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這是交換人質的三天後,莊親王府寢樓內,允祿背靠著好幾顆枕頭,剛喝過藥,滿兒正準備扶他躺下,塔布進來了。

  「稟王爺,十七爺求見。」

  允祿沒吭聲,只點點頭便倦乏地合上眼,滿兒甫為他拉好被子,允禮就進來了,在塔布的眼神示意下,王蓉、婉蓉悄悄退出寢室。

  「十六哥。」

  允祿睜眼。

  「你好點了麼?」允禮關心地端詳那張臉色黯淡得有如夕陽殘暉的娃娃臉。

  允祿頷首,還是不吭聲,只詢問地望住允禮。

  「呃,是皇上要我來轉達,雖說是十六哥保證會把所有叛逆抓回來,皇上才讓十六哥借走那個王瑞雪,可是……」允禮咳了咳。

  「皇上承認這回是他的錯,他沒有察覺到血滴孑出了叛徒,又在十六哥堅拒的情況下,硬要十六哥帶上那六個血滴子去交換人質,以免賠了天人又折兵,沒想到反而連累十六哥的命也差點賠進去了……」

  他遲疑了下,還是決定乾脆挑明了說。「總之,皇上的意思是說,十六哥借提王瑞雪時所下的承諾就當沒那一回事,他也會去清查血滴子的忠貞,麻煩十六哥下次見他時千萬則給他臉色看。」

  允祿雙睜中掠過一抹嘲諷,允禮當作沒看到。

  「另外,皇上讓十六哥趁養傷的機會好好休息休息,他可以先處理年羹堯和九哥的問題,反正這種事也是要一步一步來。哦!還有,皇上要我送來進貢的人參、燕窩、雪蓮等,希望十六哥能早點痊癒。」

  允祿始終沒出聲,只拿那雙無神的隨眸盯住他瞧,瞧得他渾身不對勁。

  「就這樣,那……我還得去看十三哥,所以先走了。」一說完,他使逃難也似的離開了。

  滿兒忙追出寢室。「請等等,十七弟!」

  允禮停住回身。「十六嫂,還有事兒?」

  「呃,我是想問問十三爺他現在如何了?」

  允禮經歎。「十三哥是咯血症,除了靜心靜養之外別無他法,可是十三哥就是靜不下來,老是為皇上推行新政是否順利而操心。十六嫂不知道,皇上的新政都是需要大刀闊斧的去做,對國家對人民都是好事,可就是會壞了有些人的既得利益,因此,阻礙反對是免不了的,十三哥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原來如此。」其它不論,就推行新政而言,雍正倒是個好皇上,也不枉允祿這樣賣命支持他。「那現在祇能勞煩十七弟多操勞一點了。」

  「我知道。」允禮頷首道。「那我走了,十六嫂。」

  當滿兒回到寢室時,塔布正在對主子悄聲低語,一見她進來馬上噤聲,滿兒倒是沒注意到那麼多,兀自煩惱著該如何把允禮送來的人參燕窩等弄給允祿吃,因為每回受了傷,允祿的胃口就很差,尤其是天氣愈來愈熱了,他要是心血來潮想卯起來拗一下,那就根本什麼都不肯吃,屆時她又得喊天了。

  滿兒一來到床邊,塔布即自動退出寢室,並闔上房門。

  雖然話尚未說完,但他相信主子應該能夠瞭解了。

  「我扶你躺下。」

  「不。」允祿終於出聲了,聲音卻是恁般沙啞無力,難怪他都不願意開口。

  詫異地看著他疲憊的容顏,「為什麼?」滿兒奇怪地問。「你看起來很累了呀!」

  「不會。」允祿拍拍床沿。「坐下,我有話要說。」

  滿兒狐疑地坐下,見他悟著胸咳了好幾下,忙為他揉搓胸口。

  「你又想念我什麼了嗎?躺著也可以啊!不過你要說的那些我都可以背了,哪,你聽著;不要到處亂跑,不要多管閒事,不要惹是生非,對吧了你放心,以後我再也不會替你招惹任何麻煩,更不會再讓你為我承受這種折磨了,真的,保證不再會了,我有把握,所以你……」

  「不要再說了!」允祿低叱,眉宇緊顰。

  滿兒嚇了一跳。「怎……怎麼了?我哪裡說錯了嗎?幹嘛這麼凶?」

  那雙大眼睛幽邃深沉地凝住她好半晌,他突然又反悔了。

  「扶我躺下,我要好好休息休息。」

  他還真是扎扎實實地做到了「好好休息休息」這句話,接下來的日子裡,除了喝藥進膳,他整天都在睡。而最今人感到驚訝的是他不再挑食,叫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而且吃得一乾二淨,連最討厭的食物他都不抗拒,滿兒不禁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轉性了?

  然後到了第十天,他一覺醒轉過來,滿兒就覺得有點不太一樣了,他在笑,笑咪咪的,就像……

  金祿!

  「娘子,扶為夫起來好麼?」

  嘴巴張得大大的,滿兒傻住了。「他」怎麼又突然跑出來了?

  「好吧!既然娘子不願意,」金祿委屈地嘟著泛白的心嘴兒。「那為夫自個兒起來。」

  見他蹙眉吃力地撐起身子,滿兒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扶他坐起來靠在忱頭上,滿懷困惑地服侍他漱洗過後,正待把藥端給他,又聽他說了。

  「娘子,為夫現在很醜麼?不可愛了麼?」他摸著自己憔悴的容顏和雜亂的頭髮。「幫我梳埋一下好麼?」

  可愛?

  就連金祿也很討厭自己是可愛的呀!

  滿兒更是納罕地眨了眨眼,還是先讓他把藥喝了,又把冰糖燕窩粥端給他自己喝,再丟拿梳子來教他側過身子去為他梳理。

  
《出嫁難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