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崑崙山一別十二年,二姑娘可安好?」

  竹月仙全身一震,臻首猛回,恰好瞧見那個她苦苦相思了十二年的人在滿兒旁邊的椅子坐下,後者雖已脫離當年那青澀少年的模樣,卻仍舊稚嫩得像個大孩子,笑容依然純真無邪似金童。

  「怎麼,二姑娘不認得我了?那倒是,都十二個年頭了,若非遠來滇境尋找我家娘子,誰也想不到還能得見,更料不到二姑娘竟會是我家娘子的姊姊,這可真是巧,你說是不,二姑娘?」

  彷彿被點了穴道似的,竹月仙一動不動,兩眼盯住金祿一眨不眨,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好像在這一瞬間被奪去了魂魄,癡了、傻了。

  竹承明黯然歎息,竹月蓮與滿兒都看不下去地移目他望,陸家兄弟暗暗羨慕竹月嬌逃得快,不必面對這種場面,早知道他們也跟著跑了;而段復保則若有所悟地看看金祿,再轉注竹月仙,眼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終於明白此刻大廳內的氣氛為何如此沉重鬱悶。

  過了幾乎有一輩子那麼久的時間後,竹月仙終於動了,她的眼神動了,徐徐往下落在金祿與滿兒親密交握的手上半晌,再緩緩抬起來又望定金祿好半天,而後慢條斯理地起身,半聲不吭,彷彿幽魂似的飄出廳外去。

  段復保也要追去,卻被竹月蓮攔住。

  「不成,段大哥,現在不成,你得讓月仙獨自整理她的心情,這種時候旁人的安慰沒有用,只有靠她自己。」

  段復保猶豫一下,轉回身來望著金祿。「是他?」

  竹月蓮頷首。「是他。」

  「她喜歡這種男人?」段復保脫口道。

  金祿滑稽地咧咧小嘴兒,滿兒噗哧失笑,竹月蓮也忍俊不住地抿了一下唇。

  她明白段復保話裡的含義,他和金祿是全然不同類型的男人,若竹月仙喜歡的是金祿那種型的男人,那他不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老實說,她也有點兒擔心。

  一直希望月仙只是年幼無知時的迷戀,一旦夢幻破滅後,回頭看看這十二年來的堅持,也許她自己也會覺得很可笑。

  但若不是呢?

  大大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竹月仙翌日便恢復了正常,毫無任何不妥之處,甚至原本對滿兒不理不睬的態度也改變了,她會主動對滿兒微笑打招呼,偶爾寒暄幾句,雖然僅是如此而已,但滿兒已經很開心了。

  「看來再過一陣子之後,她應該也能夠接受段大哥才對,如此一來,爹就不用再纏著咱們要孩子了。」

  「那麼,娘子,咱們可以回京了?」

  仰起臉兒俏皮地對他吐了一下舌頭,再愛嬌地偎進他懷裡,「好嘛!回去就回去嘛!」滿兒呢喃。「不過先說好,你若是又太過分,我還要離家出走喔!」

  「這……」金祿啼笑皆非。「娘子,別再挫磨為夫了吧!」

  「誰折磨你啦?有也是你自個兒找的呀!」

  「娘子啊……」

  他們在柏樹下親熱地打情罵俏,另一邊,竹承明、竹家三姊妹、陸家兩兄弟與段復保在飛簷亭內喝茶閒聊。

  「嘖,三姊夫真是沒用,三姊隨便說兩句,他就低聲下氣的拚命討好三姊,不是我愛說啦!這種男人真的很窩囊耶!」竹月嬌嘟囔著把視線拉回來對段復保擠眉弄眼。「還是像段大哥這樣最好,人老實又有男性氣概,不會欺負老婆,也不會太軟弱,恰恰好。」

  她說得確然是事實,但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說給竹月仙聽,大家心知肚明,於是也紛紛附和她。

  「月嬌說得沒錯,滿兒的夫婿確實太過於懦弱,」竹承明首先響應「號召」。「先前滿兒還說什麼她的夫婿有多麼暴躁兇惡,其實根本沒那一回事,那形容詞應該放在她自個兒身上才對。」

  「三妹看上去還比他成熟呢!」這是陸武傑的評語。「我想他至少小上三妹一、兩歲吧!」

  「他不會武功。」陸文傑說得最簡潔。

  「對對對,他不會武功,出門在外有事還得靠三姊保護呢!不過……」竹月嬌竊笑,壓低嗓門。「三姊的武功也很爛耶!她居然連城牆都差點躍不過去,那回若不是我拉她一把,她早就一頭撞扁在城牆上了!」

  
《出嫁願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