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我知道,我知道,」於培勳曖昧地擠眉弄眼。「想念老媽,對吧?」

  「別胡扯!」於司讖哭笑不得地怒斥。「他就快回來了,所以我得趕緊離開,否則……」

  「咦?你是說那個紅鬍子他……」於培勳不敢相信地看看自己卸下石膏不久的手腳。「這樣他還不肯放過我?我都差點死翹翹了耶!」

  「在他尚未抓到人之前,他都不會死心的。」鏡片後的瞳眸隱隱透出警告的光芒。「所以,小弟,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要再去惹翻那個喪心病狂的傢伙了,明白嗎?」

  「知道了啦!不過……」於培勳又瞄了桑念竹一眼。「其實老爸你也不必那麼急著要回去嘛!祇要我們都不去『看』就行了呀!」

  於司讖也瞥了桑念竹一下,似笑非笑地推了推眼鏡。「怎麼?還是不確定?既然你都願意為念竹冒這種可能永遠醒不過來的險,你還在猶豫什麼呢?」

  擦拭的手驟然停住,桑念竹那雙似水般明眸忽地漾起一陣漣漪,但很快的,她又恢復了擦拭的工作,只不過這回她的動作徐緩了許多,還有點漫不經心,彷彿有其它事分去了她的心神──譬如專注於聆聽並瞭解他們的對話之類的事。

  見狀,於培勳忙道:「你別胡說,老爸!」還拚命向老爸使眼色。

  可是於司讖突然心血來潮,臨時起意要摘下眼鏡來擦拭鏡片──很抱歉、現在他什麼都看不見。

  「我是胡說嗎?」他慢吞吞地抹一抹,舉到眼前來看看夠不夠乾淨,再繼續擦,並慢條斯理地說:「難道你不是因為那個殺人魔計劃抓念竹來逼你自投羅網,左思右想之下,為了保證念竹的安全,你只好設法甩掉保護你的警方人員,主動現身讓那個殺人魔有機會對你下手,讓他把你撞得……」

  這些事本來應該要由於培勳主動告訴他之後他才會知道,但因為他預先「看」過了,現在正好可以利用來整整兒子──誰叫兒子這麼奸詐,竟敢使計使到老爸身上來。

  也只有他們這對父子能做這種不可思議兼幼稚可笑的事。

  「鬼……鬼扯!」還沒聽完,於培勳便氣急敗壞地打斷於司讖的多嘴,「你少鬼扯了,老爸,我最怕死了,怎麼可能做那種事!」邊焦急地偷覷桑念竹,邊斷然否認老爸說的話。「絕對不可能!」

  「哦!那又該如何解釋你為何要甩掉保護你的人呢?」

  「嗄?呃,那個……就是……」於培勳猛抓雜亂的頭髮,拚命攢眉苦思。「是……啊!對了,那個威廉一天到晚跟著我,很煩耶!所以我想甩開他一下下,呼吸一點自由的空氣嘛!」

  「你不是說你最怕死的嗎?」

  「那……那是我……我以為只有一下子而已,應該沒關係嘛!」

  「是嗎?可是如果你是……」

  眼見老爸似乎打算就這樣沒完沒了的繼續這場無聊的問答遊戲,於培勳不禁肝火直線上升。

  「老爸!你故意的是不是?我……」

  老羞成怒的大叫吼一半驀然中斷,於培勳轉眸望去,恰好瞧見一滴溫熱的淚水滾落在他手臂上,不由得沮喪地歎了口氣,對著桑念竹低垂的螓首,想說什麼又不曉得該說什麼,欲言又止半天,最後只好把怒火發洩在老爸身上。

  「老爸,你真的很長舌耶!」

  很好,擦乾淨了。

  於司讖施施然地戴上眼鏡。「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對我使詐。」

  一聽,於培勳的雙眸猛然怒睜,倏又瞇了瞇,旋即恢復原狀,並勾起唇角撩出一道詭譎的笑。

  「是喔!原來老爸真的是故意的,好,那就別怪兒子我無情沒有事先警告老爸你!」說罷,他背過身去,默默地為桑念竹拭去淚水,明白現在再作任何辯解與否認都已無用了。「扶我一下好嗎?我好累,想睡了。」

  
《明裡趕你暗裡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