際衝上去……

  既然夫綱不振,他只能依靠府裡的「家人」了。

  扣兒突然發現,不管她走到哪裡,身邊總有一位老「家人」或「家人」的老家眷跟往她的屁股後頭。

  然後她又發現,她不能走得太快,因為老人家會跟不上;她不能做任何事,因為老人家也會跟著做;她必須常休息,因為老人家會累;她必須定時進三餐,因為老人家會餓……

  最後她赫然發現,她只能聊聊天,散散步,做做女紅,看看書,還有……還有……就沒有了,她就這樣而已。

  而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趕他們走,因為他們全是她的家人,是她的長輩。

  她悲哀的想到自己就像孫悟空被壓在五指山下,無計可施了。

  而常寧則是開開心心的上朝去了!

  七星拱一,左右合和,三星在戶,四平八穩,一門五福,六和得正,奇財子祿,八方朝貢,九五至尊。(冬至九九消寒益氣歌)

  冬至夜,睿王府宴會廳裡,滿滿兩百多人圍坐二十幾桌正吃著年夜飯,而座上客當然不是睿王爺的客人,而是扣兒的「家人」。

  長線面、冬至圓、爆炒羊肚、麻辣羊肉鍋、炙羊肉,扁食,羊肉包等應節食品擺滿各桌,這一回,扣兒依然半途人就癱了,不過,她不是睡癱,而是醉癱了。

《出嫁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