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廚房門口,他碰上康伯,兩人悶不吭聲一道往裡闖,一眼便見阿榮抱頭畏縮在廚房角落裡又哭又叫,一大堆鍋啊、盤啊、筷子啊紛紛飛到他身上,砸得他滿頭豆沙包。

  蕭少山看得哭笑不得,忽見一把菜刀夾在一大堆「凶器」裡直往阿榮那邊飛過去,當即閃身過去擋在阿榮前面接下那把菜刀。

  「你夠了沒有?弄出人命來,誰負責?」

  「他死了活該!」

  「他哪裡招你惹你了?」

  「我看他不順眼!」

  白燕燕,漕幫大爺的異母妹妹,正是雙十年華一朵花兒,偏生性子蠻橫霸道得教人不敢領教,特別是在她喜歡的男人成親後,她更是變本加厲到處惹是生非,尤其愛找男人的麻煩。

  因為新娘子不是她。

  「姑奶奶,請你睜大眼睛分清楚好不好?」蕭少山沒好氣地把菜刀扔回砧板上。「他不是孫玉書,沒有跟你山盟海誓後卻娶了別的女人,如果你想找人出氣,請你找原凶,別連累無辜者行不行?」

  「我偏要找他!」

  「因為別人都會躲,只有阿榮不懂得要躲,會乖乖讓你出氣,對不對?」

  「是又如何?」白燕燕雙手扠腰,氣焰囂張。

  蕭少山哼了哼,「不如何,只不過大哥回來後,」面對眼前那位艷麗無雙的少女,卻一點也不覺得她好看,不管她是不是大哥的妹妹,他就是討厭她。「我會強力建議他把你送回台灣府去!」

  白燕燕臉色變了,有點驚慌。「你敢!」

  蕭少山冷笑。「妳看我敢不敢!」

  「你……」白燕燕氣得說不出話來,猛一跺腳,風一般旋身出去了。

  蕭少山搖搖頭,回身,「我說康伯你也教教這蠢小子好不好?整天哭得吵死人了!」他沒好氣地埋怨。「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是男人就像個男人,不要老是這樣窩窩囊囊的流馬尿呀!」

  「是是是,屬下會教他,屬下一定教他!」康伯唯唯諾諾。

  「告訴你,我已經後悔讓他進公所裡來打雜了。」蕭少山繼續嘮叨,他就是愛講話,想講的話不講出來他一定會憋死。「他最好振作點,不然大哥回來後,我可不敢保證大哥會讓他繼續留下來哦!」

  「對不起,三爺,屬下不會再讓他騷擾到您幾位了!」康伯更是低聲下氣。

  「最好是!」

  終於,蕭少山說夠了,心滿意足地轉身離去。康伯望著他的背影吁了口氣,再回過身去仔細審視阿榮。

  「幸好,只是手臂被破瓷片劃了幾道口子,上點藥很快就會好了。不過……」目注阿榮那張被眼淚鼻涕抹得一團糊的臉,那樣委委屈屈的好不淒慘,心口不禁有點泛酸。「阿榮,康伯知道你不懂,勉強不得你,但有件事你務必要記住,不然康伯也保不了你了!」

  阿榮一聽臉色垮了,滔滔洪水又開始在他眸眶裡醞釀,小嘴兒抖呀抖的。

  「康……康伯,您要趕我走了嗎?」

  「不是我要趕你,是……」康伯搖頭歎氣。「唉,康伯雖然五十多歲了,還是得聽命於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所以幫不了你多少。總之,你要記住,以後不許再哭了,就算非哭不可,也得躲起來偷偷的哭,不能讓人瞧見,也不能讓人聽見,特別是大爺,他是最討厭吵吵鬧鬧的,明白了嗎?」

  阿榮立刻橫臂抹去淚水,硬吞回抽噎。

  「明……明白了,康伯,我不哭了,不哭了。」

  「還有,以後盡量避開小姐遠點兒。」

  「知……知道了。」

  康伯讚許地點點頭,掏出十文錢放在阿榮手上,「喏,這給你。」他溫和地說。「你一定很想念老婆孩子吧?過些日子等漕船不那麼忙了,你就請兩天假回鄉去看看吧,要是有順風船的話,你也可以搭一程,不收你船資,嗯?」

  「謝……謝謝康……康伯。」

  阿榮擠出一抹可憐兮兮的笑,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兒彷彿小鹿一般無辜又哀怨,倘若康伯不是男人的話,八成會跟他一起掉眼淚。

  「走吧,我帶你去擦藥。」

  「康伯。」

  
《出嫁必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