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喬書培望著他的兩個學生。

    這兩個孩子,大的十五歲,念初三,名字叫孫健,小的十三歲,念初一,名字叫孫康。兩個人都長得又高又大又壯又結實,正像他們的名字,是又「健」又「康」的。喬書培常想,如果他們兩個在唸書方面,能夠和他們的身體發育成正比,就真是皆大歡喜了。現在,他看著孫健的英文試卷,滿紙紅叉叉,從頭錯到尾,初三了,居然拼不出英文的十二個月份,和星期日至星期六的名稱,虧他還振振有辭:

    「外國人太笨了,為什麼每個月要有不同的名稱?為什麼不學學我們中國人,用一二三四……十二個數目字就解決了?我並不是學不會英文,我只是不服氣去記它!而且,咱們是泱泱大國,憑什麼要把洋鬼子的語言列為我們的主要學科?太不合理了!」「我不跟你講合不合理,」喬書培耐著性子說:「你馬上要參加高中聯考了,教育部規定了要考英文,你就需要把英文念好!」「年輕人應該有勇氣推翻不合理的教育制度!」孫健仰高了頭,一副「挑戰」的神態,彷彿喬書培就是「不合理」的「代表」似的。「你已經來不及推翻了,」喬書培瞪著他:「你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就要參加聯考了!我們現在把合不合理的問題拋開,打開你的英文課本,我們重新來溫習。」

    「我的英文課本丟了。」孫健冷冷的說。

    「什麼?」喬書培皺起眉頭。

    「丟了!」孫健聳聳肩。「大概給同學偷走了!八成是給田雞偷走了,對!」他猛拍著自己的膝蓋:「準是田雞幹的好事,明天我找他算帳去!這樣吧,喬老師,我們今天先不念英文,等我找到課本再說……」孫康在一邊,開始吃吃不停的偷笑。喬書培狐疑的轉向孫康,問:「你笑什麼?」「我笑……笑……笑大哥……」孫康話還沒說完,孫健伸手過去,在弟弟的大腿上擰了一把,於是,孫康就「哎唷」一聲尖叫起來。「哎唷!哎唷!哎唷……」的叫個沒停了。

    「你到底笑什麼?」喬書培臉一沉,厲聲問。

    「我笑……」孫康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天真相」:「笑老師嘴巴邊上有顆青春痘,像一顆美人痣!」

    孫健哄然一聲,大笑起來,孫康也跟著笑,兄弟兩個你看我,我看你的大笑著,似乎做了什麼天大的得意事情一般。喬書培又氣又怒又無奈,板著臉,他哼了一聲:

    「不要笑了!」兄弟兩個還是笑。「孫康,」喬書培叫:「你的英文課本總沒丟吧!拿出來!」

    孫康慢吞吞的翻著書包,左翻右翻,好不容易,才抽出了英文課本,喬書培打開課本,裡面就輕飄飄的飄出一張紙來,喬書培打開那張紙一看,上面寫著:

    「桌子:待死客早上:摸臉早安:狗得摸臉玻璃杯:狗拉屎再見:狗得拜黃昏:一吻寧晚安:狗得一吻寧夜安:狗得來……」喬書培越看越希奇,越看越古怪,越看越生氣,他把紙頭丟給孫康,問:「這是什麼東西?」「英文發音呵!」「英文發音?」喬書培啼笑皆非:「我跟你說過幾百次了,不許在英文上注中文發音,何況還要編些個怪花樣!什麼狗拉屎、狗得摸臉、狗得一吻寧……你這種英文,非把英國人都氣死不可!」「好呵!」孫康拊掌大樂:「把英國人都氣死了,咱們就可以不必念英文了。」這次,是孫健跟著笑了,兄弟二人,又笑了個不亦樂乎。喬書培瞪視著他們兩個,心想,他們的功課雖然是一塌糊塗,倒是「知足常樂」。那些紅筆的叉叉,似乎絲毫不影響他們的快樂。笑啊笑啊笑啊……他們簡直就以捉弄他為快樂。他那兒像是這兩兄弟的家庭教師,倒像他們的「開心果」。他竭力板起臉來,竭力顯出一副莊嚴相,竭力維持著自己的尊嚴。

