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琴心今何在

    而楚玉還真就等著他親口難否則她還不知道怎麼一笑又搖了搖折扇她外貌清雅秀美又兼風度灑落明亮坦然銳利亭外的日光打在她身上好似將光源匯聚起來。

    就連王意之也不由得挑了挑眉頭。

    ……裝吧。

    楚玉心中無奈暗歎表面卻不露破綻風儀越的從容優雅她過了片刻才望著蕭別慢慢的道:「這位……蕭別兄會下廚燒飯麼?」

    蕭別不知她這話什麼意思不由得愣了下。

    趁著蕭別沒反應過來楚玉又慢悠悠的問:「人言君子遠庖廚想必蕭別兄也是不會的可蕭別兄卻會吃飯吧。會吃飯的人未必要會做飯同理可證會聽琴的人未必要會彈琴只因我說蕭別兄琴藝粗劣蕭別兄便逼在下彈奏這未免心眼兒太小了些難道不會撫琴便沒有資格說不好了麼?」

    她這一番話連打帶消乍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楚玉自己卻曉得她不過是在無恥的偷換概念罷了。

    吃飯是每個人的本能餓了就會想吃東西好吃不好吃味覺會自動品嚐出來可是琴藝到了蕭別這個水準的想要挑出其錯處卻是需要極為高明的藝術修養的。

    只不過她這個概念偷換得十分巧妙用了相似類比的辦法所以就連王意之也沒能分辨出來雖然感覺出些不對勁可是卻抓不住其中的關鍵。

    用這句話噎住蕭別。楚玉搖著扇子。繼續教訓:「蕭別兄撫琴的技法地確無可挑剔可是我倒要問你地琴心呢?」一聲脆響。她攏起折扇拿在手上目光清澄而銳利逼視著蕭別:「琴是什麼?清微淡遠高山流水之聲乃是最為出塵的可是蕭別兄你在拿琴做什麼?你在為自己逐名!替人演奏。供人玩賞……」

    「住口!」裴述急急打斷楚玉的話騰地站起來怒指楚玉道:「你這人真是不知好歹信口開河蕭別兄前次為我等伴奏乃是朋友之誼你明白什麼?」

    楚玉展開折扇神情翩翩地等他說完裴述正高聲斥責。說著說著忽然感覺到不對勁瞧見楚玉面上帶著點嘲意的微笑他感覺周圍十分安靜安靜得令人不安。左右看去現所有人看著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

    王意之懶洋洋的直起腰來。用折扇敲了敲長几邊笑道:「裴兄你有點兒失禮啊。」

    裴述也陡然醒悟過來方纔他情急之下竟做了一件很不招人待見的事——插嘴。

    如王意之舉辦的這類聚會有個名字叫做清談會說白了也就是聊天辯論會沒事扯扯嘴皮子但是清談會有一個不成文地規矩那便是其中一方在陳述觀點時另一方應該傾聽等對方說完了再針對的回答打斷別人的說話是很冒失無禮的行為。

    因為裴述這麼一來便引來紛紛側目。

    楚玉雖不知道這規矩但是她一來搶不過話二來也覺得沒必要搶跟人辯論時假如氣急敗壞臉紅脖子粗那麼氣度上便先落了下乘有理有據娓娓道來才更容易讓人信服。

    所以楚玉讓裴述盡情的搶。見裴述停了下來楚玉笑笑很好脾氣的問:「裴兄說完了麼?」

    裴述很是後悔他恨恨的看了楚玉一眼暗道當初在街上怎麼沒看出這小子是個狠角色早知道如此便不該邀請他參加詩會然而此時後悔也是晚了。

    確定裴述不會再來搶話了楚玉才又凝望向蕭別悠悠然的道:「追名逐欲以琴為器具在你地琴聲裡我聽不見悠遠的情懷也聽不見淡微的深意純粹完美的技法之外是一無所有。孤傲之心蔽目孤芳之心塞耳孤寒之心絕情可……你地琴心呢?」

    她聲音不大聲調不高幾乎可以說是溫文爾雅可是每一個字都好像

    般刺進蕭別的心裡。她說話間蕭別地面色變化字話音落下時轉為雪一般的蒼白。

    裴述很是不忿正要繼續反駁忽然面前橫出一隻手卻是蕭別站了起來。

    蕭別攔阻住裴述卻沒看他只轉向王意之微一欠身隨後轉身離座朝外走去。裴述狠狠一瞪楚玉也跟著追了出去。

    耶?就這樣連戰都不戰就認輸了?

