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就這樣,每挑兩件她的衣服,她也必定會挑一件她覺得穿在他身上一定很好看的衣服,為了繼續挑她的衣服,他也只好忍痛買下她挑的衣服,所以時間才會超出預計之外,他的腳也因此越來越痛。

  他發誓,等他的腿完全痊癒之後,他再也不帶她去買衣服了,他自己去就好!

  「泰德,你不要急著走,喝完下午茶再回去!」桑念竹回過頭來叫。

  一回到家裡,桑念竹便忙著去準備下午茶,於培勳累得癱在起居室裡一動不能動,泰德繼續來來回回把一盒兩袋三包自他的車上搬進屋裡來。

  「好,謝謝!」泰德也叫回去。

  於培勳沒有反對的力氣,事實上,他的腿痛得快抓狂了,也就是說,他的火藥庫是處於一觸即發的境界。

  「等等,泰德,那些東西待會兒再搬,先幫我拿兩顆止痛藥來!」

  「怎麼,腳痛?」見他拚命按摩自己的大腿,泰德忍不住奚落兩句。「我就說吧!大夫明明囑咐過不能太勉強,從兩點開始,我就一直勸你最好休息一下,可是你偏偏不聽,現在……」

  「沒錯,我現在腳痛得很,痛到隨時都有可能咬你一口!」合著眼,於培勳的聲音異常冷冽。「你準備好要讓我咬了嗎?」

  泰德瑟縮了下。「好好好,我去拿止痛藥,在哪裡?」

  「浴室裡。」於培勳有氣無力地說。「還有,泰德,不要讓小竹知道。」

  一會兒後,有人把止痛藥和一杯水放到他手裡,他迫不及待的把止痛藥丟進嘴裡,喝了兩口水吞下止痛藥,然後把水杯還給……

  「羅特?怎麼是你?」仰望椅旁的羅特,他錯愕地失聲大叫,眼一轉,又見兩個老女人在起居室口驚訝地東張西望──她們沒想到穿著「邋遢」的於培勳竟然住在這種豪宅裡。「她們又是來幹什麼?」

  於培勳意外,桑念竹更吃驚。

  「妳們……妳們怎會來這裡?」端著茶盤,她呆立在她們身後。

  查士敦老夫人立即回收驚訝的表情,再抬高下巴,用兩管鼻孔對準桑念竹。「妳這女人,真是太不知檢點了,就跟妳那不知羞恥的母親一樣,幸好我們沒有收留……呃!」

  身旁的查士敦夫人驀然用胳臂肘頂了她一下,前方的羅特投注過來的眼神除了警告還是警告,而她們打算求助的對象則以手支住下頷,揶揄的笑容中隱藏著令人心驚的陰鷙。

  「不,我的意思是說,呃……」因為尷尬,更因為必須強迫自己低頭並說出口是心非的話,查士敦老夫人的五官顯得有點扭曲,臉孔也脹紅了。「我是說沒想到……呃,沒想到妳也住在這兒。」

  老實說,她們並不瞭解眼前那位東方年輕人的身份,前一刻見他風度翩翩的在宴會中受到眾人的阿諛奉承,下一刻又見他穿著邋邋遢遢的像個低下階層的平凡人,到處去探聽也探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羅特卻說他是唯一可以幫得上庫得的人,所以她們別無選擇,只好委屈自己放下身段來對她們最為輕視的有色種族低頭。

  「他車禍受傷,我來這兒照顧他。」桑念竹依然不解她們為何會來到這兒,不過……「呃,如果……呃,兩位有空的話,不妨留在這兒用下午茶。」無論如何,她們是她的親人。

  查士敦老夫人的臉色更紅了,不自在的紅。「當……當然。」被輕蔑的人招待喝下午茶,這真是最教人羞恥的待遇。

  眼睜睜看著那兩個令人厭惡的老女人大剌剌地自行坐下,於培勳再瞟一眼羅特,突然揚聲大喊,「泰德,麻煩你轉告總經理,至少在三年之內,我絕不會踏進分公司裡半步!」

  起居室外驀然傳來一聲悲慘的呻吟,剛放下茶盤的桑念竹奇怪地看過去一眼。

  「泰德怎麼了?」

  「別管他,多弄一點三明治,我快餓死了!」桑念竹一離開起居室,於培勳立刻凶狠地瞪住羅特。「你到底想幹嘛?」

  「那兩個人……」羅特苦笑著在一旁的腳墩上坐下,把聲音壓低到只有他們兩人聽得到的程度。「一個是杭斯坦子爵的兒子,另一個是下議院院長的次子,你說我惹得起他們嗎?雖然我想盡辦法要去調查他們,但是……」他搖頭苦歎。

  「他們很狡猾,馬上就察覺到我們的意圖,隔天,下議院院長就開始向警司施壓,要我們盡快結案,別再節外生枝了。」

  「那關我什麼事?」

  「如果要抓他們的把柄,勢必要速戰速決,一舉攻破他們的核心直搗黃龍,否則我們一點機會也沒有。」

  更使力按摩自己的大腿,「那關我什麼事?」於培勳不耐煩地又問了一次。

  「只有你能做到那種事。」

  「該死,泰德,再……」於培勳又扯高嗓門大吼,想叫泰德多拿兩顆止痛劑來,卻見桑念竹端著點心盤子進來,只好把話硬吞回去。

  然而桑念竹已經注意到他蒼白的臉色和吃藥的水杯,放下點心盤後,即對查士敦夫人客氣的詢問,「可以麻煩夫人為大家服務嗎?」待得到查士敦夫人的首肯之後,馬上拖了另一條矮墩到於培勳身邊為他按摩。

  為大家倒茶是女主人的職責,於培勳很不高興桑念竹把這項榮譽讓給查士敦夫人,卻又暗自竊喜桑念竹能毫不避嫌的為他按摩,這表示在她的心目中,他的身體狀況比浮面的禮節重要多了。

  也許是止痛藥開始發揮功用,也或許是桑念竹的按摩比他自己按摩更有效,總之,當人手都一杯茶之後,於培勳也覺得他的腿似乎不那麼痛了。

  「羅特,她們不清楚,但你應該比誰都明白我為什麼不想幫你們的忙,」他輕柔地撫摸著桑念竹的秀髮,語氣顯得相當冷靜。「我老爸回台灣之前也一再囑咐我,不要再牽扯進這種危險的事件當中,他說他不希望那是最後一次和我說話,這你應該懂吧?」

  羅特沉默著,好半天後,他才為難地瞟向那兩個臉泛焦急之色的老女人。

  「那庫得怎麼辦?」

  於培勳事不關己地聳聳肩。「不怎麼辦,反正大英帝國又沒有死刑,乖乖在監獄裡修心養性對他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他明明是無辜的!」

  
《明裡趕你暗裡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