    「你們到底念不唸書?預備把每門功課都當掉是不是?孫健,你別跟我玩花樣了,把英文書找出來!」

    「是哩!」孫健做了個鬼臉,從屁股底下掏出了英文課本來,翻出「作業」簿,他的問題又來:「老師,kiss是什麼詞?」

    「動詞。」「你錯啦!」孫健又笑:「kiss就是接吻對不對?」

    「對呀。」「那不是動詞,那是連接詞!」說完,他就放聲大笑了。孫康當然也跟著笑,一面笑,一面問他哥哥:

    「哥哥,你有沒有跟『迷死』『剋死』過?」

    「我倒沒有,但是我打賭喬老師一定跟『迷死』『剋死』過!」孫健說。「老師,和迷死剋死的滋味是怎樣的?」孫康問。

    孫健更笑,孫康也笑。喬書培頭上已經冒汗了,他拍拍手,正要施展一點「尊嚴」,鎮壓一下「局面」,房門忽然被推開了。孫太太──一個四十幾歲,濃妝艷抹而盛氣凌人的女人攔門而立,微蹙著眉頭,她直視著喬書培,冷冷的問:

    「喬老師,你能不能給他們上點課,而不要和他們說笑話,鬧著玩?你知道──兩小時是一晃就過去的!」

    喬書培覺得血往腦子裡衝去,他跳了起來,第一個衝動,就想摔下書本,說一句「老子不幹了」。但是,他想起家裡還等著錢用,想起幾天以來,都沒錢買菜了,想起欠陳樵的錢還沒有還……他強忍下心頭的一股怨氣,勉強的說了句:

    「我正──盡力而為。」

    「盡力而為?」孫太太望著那兩個笑成一堆的兒子:「我看不出你盡力在什麼地方?你們在研究什麼問題?」

    「媽,」孫康又是一臉「天真相」:「我們在研究『剋死』!」

    「剋死?」孫太太一臉疑惑!

    「是啊,喬老師和迷死剋死啊……」

    「孫康!」喬書培漲紅著臉喊。

    孫太太正視著喬書培,眼光凌厲,神情冷漠。

    「喬老師,希望你不要在上課時間,講你的風流艷史。我知道你們學藝術的,都是些嬉皮。可是,我們家兩個孩子,從小就都規規矩矩的,我為他們請家庭教師,是要幫助他們讀書,希望你不要把他們引導到你們藝術家那條風流散漫的路上去!……」「孫太太,」喬書培沉重的呼吸著,盡力的壓抑著自己。「我想,您有點誤會……」

    「誤會,」孫太太自以為是的搖搖頭。「我不會誤會的。你還是別和他們說笑,多給他們溫溫功課吧!」

    喬書培垂下眼睛,緊咬住牙關,強忍住即將衝出口的一句粗話,他的脖子挺得直直的。屋裡開著冷氣,他的頭上仍然冒著汗珠。窗外有隱隱的雷聲,是今年夏天第一次打雷,大概要下雨了。他心裡模糊的想著,沉默的站著,一時間,他一點都不像個家庭教師,倒像個挨了罵,受盡委屈的小學生。「喬老師,」孫太太繼續說,「我必須問問你,你對於我們老大考高中,到底有幾分把握?」

    喬書培抬起頭來,愕然的看著孫太太,心想,這問題你該去問你那個寶貝兒子,怎麼問起我來了?幾時規定過,家庭教師要「包」人考上高中?他用舌頭潤了潤乾燥的嘴唇,終於衝出口一句話:「毫無把握。」「什麼?」孫太太跳了起來:「這兩個月,你在做些什麼呢?」