    —

    見蕭別如此楚玉也有些意外她原本還做好了迎接對方反擊並且一條條與之辯駁的準備呢卻沒料到自己只一亮兵器對方就轉頭跑了。

    大約是正好被她說中了吧。

    楚玉曾經令人翻找山陰公主曾經留下筆跡的所有書籍或卷宗總算在一本琴譜上瞧見山陰公主對蕭別的琴曲點評說蕭別徒具琴技而無琴心千金公子這個俗氣的名號對他而言是再適合不過。

    這便是山陰公主曾與蕭別打過交道的唯一證明楚玉思來想去決定就圍繞山陰公主這句話的核心來批駁蕭別以他為踏腳石豎立自己的形象反正蕭別是看她不順眼的倒不如她搶先出手……但她並不能判斷山陰公主這話的可靠性因而還做了許多的準備用來對付蕭別的反擊。

    卻沒料到蕭別在這番話面前竟是如此的無力直接逃跑認輸了。從這一點看來似乎山陰公主音樂鑒賞水準還是相當不錯的。

    通過這個激烈的手段想必在座的所有人都記住了喻子楚這個名字也許這名字甚至並沒有伴著太好的印象但總算是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想忘也忘不掉。

    目的已然達成楚玉寬袖一撣衣袍站起來轉向王意之手握折扇一揖微笑道:「擾了大家的談興子楚實在是有愧於心今日尚有旁事就此作別還望意之兄見諒。」

    見王意之微微點頭楚玉也沒多客套慢慢的搖著扇子翩然走出餘香齋。她每個動作都文雅從容至極行雲流水賞心悅目可是這離去的時機卻是囂張又高調。

    楚玉在前越捷飛與流桑隨後跟從。三人走出很遠楚玉才停下腳步抬袖擦拭額頭眼下天氣和暖可她額頭上的汗水都是冰冷的。

    楚玉擦完汗又用力的搖扇子再無一絲方纔的風雅之態臉上的神情古怪又難受好一會兒才恢復如常。

    她方才作態全是刻意偽裝因為她的對手是名門弟子世家風範她不僅僅要在言辭上壓倒對方風度也不能輸人為了這個她曾把自己關在房子裡排練了大半日而這些動作有幾分是學的容止。

    仔細回想一下方纔的情形楚玉又是一陣寒毛倒豎她很是奇怪為什麼同樣的文雅風度容止做起來賞心悅目她模仿起來卻感覺那麼的不自在呢?彷彿全身上下每一根骨頭的位置都不對勁……

    這大約便是自然與刻意的區別吧。

    走出大門巷道內停著一大排的車駕來此的客人都是有些身家的出車入轎的自然不會少楚玉便在其中尋找自己的馬車。

    正要上車身後卻傳來拔劍聲回頭一看卻是越捷飛停下腳步執劍指著三五步外的蕭別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早就在這裡等待了的。

    蕭別面色微白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楚玉。方才跟出來的裴述已經不知所蹤只剩下他一人。

    楚玉皺著眉道:「你做什麼?」難道是不忿剛才被她打壓特地前來找場子的?

    怎料蕭別長身一揖堅定的道:「願賭服輸蕭別自願入府請公主收留。」

    咦咦咦咦咦咦咦?!

    自自自自……自願?!

    楚玉瞪大眼看蕭別似乎不是在開玩笑腦子裡忽然嗡了一下:她剛才是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啊?

    怎麼會演變到這個局面?
《鳳囚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