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若遵醫囑,唐黛是該歇著的,偏生她是個閒不下來的人,加之仗著自己體壯如牛,她只躺了一天便重又生龍活虎了。

唐黛在下午去了萬象書局,她已有兩月沒過來,局子裡寫手已添了許多新面孔,狐狼第一個見著了她,驚得跟某天逛街突然見到御皇大帝一般:「袋子姐!!!哇哇哇你最近貓哪去了啊!」他也不避嫌,撲上來就攥了唐黛兩臂亂搖:「我們想死你了,瑞慈天天念叨,念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唐黛站原地不動:「所以你就準備把我搖散了,讓瑞慈以後念無可念了是麼?」

狐狼停下狂搖她的手,訕了:「人家這不是激動嘛……」

唐黛和寒鋒、瑞慈、含珠,再加上狐狼,五個人依然是在園子裡喝茶,他們四個素來高傲,如果和一個外來的女子相談甚歡,便有新人低低地詢問,便有那老一點的寫手拍了他的頭:「那就是黛色煙青!」

於是園子裡草坪上,聚的目光更多了。

「唐黛,新書準備寫什麼啊?」寒鋒幫她倒了茶,這陣子她斷更了,萬象書局的台柱自然便成了寒鋒了。而且言情這塊的市場已經被很多書局盯上了,競爭慢慢地激烈起來,花樣自然也是越來越多。

而唐黛,因著要撐住廣告這塊,更新自然就慢,更新慢有個好處,就跟足月生產的嬰兒一樣,瓜熟蒂落,字句皆可深思熟慮。當然更新慢也有壞處——耗時久,產量低:「正想著呢,恨我只生兩隻手啊。你們呢?」

「袋子姐,先看看我的新文。」狐狼撲了上來,把新文頭三章稿子遞唐黛手上,唐黛不接,她把話說得不緊不慢:「你的就不用看了嘛,到時候你雇幾個人給刷刷板不就得了,管它好壞呢……」

狐狼被揭了舊傷疤,一跳三尺,趁勢用稿子敲她:「臭糖袋子!!我後面都沒敢刷了好不好……」

她老拿這事涮狐狼,開玩笑從不避諱,偏是狐狼提一次炸毛一次,倒是把大伙都逗樂了。

寒鋒就比狐狼沉穩一些:「有空幫我看看我的新書。」他遞了稿子過來:「書名《幻語》。」

唐黛頗喜歡寒鋒的書,他行文嚴謹,頗有些二十一世紀正宗武俠言情的意味,唐黛正翻著,外面便有人低語,卻是裕王爺走了進來。

七月的天,他穿了一襲素白錦衣,玉冠束髮,手中折扇隱約可見雋秀的字跡,不知又是哪位傾城佳麗的手跡。他緩步踏進園裡,目光往往一掃,每個人都覺得似乎他在看自己,一時間園子裡靜得只聞風聲。

他就從眾人的目光交匯處踱進來,踏著七月的陽光,原是便裝打扮,但那一番龍章鳳姿的貴氣迫得人不敢直視。

唐黛是不相信什麼皇家血脈的,卻也不得不歎服於這般意氣風流。

只是時下心境,和當初卻又多了太多不同。

萬象書局的規矩,在這裡他便是主編,不是什麼尊崇的壽王,所以見了也是不許行禮的。規矩立來以久,局子裡的人都暗傳他謙和,明裡暗裡愛慕他的女寫手,委實不在少數。

而裕王眾所周知的風流,喜好美色,這點他一直很坦白,他抱回壽王府的姬妾不過五十幾名,養在室外的沒有准數。所以但凡送上門來的,他從不拒絕,但……也不留戀就是了。

= =

一路上眾人皆稱呼致禮,他也只是微微點頭,終是踏進了唐黛五人這裡。

五個人都站起身,他在石凳上坐下來,有意無意地卻是在唐黛身邊的位置,隨手翻起了桌上的幾摞手稿:「好了,都坐吧,拘謹什麼。」

五個人都坐下來,他翻著稿子,執了硯台邊的筆,見唐黛沒反應,又拿筆敲了敲硯台,還是瑞慈反應快,立時就準備過來磨墨,裕王開口,話說得很隨意:「讓袋子磨,讓她偷懶不寫新書!=。=」

唐黛便只有起身,往硯台裡略添了點水,開始磨墨。

午後的陽光將草地襯成深碧色,空氣中混合了泥土和植物的香氣。他看稿子的時候一向很認真,時而在某句旁批注,在末端也會寫上構思、行文、讀者群等一些方面的意見,落筆時筆走龍蛇,字也和他的人一樣透了一股子寫意風流。

