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誰的鍾子期

    交談了一會兒楚玉送走王意之一個人慢慢的踱步口正對著的那片竹林中。

    此時夜色已深明月掛在墨藍的夜空之上點點清輝灑落銀色的輝光灑在夜晚染了墨色的竹林間。

    楚玉面上的笑意化作淡淡的無奈先前她同王意之說的那句「面上在笑心裡在哭」是從一部漫畫裡化用來的台詞可當她順口說出嘴來時才失落的想起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能聽懂這句話並且對她會心一笑。

    王意之不懂容止也不會懂。

    一瞬間雖然當時身邊就有兩人可楚玉還是感覺到了無比的寂寞。縱然這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人可她依然彷彿是一個人被遺棄在世界盡頭荒涼的角落。

    儘管早就明白這一點並且告訴自己不要介意可是真正面對這個事實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會有些難以遏制的失落。

    既然難以遏制就不要遏制楚玉放任自己散漫著思緒慢慢的在繡林中走著。

    該用的冰都已經用盡空氣漸漸被外界的酷熱侵蝕些微的風吹起來將溫熱的空氣吹在楚玉面上轉瞬間又散了開。

    幽靜的竹林之中忽然傳來琴聲很低並且是斷斷續續的彈奏者彈了一會便又停下來好像在思索著什麼。

    楚玉才想起蕭別依舊留在竹林之中便信步走了過去。

    楚玉安排容止與蕭別在竹林裡唱歌和彈琴不同於容止是在最後關頭實在找不到人了。才由他頂上唱歌蕭別卻是她一開始便想到的。

    雖然山陰公主把蕭別批評得很差可是那也是上了層次和境界的差別人想差還差不來至少在建康城中應該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琴師。

    於是楚玉便找了隔三岔五前來楚園地蕭別將自己的意思跟他說了說請求他在竹林之中幫忙伴奏蕭別二話沒說便答應下來了。快得讓楚玉心裡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演奏完後蕭別一直留在竹林之中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走得近了些楚玉的目光透過扶疏的枝葉看到蕭別跪坐在古琴前為了防止弄濕弄髒衣服和琴他身下墊著厚厚的毛毯。眉頭微微鎖起神情沉凝專注似是在思索著什麼。

    想了一會兒他又抬手撥動琴絃琴聲之中帶著猶疑不決如此反覆幾次他的眉頭舒展開來。順暢的彈奏出一段清幽淡遠的曲調彈奏完後他的嘴角翹起一個不易覺察地細小弧度似是笑了。

    楚玉輕咳一聲走出去不再偷窺瞧見蕭別時又有些尷尬最開始她說他說得那麼不客氣可到頭來他還是願意幫忙。讓她反而內疚起來:「你怎地還留在此處?」

    蕭別抬眼望向她道:「我方才新想出來一(更新最快)支曲子便索性在此演練一會……」他話才說完忽然有些忡怔有些不知所措的朝周圍看了一眼才覺此時竟然已經天黑了他一直沉迷於琴中竟然連天色變化都不曉得。

    出神片刻。蕭別眼簾垂下。淡淡的道:「原來。竟然已經這麼晚了啊。」面上落寞寂寥之色一閃而過他抱琴站起身來。對楚玉微一點頭道:「公主時候不早我也該走了。」

    覺得自己簡直就好像是專門趕人來的楚玉有些過意不去陪著他並肩走道:「今日還是多謝你了我昔日的言語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蕭別停下腳步有些詫異的望向楚玉道:「公主何出此言?」

    楚玉微微一笑道:「我說你為了搏名利而彈琴難道我便是真正的脫俗高雅?今日這場茶話會若不是能博取盛名我又怎會如此煞費苦心?我那日斥責你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她小心地吐了口氣轉身正視蕭別真誠的道:「我其實沒有資格教訓你什麼也請你不要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假如蕭別對她如同初見那般針鋒相對楚玉還不怕有什麼招原樣反擊回去便是可現在他待人態度依舊冰冷卻偏偏對她一人有求必應並且時不時的前來造訪請她聽他的琴曲……這樣的蕭別楚玉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楚玉有點後悔:

