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決定在揚州住兩個月,是為了給雲淨初安胎,但也代表韓霄必須去忍受一些騷擾與麻煩。

    客棧畢竟龍蛇混雜,不是久居之地。於是韓霄購得一處荒廢的宅第,請人稍事整修後,便搬了進去。爾後,蕭家三兄妹即成了新宅的常客;而不速之客也不在少數。

    短短半個月之內,江湖人全已得知冰人韓霄娶得一名如花美眷,天下女子的姿色集起來也不及雲淨初的美貌一二。否則韓霄豈會不顧倫常地奪弟之妻。

    幸而這些流言皆沒傳入雲淨初耳中,反正她原本就不是喜歡外出的人,現今又因安胎的緣故,幾乎是足不出戶了。只不過,她偶爾會感應到丈夫的焦躁怒氣,心裡知道他有事擱在心中沒告訴她而獨自煩悶。

    每日清晨醒來時,韓霄都會在房中為她插上一瓶白蓮,讓她得以仔細摸索個明白。而他就坐在案牘旁看書;也或者在凝視她。

    今日也是如此。

    聽到他丟下書本,看來是準備休息一會。她走向他:「累嗎?」一雙溫暖小手撫上他額角,輕揉著。

    「不累。」他抱她坐在膝上,直直看了她良久。

    「怎麼了?」

    「今日有害喜嗎?」他問。

    「沒有,這孩兒並沒有太折騰我。」

    韓霄一手輕放於她小腹。

    「霄,你有心事。」她肯定地陳述他的行為。

    「不。只是為你的眼疾感到束手無策,又怕貿然以各種偏方治療,會傷到你身子。」流言之事,是他絕對不會與她分享的心事,而且那等小事也比不上妻子復明的事重要。

    雲淨初咬住下唇,一會兒才悶聲道:「沒見過比你更固執的人了。」

    「當然。我是獨一無二,並且是你的相公。」低頭吻了吻她唇瓣,心疼道:「別咬了,當心多生出一個唇兒。」

    她笑著往他懷中鑽,忍不住說出心中所盼:「我今生別無所求。只要能神跡乍現地讓我看你一眼、看咱們孩子一眼,就是永世不見光明亦無憾。霄,謝謝你這般為我,並且毫不嫌棄。」

    「傻子,我愛你啊。不為你,為誰?」

    這算是韓霄在語言上最親密的一次剖白了。雲淨初雙眼淌出了淚,顫抖應道:「我也……好愛你,愛得心都疼了,只希望,今生今世都能為你抹去悲傷、分擔你所有的痛苦。」

    他起身,將她往臥榻上帶去。灼灼的眼中閃著某種深思,也為妻子的告白而感動不已,尤其她是這麼一個保守的女子,能說這種話,當真難得了。

    「夫君?」她身子被放在床上,讓她訝異得都快結巴了。很難不把他的行為想歪……

    韓霄看她臉色就明白她心中所想的,居然仰首大笑了起來。尤其每當妻子有禮地喚他「夫君」時,都是為了提醒他的不合禮教。他當然明白她在想什麼。

    「夫人,你多慮了。即使夫君我百般想與你燕好,但為了孩兒著想,我想,我還不至於好色到莽撞的地步,你盡可收起驚嚇的神色。小生這廂有禮了。」

    被丈夫一番話逗得紅潮更加洶湧,雲淨初抓過被子蒙住身子,怎麼也不敢理會他了。

    她還能怎麼想?才剛起床就又被抱回床上,又是剛傾訴完愛語,正常人都會很自然而然想到旖旎的方向去呀!尤其對象是他,這個人向來不管白天黑夜,想與她燕好時是什麼也不管的。

    呀!羞死她了!

    欣賞夠了妻子的嬌顏,他坐在一側,輕聲而正色道:「這些日我與蕭家長公子研習血咒方面的事,他也借了我數十本有關咒術的書籍。」

    「那,你有何心得?」

    他靜默了半晌:「當年你姥姥以自身的血封住你雙眼而下咒,卻又能完好不傷你眼,確實不可思議,想必她本人除了武功高強外,也研究了不少有關咒術的書,或者本身有奇遇。那……這些日子以來,我得到一個想法。」

    「什麼?」她隱隱有不安的感覺。

    「姥姥以血親之血封住你,若要解開,是否可以相同地以血來解咒?」他無聲地拿出一把匕首。

    「什麼意思?」

    他在自己手腕上劃下一刀,仍以若無其事的口吻道:「我在想,若用一個真心愛你的男人之血去解,是否能夠行得通。」

    溫熱的液體一滴、兩滴地落在她面孔上,雲淨初突然明白那是什麼東西!是韓霄的血!