裕王在這種場合不喜拘謹,冷場會讓人感到緊張,所以寒鋒他們也試著找些話題來緩解這種氣氛,五個人裡有四個人在裝輕鬆,唯唐黛裝拘謹。

晚間回到浮雲小築時,一大家子人正等著她開飯。「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兩隻唐黛派給何馨了,葉獨城和西門吹牛兩隻山寨隨她同時進的門,她對暗衛這玩意兒,至今仍心存敬畏——她出門至歸家他們主動現身吃飯,就沒感到過他們的存在。

「我們的人可以派出去了。」何馨依然坐在她身旁:「不過裕王的那份,也該抽給他了。」

唐黛挾了塊筍乾:「他那份先不抽,告訴他算我借的。」

何馨就笑了:「那可得你去說,我說可算不得數……」

兩人正玩鬧間,正主兒已經進得門來:「怎麼不算數?」有家人急急上前,將他的外披接了去,他依舊是午間在萬象書局的模樣,想必是剛從局子裡返過來。唐黛起身將主位讓給他,何馨很識得眼色,她立即起身將僅次於主座的右座讓給唐黛,自己仍在裕王左手方坐下來。

這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她處處小心,絕不蓋唐黛的風頭。

裕王卻是牽了她的手:「誰說都算數!」他拿了唐黛先前的筷子,挾了一塊紅燒獅子頭放進唐黛碟子裡,再又挾了一塊放何馨碟子裡,唐黛嘀咕:「那筷子是小民用過的。」

他唇邊溢了一絲笑,又給自己挾了一條青菜,側頭在她耳邊輕語:「你本王都常用麼,又豈會在意你用過的碗筷?」

……= =!

夜間,依然三人同榻。他絲毫不避唐黛,依舊和何馨雲雨,煙羅紗帳裡二人動靜很大,喘息和呻吟時不時入耳,唐黛靠牆而臥,她努力想不去聽,似何馨一般老僧入定,但她段數明顯不夠。所以她把頭埋進薄被裡:瑪麗隔壁地,這算什麼事啊!!

那聲音隔了薄被仍清晰入耳,如蛆附骨,驅之不散。唐黛覺得心頭浮躁,一隻手卻伸進她的被子裡,沿著她的粉項,在肌膚上遊走。

何馨的低吟似在耳邊一般,唐黛將那隻手撥開,對方卻不依不饒,薄被被掀開,唐黛抬頭就被裕王給吻住,他今天似熏的蘇合香,那香氣於清幽中滲了一絲苦,卻讓人覺得純淨。

他的舌是靈巧的,在唇齒之間遊走,過處如經微弱電流般酥麻,他的眼神也溫柔似窗外月光,即便是他正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挺動,卻依然能給人以獨愛的幻覺。

唐黛不是什麼聖僧,她不過就一市井小民,其景似乎都沾染了甜糜的氣息,她可以感覺自己的身體也開始發燙。他自然也是能感覺的,所以吻漸漸變得粗暴狂野,聲音也帶了微喘:「來,抱著我!」

他引了唐黛的雙臂去攬住他的脖子,伸手去解唐黛裡衫,他衣帶早已鬆散,胸襟微敞,英挺的眉目被欲色沾染,如蠱如魅般攛惑人心。

唐黛在即將沉溺時突然心驚,她只覺得可怕,那人的一笑一吻,無不繾綣纏綿,星眸中偶現的一抹憐愛之色,都似魔靨般引人墮落。

如果……都依了他,省了這層層掙扎謀算,會不會就不那麼疲累?

唐黛突然覺得絕望,她已經在慢慢習慣三人同榻,或許那個所謂的雙飛,也不過只是早晚。她會一步一步陷入這片沼澤,永淪愛慾,一切的掙扎,不過徒勞。

「袋子。」他在她耳邊輕喚,而她的眸子裡,明明已現了迷惘沉淪之色,轉瞬間又恢復清明,裕王也不緊逼,隨即便放開了她,又回了何馨身上。

只有在對獵物有十足的把握時,獵人才會有心情戲耍。

唐黛是真的迷惘了,GOD,你說我特麼地擱這兒守著可笑的堅持,是為的什麼啊?平等?尊嚴?

好像挺不切實際。

那麼……自由?

是自由麼?

她擱這邊沉思,那邊裕王已經樂夠了,收拾了戰場,他仍是左擁右抱著入眠。唐黛被他圈在懷裡,他身上的蘇合香越發沉鬱,清幽的味道入鼻,唐黛卻有缺氧的錯覺。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遠處的更漏聲隱約入耳,煙羅紗帳裡,春意盡,只剩下清淺的呼吸。

《水煮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