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也學過武功吧?」她狐疑地反問。

  「別傻冒兒了,我怎會武功呢?」金祿哈哈大笑。「我的玩樂功夫倒是一流的,你要不要試試看?」

  說的也是,雖然當時她一直懷疑有人在暗中幫她,因為每一回眼看著她即將躲不過對方的攻擊之際,彷彿就有神明相助似的,她的刀便會自己揮過去砍倒對方,而她也只不過是跟著刀跑過去沾沾光而已,說實話,她自己都覺得很莫名其妙。

  可當時金祿明明也只是抱頭蹲在一旁駭得發抖,就差沒嚇出一身尿了,怎麼想都不可能是他幫的忙呀!

  嗯,說不定她的武功早已練到了「刀隨意動」的最高深境界,自己卻不知道也未可知。

  想到這裡,她不禁更得意了。

  「那倒是,像你這種富家太少爺自然不會想到要做學武那麼辛苦的事,不過,我可是在八歲那年就跑到武館裡求他們收我為徒,以便……以便……」殺滿人替娘親報仇!「呃,反正我就是想學武,不過,他們不肯收我,因為……因為……」他們不收滿人為徒。「呃!因為他們不收女徒弟。」

  說太多謊了,趕緊啜口茶遮掩一下微赧的神色。

  「其實,我外公和舅舅他們都會武功的,可是他們都不肯教我,因為我是……呃,女孩子,」這倒是事實,因為柳家的武功只傳子不傳女。「可沒想到連武館也不肯收我。不過沒關係,他們不收我,我不會自己偷學嗎?」

  她得意地瞇了一下眼。「我外公他們練武是很秘密的,偷看不著,所以我就每天跑去武館偷看他們練武,直到我十二歲那年,我多少會了一點兒,但都是很粗淺的手腳功夫而已。然後,也許是同情我,武館裡那位大我四歲的曹師兄才開始偷偷教我學武。」

  說到這裡,她的眼神逐漸泛出一抹奇特的異彩,但是她自己並不知道。

  「曹師兄對我很好,真的很好,他不僅把他所會的武功全傳授給我,而且常常在我受委屈時安慰我。我及笄那年,他還……」唇畔悄悄逸出一絲甜蜜的笑容。「他還告訴我他喜歡我,當然,我也喜歡他……」

  聽到這兒,金祿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匆地掠過一抹陰駑。

  「……所以在我被……」趕出家門。「呃,離家獨立時,我頭一個就想到去找他,可是他卻說……」他不可能娶她,因為她是滿人。「說他已經有未婚妻了。」甜蜜的笑容黯然消失。

  然而,不過一匆兒,她驀地又揚起了堅強的笑容。「不過幸好,我對他的感情還沒有到達那種非他不可的程度,所以我很快就忘了他了。」

  是嗎?

  那晚三更過後,夜已深沉,金祿卻仍靜坐在黑暗中,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匆地,他再次悄然起身出房,跟在一抹身影後頭來到瓶山的樹林裡,在白日裡奇峰青翠的蒼蒼鬱林,此際在濃濃的合影下卻顯得陰森駭人。

  隱身在巨石後,金祿依然默默注視著那抹身影在林問大哭大叫,順便往某株倒楣的大樹又踢又踹地出氣——真不知那株大樹惹著她哪裡了?

  「混蛋曹玉奇,既然無心娶我,又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如果真心喜歡我,又為什麼要在乎他人的閒言閒語?我真的以為你是唯一一個不在乎我父親是誰,也不在乎我是如何出生的,而只在意我這個人的人呀!」

  「但是……但是你卻令我那麼失望……就算我也不是喜歡你到非你不嫁的地步,可你是我唯一僅有的朋友啊!當你背叛我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嗎?我以為我這輩子真的不可能再找到任何一個真心對待我的朋友了!」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明明不是我的錯,為什麼大家要把所有的過錯全歸咎在我身上呢?」

  「……我也想要有個人能真心對待我,不在意我是漢人、滿人或什麼亂七八槽人,他只在乎我這個人,真心愛慕我、眷戀我,願意為我生、為我死,那麼我也不會在意他是滿人、漢人或什麼亂七八槽人,我也會真心真意對待他,願意為他生、為他死,可是……」

  「我不配嗎?我真的不配得到這樣一個人嗎?這樣不公平,這樣真的太不公平了啦……」

  那樣憤怒,又那樣哀怨無奈的哭叫聲在寒風夜雪中益發淒厲,金祿身形微動,彷彿想現身出去,卻又在最後一剎那止住了,

  他繼續默默聆聽著。

  「……沒有人喜歡我、沒有人關心我、沒有人愛我,甚至沒有人願意接納我,我到底還活在這世上幹什麼呢……」

  
《出嫁不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