    「不要,不要傷害自己,霄,霄!你哪兒在流血?」她驚慌而狂吼的雙手在空中探尋,想抓住他,卻反而被他一手擒住。

    「別動,乖乖的,我要以我的血逼出那些令你失明的血!不要流淚,別哭,我不會死的,這一點血,」

    雲淨初拚命搖頭,淚花成河,串串而落。

    「快止血呀!不要這麼傻!求求你,霄!」但她知道哀求並沒有用,於是她尖聲大叫:「追闊、小余,你們快來,快呀,快來阻上他做傻事!」

    幾乎才話落,一條人影已被窗而入。

    是朱追闊,一進來他就傻眼了!天哪!滿床的血……

    「老大,你瘋了!」

    「滾開,別煩我!」韓霄又劃了一刀。

    「追闊,快制止他,別讓他這麼做,快呀!」滿身是血的雲淨初哭喊著。

    「老大」朱追闊心一橫,打算衝上前先點昏他再說,實在是他不能肯定韓霄目前有幾分清醒。老天,他不會是瘋了吧?

    沒用!沒有用!他的血竟幫不上她!他是這麼愛她呀!可是不必朱追闊制上,他踉蹌起身,狠狠柱子一拳,轉身而去;差點撞到正要跑進來的范小余。

    「哇!吃火藥啦?」地拍著心口跑入房內,給朱追闊抓個正著。

    不待她破囗大罵,他已先開口交代:「幫大嫂淨身換衣,我去替大哥止血。」

    「什麼呀!搞啥子?」

    一頭霧水地走入內房,在看到渾身是血的雲淨初之後,范小余認為自己總有一天會被嚇死。

    才幾個時辰而已,這對夫妻居然由萬分恩愛到血腥相見?這是哪一種愛情呀?

    老天,她想昏倒,但首要得先打理好嫂子再說。喚了一名丫頭進來幫忙,她忙不迭地摟住低泣的雲淨初,什麼安慰話也吐不出來。

    范小余有了結論:韓霄是個瘋子!

    她真是不明白這對夫妻有什麼問題,而那種恩愛法會愛死人的。雲淨初領受得了,代表她夠膽識。

    如果說韓霄是個「冰人」,倒還不如說他是個「狂人」來得恰當。並且那股子情焰比岩漿更燙人,被他愛上的人恐怕免不了被燙焦了一層皮;幸好,水可以克火,這對夫妻的結合真是絕配。

    「小余,我家相公出門了嗎?」睡到近晌午才起身,熬過了半個時辰的孕吐,雲淨初才更衣梳頭,坐在梳妝台前,替自己梳一個簡易的髻。

    「一大早與大朱出門去了,可能過湖去蕭家吧。也好,順道換藥。」她立於雲淨初身後,替她插上幾根翠玉簪。

    雲淨初低聲道:「幸好他的傷口不大,失血沒有太多。這兩天見著了他,心頭總過意不去。」

    「唉,那是他自找的啦!他應該慶幸你沒有被他嚇到動了胎氣,沒看到比他更莽烈瘋狂的男人了!奇怪,平日看來慎思冷靜的人,居然一遇到攸關於你的事就沒了大腦?沒關係,就當你家相公血太多好了。」

    「小余。」她有些無奈地叫范小余。真的不明白為何小余兒老是對韓霄有一籮筐的批評。

    范小余扶起她,走向門外:「好啦好啦,雲姊。我知道你會心疼,不挖苦他便是了。反正我也只是惡人無膽,只敢在他身後道是非,在他面前,則是屁也不敢放一個,你就別替韓老大心疼了。」

    兩人一同在庭院的石椅上乘涼,傭人端來了補品與早膳,范小余替雲淨初添了一碗。

    「你家相公有交代,每日膳食中必須要有補胎的藥膳。喏,這一盅『藥牛乳方』是特別要先服用的。」

    「是牛乳?」她啜了一口,只覺是新鮮的牛乳,怎會是藥膳?

