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兩人一直從池中戰到榻上,沈小王爺睡到第二天申時末仍不想起床,倒是小二頗為慇勤地送了酒菜進來,沈庭蛟撩開帳子瞧了瞧,都是他喜歡的菜色。

那小二將菜擺好,語態恭敬:「爺您慢用,尊夫人方才留下話,說是讓您用過飯就沐浴更衣,待酉時日頭不那麼曬了就帶……」他是個活泛的人,想到這個帶字興許有傷這位爺的自尊,忙不著痕跡地改了過來,「就帶上魚具,同您一塊垂釣去。」

沈庭蛟應了一聲,坐起身來,昨夜戰況太激烈,腰間仍是酸痛,身上留了不少曖昧的痕跡。殷逐離這個傢伙放蕩起來就不懂憐香惜玉,當時雖然爽過了,事後卻要受些苦楚。他伸手略揉了揉。

而那時候羅帳輕撩,紗幔中他薄裳半敞,黑髮如瀑鋪滿肩頭,唇紅欲滴、肌膚如玉,容色無雙。此時他微蹙眉,伸手去揉不適之處,其風情素韻,語難言表。天來居客人不時也帶女眷,論美人,那小二自也見過無數,然則此時卻是驚在當場。

看不多時,榻上美人微抬首,突然展顏一笑,那麗色逼得人彷彿窒息,語聲清澈溫柔:「你在看什麼?」

只是一句話,毒藥一般妖冶邪艷。那小二驚出了一身冷汗,哪裡還敢答言,忙不迭躬身出了房間,將房門牢牢掩上。

沈庭蛟用過飯,一番梳洗之後,殷逐離果然回轉,攬了他在懷裡,下意識摸了摸他的額頭:「走吧,去釣魚!」

沈小王爺點點頭,這時候才記起自己的隨從:「小何他們呢?」

「嗯——」殷逐離在他唇畔輕啄了一記,語帶笑意,「我打發他們先去洛陽了,我們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出外同游,他們跟過來掃興。」

未說過口的話是——那撥人裡面定有沈庭遙的眼線,跟在一起敵暗我明,時刻防範,太煩了。

沈小王爺覺得這個理由甚可心意,興沖沖地拿了釣桿:「走走走,釣魚!」

陝州城郊,柳綠花紅,紅日西斜。

自天來居往南行不過五里,便看見一處湖泊。草色煙青,飛鳥留影。沈小王爺頓時心情大好,急忙就下了馬,在湖邊的蘆葦、野草之間轉來轉去,欲覓一處可意的地方垂釣。

這裡已有幾個垂釣客,殷逐離恐蘆葦葉劃到他,只得將腰間短笛遞予他,出聲叮囑:「小心些,劃傷了臉可不能見人!」

「殷大當家?」有人輕喚,殷逐離轉頭就見到幾個故人,她含笑迎上去:「原來是胡大掌櫃,喲,還有藍公子,胡大掌櫃竟然帶伊來前來垂釣,真是好興致。」

那藍公子本是洛陽名伶,但這年頭,價錢合適,戲子賣藝的同時賣賣身也不是什麼出奇的事。而沈小王爺就不大高興了——那藍公子看向他的目光裡帶了絲若有若無的敵意,明顯將他當作了搶生意的同行。

他這邊還未開口,那邊那位藍公子已經望向殷逐離,幽幽地道:「怪不得殷大當家總道事忙,原來是有了新好。」

沈小王爺一聽這話當即就悖然大怒,一手揪住了殷逐離:「好哇,姓殷的!你、你、你……」

殷逐離扶額:「藍公子不可玩笑。」她轉身拉了沈小王爺,低聲安撫,「就以前聽過兩場戲,我發誓,啊,還有一次胡大掌櫃也在場呢!」

她這廂解釋,偏生那胡大掌櫃胡幸也是個惡劣的傢伙,瞧著她身邊人姿色,心裡一癢,當即便狂拆牆:「殷大當家怎的如此薄倖,想當初您同藍公子,那也曾千金博一笑、捧在手心裡呵護著的。轉而竟然就無甚交情了……」

「什麼?!」沈小王爺揪住她的領口,眾人皆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眼看著後院起火,殷逐離不由分說將他按在自己胸口,沖胡幸比了比沙鍋大的拳頭,那意思很明顯。

胡幸唇角帶笑,仍是望定在她懷中掙扎不已的沈庭蛟,說了一句讓殷大當家後院片瓦無存的話:「大當家經商的眼光,同選粉頭的眼光俱都是一絕啊。要麼今晚……」他不顧殷逐離一臉苦色,指指身邊藍公子,又指指正在撒氣的沈小王爺,「咱倆換換?」

結果那日,殷大當家埋頭垂釣,任沈小王爺一通亂捶,不言不語,不動不搖。沈小王爺捶累了,重又開始逼供:「你說,你和那個姓藍的粉頭到底是什麼關係?!」

那藍公子聞言頗有憤恨之色,礙著不能得罪殷逐離,終是沒有開口。那胡幸還擱一邊看笑話,殷逐離十分無奈:「我再說一次,藍田玉不是粉頭,是個男旦。」

沈小王爺又哪裡是個講理的主兒:「我管他什麼藍蛋綠蛋!你幾時勾搭上的?!」

殷逐離扶額:「我們沒勾搭過,就聽過他幾場戲,喝過兩次酒,雖然包過一夜……」

沈小王爺當即就橫眉怒目:「什麼?還包過一夜?!」

殷逐離忙將他壓下來:「可老子就摸了摸手,什麼都沒干啊!」

沈小王爺已是怒不可遏:「你還摸了他的手!!」

眼看著眾人都埋著頭,只剩兩個肩膀抖得十分可疑,殷大當家將沈小王爺摁倒在草地上:「沈庭蛟,再無理取鬧老子將你扔湖裡!」

沈小王爺怒極,用腳踹她,她不放手,他也掙不開,一怒之下就張嘴咬她,殷逐離胳膊上本就有傷,這一咬下力不多她已經放了手:「沈庭蛟你屬狗的啊!」

沈小王爺不肯買賬:「你個混蛋,一眼未瞧緊就拈花惹草!」

殷逐離改懷柔政策,將他攬到懷裡:「我的九爺,好不容易開開心心地出來玩,你又生這等閒氣。整日裡這樣鬧,有個什麼意思?」

她輕咬沈庭蛟的耳垂,惹得他一陣顫慄,在他耳際柔聲道:「再說了,論姿色或唱功,他如何又能及得上我家九爺分毫呢?就是床上功夫……」

沈小王爺剛剛順下去的毛又全部炸起:「你竟連他的床上功夫也知道!!!」

……

夜裡,殷大當家被勒令不許回房,不許上床。她垂頭喪氣地在湖邊孤單垂釣。當幕色漸臨,她自取了腰間短笛,剖了一條肥魚,撿枯枝在湖邊搭了個烤架,就給烤了起來。

她跟蓬萊居的大廚學過點廚藝,雖不精通,卻也略懂,不一會兒這魚便香氣四溢。她往上面刷了點鹽,將就著也能下肚。

身邊無人,這般幕天席地無遮無掩,卻也自由自在。她咬了一口魚,心情竟又愉悅起來。不多時身後有腳步聲,她一回頭,卻見那藍田玉一身月白衣裳、披星沐月款款行來。

《拜相為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