    當初不那麼說他就好了。

    蕭別沒說話他凝望著楚玉眼眸在黑夜裡顯得很幽深俊俏的眉目好似封著一層冰可是冰下卻依稀可以看見溫暖的神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低聲道:「公主你是真個坦率地人你坦率的承認自己的想望坦率的去獲取也坦率的承認自己搏名利這是我真正佩服你的地方。我之所以如此並不是因為你說了那些話而是因為你能聽懂我的琴聲。」

    他換了一個動作抱懷中的琴聲音雖然依舊冷漠卻又蘊藏著情感:「琴為心聲公主你可以聽懂我地心聲這便足夠。」

    楚玉完完全全的呆愣在當場眼睜睜看著蕭別對她微微欠身轉身緩步離去他走得很慢也很穩可直到他走出大門楚玉都沒能挽留他。

    她說不出話來。

    原來山陰公主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痕跡就刻在那人的心底一直無法磨滅。

    楚玉忍不住歎了口氣:她要如何對那個人說真正能聽懂你心聲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她要如何告訴那位彈琴的俞伯牙他的鍾子期已死現在站在他面前地不過是一個盯著「鍾子期」皮囊對音樂一竅不通地隔世靈魂?

    雖然已經做到在名流之中揚名可是第二天楚玉地活動與之前並沒什麼區別依舊是進宮講故事回府教英文。

    她搏名並不是為了炫耀顯擺而是為了今後在以喻子楚身份行事的時候能多一份便利。

    屋內放著一張方桌兩人坐在相鄰地兩側楚玉看著天如鏡寫完考題拿過來檢查一番後用硃筆勾出幾個錯誤還給他雖然她著意刁難可天如鏡還是靠著很強的記憶力和學習力慢慢的提高測試的錯誤一天比一天少。

    望著天如鏡沉靜淡漠的神情楚玉將寫著考題的紙按在桌子上欺近他附著他耳邊道:「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做了什麼?」

    不待天如鏡說話楚玉又道:「我請了一個和尚。」伴隨著她「喻子楚」桓遠「喻子遠」這兩個名字的傳播與桓遠在一起的寂然的名字也不會寂寞也會在短短時間內傳遍名流圈內讓眾人都知道有這麼一位精通佛法的年青僧人。

    除了冰塊很花錢外楚玉另外一筆較大的花費卻是花在了寂然身上她向建初寺捐獻了一大筆錢讓寺僧借出寂然半個月時間以便與桓遠排演茶話會上的那一幕。

    寂然本身才學出眾外貌英俊眉心一點硃砂更是令人難忘除了這些外他在建初寺內也有比較重要的地位是被當作主持的繼承人培養的楚玉拉攏他其實是一個雙方互贏互惠的交易。

    她以皇家成員的身份給建初寺提供資金和勢力支持而建初寺則派出寂然幫助她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之所以讓和尚在她的劇本裡參一腳是臨時決定也是局勢使然她在培養另一種宗教試圖讓這種宗教信仰壯大壯大到完全磨滅天如鏡所屬道家的存在。

    更直白的說她要讓寂然在皇帝身邊取代天如鏡的地位。

    天如鏡明白楚玉的意思想要說他知道可是楚玉這時候貼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少年的目光定定的看著少女清雅的眉梢眼角她清澈的眼睛裡閃動著與文秀外表截然不同的堅定倔強那種光輝不同於他所見過的任何人幾乎奪走他的心神。

    她不害怕他也沒有將他當作神明看待只是看著一個普通人會跟他吵架會對他微笑威脅又利誘還會向他拍桌子。

    鼻端嗅到慵懶舒緩的香氣天如鏡心神有些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著了魔一般如何都無法轉移視線。

    慢慢的他的臉上被火燒一樣的熱起來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情緒帶著奇妙的滋味在他的胸口滋長。那是他從來沒有體味過的新鮮感受。
《鳳囚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