    范小余權充解說人:「這就是雲姊有所不知了。韓老大前日赴蕭家療傷時,特地請益蕭老大安胎藥方,請益完了後,還半強迫地購了蕭老大一隻黃牛回來,這只黃牛可有來頭了!根據北宋的藥膳書《聖濟總錄》中記載,『藥牛乳方』的研製,是用鐘乳一片,加人參、甘草、熟干地黃、黃苠、杜仲、肉蓯蓉、茯苓、麥門冬、薯蕷,加以搗研為末,置於粟米粥中喂黃牛。那麼,其黃牛所產的牛乳便是集所有藥品之精華的『藥牛乳方』了。為了牛乳的精純度,你相公不願隨便買黃牛回來,硬要蕭老大手上那只自出生就哺以藥品的黃牛,眼前這一盅牛乳是大有來頭的。」講完了順便誇張地歎一聲:「認真說來,韓霄是個好丈夫。」

    喝完一盅牛乳。雲淨初眼眸瑩然,她不知道,韓霄竟為她費心思至此,天下間,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他更有情有義的男人了。而他竟什麼也不說,默默且執著地為她而奔走。只是,面對這般濃烈的情意,貧瘠的她,除了愛,還能回報什麼更有價值的東西嗎?

    「不必太感動啦,雲姊,如果你知道未來補品還有多少得吃的話,包準你眼淚立即流下來。」

    「小余,我配不上他,我不值得他這麼待我。」

    「雲姊,別說這種滅自己威風的話,你相公最討厭你這麼說了。愛就是愛了,沒有配不配、公不公平的問題,你老是這麼想,才當真是對不起他,會惹他怒火又上升的。」

    這是事實,韓霄最恨她這麼說。只是,每當由他的表現彰顯出自己的無能時,她怎能不去想?幸福感不斷地在心中充盈。他是這麼熱血奔騰的男人,又太久沒人可以去愛,因此總像是要在一時一刻補足十年來的空虛似的。也許,她能做的回報,就是別讓韓霄再聽到配不上他的話題,她是該努力肯定自身的獨一無二,別再一味地因目盲而自卑了。

    「但願,我真是值得他深愛的。」

    「沒有人比你更值得了!你都不知道你相公在江湖上多受女人青睞,什麼女子都見過的他,從未曾心動過,卻獨獨傾心於你,那代表你自有獨特的地方。否則他哪會瘋了似的愛你?」小余中肯地說著。心下不禁也期望雲淨初能有復明的一天,到那時她才會明白自身是天下獨一無二的。

    雲淨初沉吟許久,才道:「蕭小姐是個美人吧?」

    「是呀,多才又貌美,但你可別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她早早死心了,不敢對你丈夫有妄想。」范小余早已摸清她會說什麼。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他十年來從不動心。」

    「根據小妹精準的觀察力判斷,你丈夫非常討厭女人投身江湖拋頭露面強出頭;而且很不幸的,我那大朱也是此道中人,堅決不肯我去當俠女。」

    「江湖女子不好嗎?」她不明白。並不是所有女子都適合鎖深閨的。韓霄也從不那麼認為。可為何獨獨反對女人闖江湖?

    范小余踢著腳下的碎石,聳肩:「我不明白韓老大的想法,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家大朱的說詞給你參考。他說大部分的女人在江湖上都闖得很辛苦,很難真正受肯定不說,若沒有卓越的靠山庇護,很容易淪為被利用的玩物,只會供男人們在背後嘲笑而已。而有些女人,因為有一點功夫,便驕縱橫行,以為自己天下無敵。由古自今,那些江湖女子,自愛者少,不明事理者多;本身不自律,又無謀生之能,除了生活困頓外,也壞了名聲,所以大朱說女子最好不要走江湖。除非當真本事十足、自律甚嚴、不輕易受人挑撥左右者。在江湖史上,也只有宋朝年間,距令三百五十年前有出一名人人敬重的『女神捕』而已。爾後,就甭說了。」

    「是這樣嗎?」她聽了也不禁神往。女神捕?好棒的封號,也真正受人敬重,想必是女中豪傑吧?