    「我在教他們唸書啊!」他忽然提高了聲音,忍耐已久的火氣驀然爆發了,而且一發就不可止。他大聲的、正色的、凜然的、怒氣沖沖的喊了出來:「問題不在我做了什麼,問題是你的兒子什麼都不做!我教我的,他荒廢他的!兩個月以來,我和你的兩個兒子,是在彼此浪費時間!他們根本無心唸書,無心考試,無心上高中!我想,你最好把他們送到軍校去,軍事管理一番。我這個嬉皮教不了你這兩個優秀的孩子!抱歉!我走了!你另請高明,去教他們狗得摸臉,狗得一吻寧,狗得來,狗得拜吧!」說完,他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昂著頭,在孫太太的目瞪口呆,和孫健兩兄弟再也笑不出來的注視下,大踏步的衝出了那間書房,又大踏步穿過客廳,直衝到大門外面去了。

    一衝出了孫家,喬書培才發現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而且雷電交加。出來時天氣還晴朗,他也沒帶雨衣,只穿了件香港衫。現在,雨像倒水般從天空直注下來,他才在屋簷下站了站,橫掃的雨水已濕透了他的衣服和褲管。他的心中還在冒著火,冒著熊熊然的怒火,這冰涼的雨點反而帶給他一陣快意。他把心一橫,乾脆騎上了他那輛二手貨的破腳踏車,冒著那傾盆大雨,往「家」中騎去。

    在風雨交馳下,他這段路起碼騎了一小時。當他終於到了家,他已經是道道地地的「落湯雞」了。渾身上下,都在滴著水。他上了四層樓,又「再上一層樓」,采芹正倚窗對外傻望著,一看到書培,她打開房門,撐了把傘,就直衝過來。書培直著喉嚨對她喊:「別出來了,反正我已經濕透了,你何必也饒上,一出門准濕透!」采芹並沒有聽他,踩著滿陽台的積水,她飛奔而來,把傘遮在他頭上,而一任雨水淋濕了自己。書培攬著她,兩人穿過那由「日日春」盆景搭出的「小路」,直奔進門內,到了房間裡,書培是頭髮掛在臉上,衣服貼在身上,水珠順著頭髮、手指、衣角、褲管……一直往下淌。而采芹也濕了,肩上、頭髮上都是濕漉漉的,腳上的一雙拖鞋,完全被水泡過了。采芹沒有管自己,衝進浴室,她取出一條大毛巾,就把書培按在懷中,沒頭沒腦的幫他擦拭著,一面喃喃的、歉然的、負疚的說著:「看到下雨,我就知道你慘了。本來算好了時間,我要拿了傘到巷口去接你的,那麼,你最起碼可以少淋一段路的雨。可是,你提前回來了,我就沒去接你,我真該早一點去等的……」書培在毛巾裡連打了兩個噴嚏,采芹又慌了,放下毛巾,她又往廚房衝去。手忙腳亂的開瓦斯,燒熱水,他們一直窮得沒有錢裝熱水爐,每次洗澡都要用開水壺燒熱水,再一壺一壺的提到浴室裡去。采芹一面燒熱水,一面嚷著:

    「你必須馬上洗個熱水澡,我再給你煮一碗薑湯喝,別弄得生病了,就慘了。」書培把毛巾搭在肩上,走到廚房門口,靠在門框上,他看著采芹忙忙碌碌的跑來跑去,燒開水,找生薑,切姜塊,找紅糖,煮薑湯……她那雙白白嫩嫩、纖細修長的手指,經過兩個月燒菜煮飯洗衣擦地的各種粗活,已經不再嬌嫩了。他凝視她,她的頭髮也在滴水,一件白麻紗的襯衫,肩上全濕透了。他嚥了一口口水,心裡的憐惜和懊喪在交遞啃噬著他,他粗聲的說了句:「你先去把自己弄弄乾,好不好?」

    她飛快的抬眼看看他,又低頭去切生薑,笑著說:

