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因此,不過數分鐘後,她便開始發出劇烈的喘氣,胸口彷彿有一把火焰在燃燒,覺得無論怎麼用力吸氣都吸不進足夠的氧氣,現在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停下來好好喘兩口氣。

  然後,她犯了一個致命性的錯誤。

  她以為躲在足以遮掩她整個人的大樹幹後便可以得到片刻的喘息,但是她才喘了一口氣,一股極大的力量便由身後的樹幹傳至她身上來,使她一個踉蹌往前撲跌在草地上,她立刻翻過身來,恰好瞧見巨大的火車頭幾乎已來到她跟前。

  這回她絕對逃不過了!

  她想,卻依然本能地手腳並用拖著屁股往後退,然後,當那張血盆大口朝她噬過來的那一剎那,她突然聽到一響粗樹枝折裂聲,旋即,血盆大口喀一下合上,火車頭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姿勢煞住腳,急轉身,在三秒鐘之內即狂怒地改向那個膽敢打牠屁屁的敵人暴衝過去──連牠爸爸媽媽都沒還打過牠屁屁呢!

  「丹奧,快跑呀!」

  雖然聽見莎夏的警告了,但從未面對過危險的丹奧一見河馬對他衝過去早就嚇傻了,只徒勞地把手中剩下的半截粗樹枝朝河馬扔過去,就好像小孩丟一根稻草去攻擊大人一樣。

  下一秒,莎夏便驚駭地看見河馬一口咬住丹奧,然後像狗一樣甩著巨大的腦袋,好像土狼咬小老鼠似的把丹奧甩來甩去,而丹奧也彷彿破布偶似的在空中搖來晃去,間或發出令人噁心的骨頭碎裂聲。

  「不!」

  莎夏吐出淒厲的尖叫,想救他,腦袋卻一片空白,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後,就在她打算不顧一切地拿頭撞過去時,河馬似乎已經得到了滿足,腦袋一偏將丹奧遠遠地拋出去,然後揚長而去。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頭活像挖土機似的龐然巨物竟然只是一隻尚未成年的河馬,無意中撞上尼基,臨時起意決定要找他來練習一下攻擊技巧而已。

  若是成年河馬,那一口早已將丹奧咬成兩截了。

  奇跡似的,當莎夏衝到丹奧身邊時,他竟然還清醒白醒地睜大著藍眸──雖然眼鏡早已不翼而飛,甚至一看見她就笑了。

  「不……不痛,我想我……我傷得應該不……不是很重。」

  傷得不重?

  莎夏驚懼地瞪住他左胸和左腰上的兩個洞,每一個洞都大到可以塞進一支啤酒罐,甚至可以瞧見裡面斷裂的肋骨和內臟,鮮血彷彿水管破裂似的泉湧而出,她立刻脫下T恤摀住其中一個洞,另一個洞只能光用手摀住。

  她知道他並不是真的不痛,而是因為驚嚇和疼痛過度導致全身麻痺。

  「你……你……你……」

  噙著淚水,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反倒是他忙著提醒她,她的儀容好像不太雅觀。

  「妳……妳只穿著胸罩,這……這樣不太好,最……最好再套一件衣……」

  「見鬼,你現在還跟我說這種事,你自己……你自己都……都……」

  他又笑了。「沒……沒關係,我早……早就知道會有這種事,既……既然注定一定要……要有一個人受傷,我……我寧願是我受傷……既然一定要受……受傷,我也寧願是為……為妳受傷,所以不……不要在意,這是避免……不了的……」

  「丹奧……」

  「天哪!」大家終於趕來了,而且個個驚呼著立刻圍攏過來,七手八腳忙著替丹奧急救。

  赫倫更是氣急敗壞地怒吼。「怎麼會這樣?」

  「為了救我,」莎夏哽咽著說。「我以為我死定了,沒想到他卻突然冒出來救了我,但他自己卻……」

  「該死!真該死!」赫倫詛咒著掏出手機。「我必須立刻通知他們!」

  「可是這個呢?」尼基脫口道,並舉起他們護送的手提箱。「我們的任務是平安把手提箱護送到聯合國的人手裡,如果冒險在此刻暴露他們的行蹤,手提箱便有很大的可能會被剛果政府沒收,這些不都是你說的嗎?SA的守則是不計代價完成任務,即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你這樣不是違反了守則?」

  「你……你……」赫倫勃然大怒地把手提箱搶過來遠遠地扔出去,就像拋棄垃圾似的。「我們護送的根本不是那個,因為那裡面甚麼都沒有,」他咆哮著。「我們護送的是丹奧呀!」

  「耶?!」尼基不禁吃驚得噎了口氣。「那……那手提箱……」

  「煙霧彈!」

  「其……其它組人……」

  「誘餌,全都是分散注意力的誘餌!」

  尼基頓時呆住了,就在這時,丹奧突然抓住莎夏的手臂,呼吸顯得非常凌亂困難,表情非常痛苦。

  「對……對不起,不過我……我好像不……不能呼……呼吸……」

  
《人前躲你人後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