    范小余見她吃得差不多了,叫傭人來撤走。

    「雲姊,咱們乘馬車出門逛一逛好不好?我想他們不會太早回來。」

    「好呀,那我回房更衣。」

    看著雲淨初已能熟悉地往房門走去。不知為何,范小余的心中驀然湧上一層不祥之感。

    可別說她瞎猜,預感對偷兒而言是很必須且很靈的,十之八九難有誤差。

    甩了甩頭,走上前就要扶雲淨初驀地兩陣掌風左右夾殺而來,范小余撲身上前,將雲淨初推入門內,手勁怡巧地讓雲淨初跌在石柱旁的紗簾上,可以在落地時不致摔疼;而她險險地擊開一掌,卻無力躲開背後的掌勁!一口鮮血疾射而出神情渙散的范小余抓住門框直起身,看著並立於她眼前約兩名女子!

    一名她認得,是馮金娥,半個月前於「怡賓客棧」偷襲雲淨初的女人;另一個應是她找來的幫手吧!

    「臭丫頭,今日沒有男人,看你如何囂張!申玉姊,那韓霄的瞎子妻子,正在裡頭。」馮金娥冷冷一笑,對身邊的女子說著。

    那女子叫雍申玉,也是韓霄的愛慕者,曾直接送上門示愛,卻教他一口斥退。

    懷恨在心已多時,半個月前經馮金娥一挑唆,便一路跟隨下來。

    「別留下證據,先殺了她吧!」雍申玉抽出劍,就要一劍往她心中刺穿「劍下留人!」

    「快動手!」雍申玉揚劍迎向來人,一邊示意馮金娥。

    馮金娥的心可沒有那般狠,她從未殺過人,也不打算從此刻開始。就是這麼一遲疑,她被雍申玉跌過來的身體撲倒,來不及意會什麼情形,已被點住穴道,動彈不得。

    「姑娘!」

    一名俊逸無比的男人飛身而至,連點范小餘數十穴,替她順了氣。

    范小余好過了些後才叫道:「你是誰?你要做什麼?」

    「表哥!」雲淨初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即撲身過來,幸好韓霽摟著她正著。

    不錯,這個玉樹臨風的男子正是一路追趕而來的韓霽。在母親的堅持下,也是自己並不十分放心,所以透過韓家的消息網,他找來了揚州;沒想到甫一進門,便是這場面。

    「淨初,這是怎麼一回事?」韓霽雖定住了兩名女刺客,但他仍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情形。

    在經由雲淨初介紹後,范小余與韓霽互相認識,暫時不理會那兩名女人,逕自熱絡了起來;尤其范小余更嘖嘖有聲。好一對韓氏兄弟!也當真不愧是雲淨初的血親,身上氣質優雅極了。

    天哪,韓霄怎麼能由這種美男子手中搶過未婚妻呢?他怎麼可能會贏?她太不明白了。

    待他們互相敘完了話,才聊到庭外躺著的那兩名女子。

    范小余著心口,在吞下韓霽給她的大補丹之後,才有力氣開口:「我看也不必問了,等韓老大回來將她們千刀萬剮吧!這一次他不會那麼好說話了。」

    就見馮金娥慘白了臉,反而另一名雍申玉的表情更形怨毒,一雙眼更是死盯著天仙絕色的雲淨初。

    「我們將她們放走吧……我相信她們不會再來了。」雲淨初已可以想像丈夫會有什麼反應,所以為免他做一些不好的事,還是先將人放走,當做沒那回事。

    不過另兩人並不同意。韓霽想明白兄長的反應,以及對妻子以外女子的看法;否則他不放心。而范小余則是存心看好戲,她也想要未婚夫替她背上那一掌出氣呢!

    她已等不及韓霄他們回來了。哈哈!

    那真是驚心火爆的過程!