    「我沒關係,我根本沒淋濕!」

    「你還沒淋濕!」他低吼著,跑進廚房,他把菜刀從她手上搶下來,命令的說:「去換件乾衣服,再來弄!」

    「不行呀!」她焦灼的說:「你等不及呀,我不要你生病……」他重重的一跺腳,大聲說:

    「我也不要你生病!」她看他一眼,歎口氣。默默的放下了菜刀,她踮起腳尖,去吻他的嘴唇,低聲說:「不要待我太好,我會恃寵而驕。」

    他心中掠過一陣痛楚。太好?待她太好?讓她燒鍋煮飯,疊被鋪床?而且,他又失去了他僅有的一個職業,本來過的就是三餐不繼的日子,以後又該怎麼辦?他靠在牆邊,默默不語,只是用憐惜的眼光,靜靜的瞅著她。這眼光充滿了那麼多的溫柔和憐愛,竟使采芹快慰得要發抖了,她顫慄了一下,驚歎著:「你『不可以』用這樣的眼光看我,你會把我看『醉』了!」

    「傻丫頭!」他輕叱著:「看你怎麼會把你『看醉』呢?我眼睛裡又沒有酒!」「有的!你有的!」她一疊連聲的說:「你的眼光裡永遠有酒,好醇好醇的酒,你這樣一個勁兒的看我,我就會醉了!」

    「傻東西!」他說著,心裡甜甜的、酸酸的、軟軟的、酥酥的,說不出來的一種滋味。喬書培啊喬書培,他暗中叫著自己的名字,你何德何能,值得一個女孩對你如此深情的迷戀?「快去換衣服吧!」他故意粗著嗓音說,因為,他喉頭又湧上了一個硬塊。「是!」她應著,翩然的「飛」進了臥室。

    一會兒,她已經換好衣服跑出來了。於是,燒熱水,煮薑湯,她忙了個不亦樂乎。燒了起碼十壺水,才總算放滿了一浴缸,他去洗了澡,擦乾了頭髮,穿上了一身乾乾淨淨的睡衣,又在她的堅持下,喝下了那碗又辣又燙的薑湯。然後,夜也深了,他擁被而坐,望著那躺在他身邊的采芹,聽著窗外的雨聲淅瀝。雷雨已經轉成了小雨,仍然沒停,滴滴答答的敲著窗子,風也很大,把雨點一陣陣的掃在玻璃窗上,發出簌簌颯颯的聲響。書培坐在那兒,望著采芹。她並沒有睡,仰躺在那兒,她睜著眼睛,也正靜靜的望著他。他用手指輕撫著她的頭髮,她的眉毛,她的鼻樑,和她那小小的嘴。他的眼光有些陰鬱,有些感傷,有些憂愁。她仔細的凝視他,試著去「讀」他的思想。

    「你有心事。」她低聲說:「告訴我!」

    他靜默著。「為了你爸爸嗎?」她問:「他昨天有信來,說什麼?」

    他輕輕顫慄了一下,這是另一個煩惱。

    「他叫我暑假回去。」他說:「不過,這沒問題,我已經寫信告訴他,我暑假要留在台北打工,可能回去看他幾天,我再趕回來。」「他──會同意嗎?」她擔心的。

    「是的,他會同意。」他很有把握的說:「他一直認為我的前途在台北。何況……」他嚥住了。

    「何況什麼?」她問。何況他以為有個女孩正繫住了他的心,那個女孩不叫殷采芹,這話是說不出口的。他咬咬牙,沉默著。

    她小心的看他,他眼裡的陰霾使她寒顫。

    「對不起。」她輕聲說。

    「什麼事情對不起?」他蹙著眉問。

    「我拖累了你,讓你為難,讓你煩惱。我知道……你爸爸是不會接受我的。」她悲哀的說。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們別談這問題好不好?」他說:「我爸爸遲早要接受你的,這是以後的問題。我們目前的困難已經夠多了,先別去管以後吧!」「目前的困難?」她怔了怔,有點窒息。「發生了什麼事?關於我的嗎?」她的嘴唇有些發白,在她心底,一直有個隱憂在潛伏著。「是不是……有人……有人要找你麻煩?」她從床上坐了起來,睜大了眼睛,恐懼而擔憂的凝視著他。

    「哦,沒有,別胡思亂想!」他慌忙說,試著對她微笑。「是我的問題!今天我才發現,我是個很無能,很無用,很不會應付這個社會的人!」他四面找尋,有些煩躁:「家裡有香煙嗎?」她用她那溫軟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她那小手竟帶著莫大的穩定力量。「你明知道家裡沒有煙。」她說,注視著他的眼睛,靜靜的、低低的、溫柔的問:「你失去了那個家教,是嗎?你不幹了,是嗎?」「噢!」他怔了怔,瞪著她:「你怎麼知道?」

    「唉!」她如釋重負的輕歎一聲,居然笑了。她抱住了他的腰,把面頰依偎在他胸膛上。「我應該早就猜到了,你提前回家就代表一切了,你是從不會遲到早退的。哎,我真高興你不做了!」「你真高興?」他困惑的問:「我失去了唯一僅有的職業,你真高興?」她仰頭看他,眼裡流動著光華。

    「你是個藝術家,你不是那兩個頑童的伺候者,他們不值得你每星期浪費三個晚上!我真高興你不做了,每次想到你在那兒受氣,我就心都絞起來了!」

    他用手輕撫她的頭髮。

    「你永遠看不見我的缺點嗎?」他問。「你沒有缺點!」她熱烈的喊,一心一意的。「你是十全十美的!」「你是傻瓜!」他說。「好吧,那兩個頑童不值得我浪費時間,明天,我再去進行別的家教,說不定我運氣好,會碰到一個學畫的孩子。」她凝視他,蠕動著嘴唇,欲言又止。

    「你要說什麼?」他問:「說吧!」

    「你……有沒有想過,」她小心翼翼的開了口:「或者,應該我去找一個工作,反正,我現在又沒唸書,在家也是閒著。」

    「你?」他皺皺眉。「你能找什麼工作?你沒有學歷又沒資歷。」「我什麼都可以做,例如餐館的女招待,店員……」

    「不行!」他粗聲說:「少糟蹋你自己了!我不過是伺候兩個孩子,你居然想去伺候全台北的人了!那樣的話,還不如我去當家教!」「你不要固執,好不好?」她柔聲說,請求的,婉轉的。「當女招待也沒什麼委屈,我會……」

    「不行!」他惱怒的打斷了她。「學校對面那家冰果店就有位女招待,我們學校的男生專門吃她豆腐!你以為女招待好當嗎?不行不行,」他拚命搖頭:「咱們免談!告訴你吧,我是個很固執、很自私、很守舊的丈夫!」

    她輕輕的歎口氣。「那麼,」她忽然眼睛一亮:「如果我去彈鋼琴呢?去教小孩子彈鋼琴呢?去什麼幼稚園或音樂社教琴呢?」

    「那──我可以同意。」他說,笑了。「你找不到的,不會有那麼好的機會。」「我總可以試一試呀!」

    「好,」他說:「明天起,你去試你的工作,我去找工作,是給了她一個莫大的恩惠似的。他摟著她,凝視著她那閃亮的眼睛,那崇拜的眼神,和那一心一意的愛與奉獻,他心中就被她那份柔情給充滿了。他捧著她的臉,深深的吻她,低低的,喃喃的說:「剋死迷死!」她驚奇的看他。「你在說什麼怪話?」「不是怪話,是必修科!」

    「必修科?」「人生的必修科!」他再吻她,聽著窗外的雨聲,那雨清脆的敲著窗玻璃,像采芹最愛唱的那支又輕柔又甜蜜的歌;但願天不老,但願長相守,但願心相許,但願人長久!

《彩霞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