    怒火沖天的韓霄,與發威時可比十隻蠻牛的朱追闊,幾乎沒嚇得兩名女人當場肝膽俱裂而亡。

    幸而有韓霽拉住,也有雲淨初苦苦哀求。不過,朱追闊則不客氣地各揍了傷他心愛未婚妻的女人一拳,並以獨家點穴法,禁制了兩女武功十年,然後才托人一併送回給「大原霸虎」,請他好好管束,若有不服,他恭候著。

    哇!好崇拜哦,范小余雙眼化成愛心形狀地電向未婚夫,直把朱追闊電得暈頭轉向,哈哈傻笑。兩人在房內一邊療傷,一邊情話綿綿不已。

    至於韓家夫婦這一廂,在與韓霽敘完話,並且也回房休息後,才有夫妻倆談話的空間。

    韓霄立於梳妝抬旁,替妻子放下髮髻,拿起梳子為她梳著。

    雲淨初手按住他手:「傷口還疼嗎?我自己來梳便成。」

    「不疼。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傷。」他堅持梳下去。

    「表哥想待到我生產後,他不放心我哩。」她回想剛才半個時辰的談話。

    「他要留下也好,咱們索性在揚州住到孩兄出生。有他在,我也可以放心南下購地建屋,我已找到咱們要住的家了。」其實今日前去蕭家,不僅是換藥,也是詢問蕭家老二。蕭詩鵬是山水畫家,武林上有「鐵筆」之稱的高手,但他的畫才是天下一絕,幾乎畫盡天下山水,所以對於打算久居的肇慶,向他請教準沒錯;他同時也是地理上的專才。「可能在兩個月後,我會南下,有蕭三公子指點,我們今後居住的地方必定是鍾靈毓秀之地,你會喜歡的。」

    「可是,表哥留在這兒,會誤了他的婚期吧?他原本是來請咱們回京師替他主婚的,是你不答應,表哥才硬是留下來,我想,有追闊在就好了,讓表哥回去吧!」

    韓霽帶來的消息中,有一則是他在「逃婚流浪」時,遇到了一名絕頂聰明的女子,互相傾心後,一回家,便是請人上門提親,那時才赫然知曉,那位可人兒居然是當今尚書令燕舉大人的千金。幸而大官並無門第之見,而躍日齋又是以樂善好施聞名的大商賈;婚事便順利底定了。訂了親,只待韓霽回京師後迎娶,怎好留他下來?

    韓霄抱起她往床邊走去:「就是我不留他,怕是霽也不肯走的,尤其今日一來便是出手救了你,他才不放心他唯一的表妹受苦。你就別操心了,好好安胎,替咱們生下白胖的小娃娃。」

    將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脫靴上床,拉過棉被後,一手便是滑到她小腹,那兒已有些隆起,如果再仔細去注意,依稀有生命跳動的跡象呢!

    「霄,我好幸福。你愛我,而身邊每一個人都保護我、包容我。我何以能承受那麼多?我並沒有為大家做什麼呀。」

    「不必的。真心真意就是最大的回報,而你的溫柔善良令他們認為值得。他們很好,你又何嘗不是?至於我這麼一個難相與的人,能找到一生所愛,卻是上天在保佑了。」

    她的頸子被他磨蹭得直發癢,忙伸手推著他下巴,笑將嬌容藏在他肩窩,免得他又來鬧她。

    「我想,應是娘在天上保佑我吧!她生前總是說,願用她的壽命與苦難,換取我一生的幸福,也因此,讓你來到了我的生命中。」

    「要那樣想也無妨,只要你真的感覺嫁我是一種幸福。」他摟緊她,喁喁細喃。

    「你的胸,就是我的幸福了。」

    他笑,深吸入一口氣,她會知道幸福還不僅於此,窮其一生,他要為她做的還多著呢!

    首要,便是讓她一雙美麗的眼眸能視物,看天看地、看到世間所有美好,也看他!讓她真正地看到他!

    到那時,幸福才算達到圓滿的境界。他要讓她永不會遺憾。這是他愛她的方式,感謝她對他的柔情。

    凝望她漸漸入睡的容顏,他知道他的生命將會從此豐盈無憾;只要一生有她為伴……

    夜深人靜,仇恨恩怨俱雲散,屬於他的幸福滿溢在他手中。

    淨初啊!他衷心之所愛細吻了她一陣,牢牢地摟緊她,韓霄也漸漸沉睡,讓入眠後走入她的夢境與之共翱翔幸福彷若春風拂動在天地間,洗滌去不平仇恨,讓愛滋潤乾涸的大地。希望就是一切。
《君須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