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間書房並不大,一張書桌,一套三件頭的沙發,和整面牆的書櫥。佈置簡單明朗,卻也雅潔可喜。那書櫥中整齊的碼著一排排的書,一目瞭然,主人也是個有書癖的人,藏書十分豐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高媽送上了茶,帶上了房門。室內有一剎那的沉靜。落地的玻璃窗外,月光下的花園,一片綽約的樹影。梁逸舟不安的在室內兜了一圈,停在狄君璞面前,把書桌邊的安樂椅拉過來,他坐下了。掏出煙盒,他送到狄君璞面前。狄君璞取了一支煙,片刻之間,兩人只是默默的噴著煙霧,室內瀰漫著香煙氣息。梁逸舟似乎有些不知從何開始,狄君璞也不去催促他。半晌,梁逸舟重重的吸了一口煙,終於說:「君璞,你寫小說,你愛書,你會不會覺得,書往往是害人之物?」「確實。」狄君璞微笑了一下。「我記得看過一個電影,假想是若干若干年以後,書都成為了禁品,消防隊的任務不是救火,而是焚書。因為書會統馭人的腦子,導致無限的煩惱。」「真是這樣,」梁逸舟有些興奮。「書是一樣奇怪的東西,沒有它,人類會變得愚蠢,變得無趣。有了它呢,它啟發人的思想領域,而種下各種煩惱的根源。」
    「這是矛盾的,幾乎所有人類創造的東西,都有矛盾的結果,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不止書是這樣,一切物質文明都是這樣。」狄君璞噴出一口煙霧,深思的看著梁逸舟,繼續說:「假若你所說的書是指文學書籍,那麼,我一向認為文學是一樣奢侈品。」「為什麼?」「要悠閒,要空暇,你才能走入文學的領域,然後,還要長時間的思想與揣摩。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他搖搖頭:「但是,書本裡的世界卻是另一番天下,一旦走進去,酸甜苦辣,你可以經歷各種人生了。」
    「這種『經歷』是好的嗎?」
    「是好的,」狄君璞微微的笑著,仍然凝視著梁逸舟。「也是壞的。同樣的一本書,不同的人看了,常會有不同的反應,有好的,也有壞的。」「你所謂的矛盾,是嗎?」
    「唔。」他哼了一聲,笑笑。「你並不是要跟我討論『書』的問題吧?」「當然,」梁逸舟輕歎了一聲,笑笑。「只是,我想,心虹這孩子是被書所害了。」「怎麼呢?我覺得她很好,最起碼,她吸收了書本裡的一些東西,她有深度,有見解,也有她的境界。」
    「你看到了好的一面。另一面呢?她以為人生都是詩,愛幻想,不務實際,愛做夢,而且多愁善感。」
    「這不見得完全是書的問題。你忽略了,她是個少女。這也是少女的通病。」「心霞呢?心霞就從來沒讓我煩心過。」
    「你不能要求兒女都是一樣的個性。」
    「好吧,讓我們撇開這些問題不談,還是談談正題吧!」梁逸舟有點煩惱的說,猛抽了一口煙:「我們顯然把話題扯得太遠了!」狄君璞靠進了椅子中,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抽著煙,等著梁逸舟開口。「你今晚在山裡看到的那個老婦人,」梁逸舟說了,聲調低沉而無奈。「原來並不是這樣的,她原是個正常的女人,而且長得很不錯,雖沒受過高等教育,卻也很謙恭有禮。她帶著兩個兒子,住在鎮外的一個農舍裡。她的丈夫很早就死了,除了留給她一個農舍和一點田地之外,什麼都沒有。她守寡十幾年,把兩個兒子帶大,送他們讀大學,受最高的教育,她自己給人縫衣服,來維持家用,等她的孩子們長成,她所有的田地都賣光了,已經貧無立錐之地。
    「她的兩個兒子,大的叫盧雲飛,小的叫盧雲揚,都長得非常漂亮,書也念得不錯。因為他們家離霜園不遠,我們有時遇見,也點點頭。但是,我們家正式和盧家拉上了關係,卻是四年以前開始的。」梁逸舟停了停,拋掉了手裡的煙蒂,又重新燃上了一支新的。他的眼底是憂鬱而痛苦的。
    「四年前,雲飛大學畢業,受完了軍訓,他突然來拜訪我。」他繼續說了下去。「你知道,那時候我的食品公司已經非常發達了,生意做得很大,也很賺錢。雲飛來了,謙和,有禮,漂亮。他開門見山的請求我幫他忙,他希望到我的公司裡來工作,他很坦白的把他的家庭情況告訴我,說他迫切的想找一個待遇較高的工作,報答他母親一番養育的深恩。
    「這孩子立即打動了我,我承認,我這人一直是比較重感情的。知道雲飛學的是外文以後,我把他派到國外貿易部做秘書。他工作得非常努力,三個月以後,我調升他為國外貿易部業務主任,再半年,他升任為國外貿易部副理,幾乎所有國外的業務,他都掌握實權。
    「就這樣,雲飛雲揚這兩個孩子就走入了我的家庭,經常出入於霜園了。」「可是,」
    狄君璞不由自主的打斷了梁逸舟的敘述。「心虹說她從沒見過那母子二人。」
    梁逸舟作了個阻止的手勢。
    「你不要急,」他說:「聽我慢慢的說,你就瞭解了。」他啜了一口茶,眼光暗淡。
    「是的,就這樣,雲飛兄弟兩個變成了霜園的常客。我當時並沒有想到家裡有個年已及笄的女兒。那時心霞還小,心虹卻正讀大學三年級,很快的,小一輩的孩子就建立起一份良好的友誼。心虹和雲飛的行跡漸密。他們經常流連在山野裡,或空廢的農莊中,一去數小時,而我對這事也採取了聽其自然的態度,因為雲飛除了家世較差之外,從各方面看,都不失為一個夠水準的好青年。
    「可是,就在這時候,公司裡出了點小問題,而且是出在國外貿易部,我先先後後發現不少的紕漏,卻不知是誰幹的,經過了一番很仔細的調查,出乎我意料之外,那竟是盧雲飛。
    「我開始削弱雲飛的實權,而且暗示他我已注意到了他,但他習性不改,他收賄,他弄權,他盜匯,最後,我發現他竟竄改了帳簿,不斷的、小規模的挪用公款。
    「這使我非常的憤怒,我把雲飛叫來訓斥,他以滿面的驚惶對著我,他否認所有一切的不法行為,他侃侃而談,說我待他恩重如山,他怎能忘恩負義?他使我動搖了,因為公司的組織龐大。我的調查很可能錯誤,於是,我繼續讓他留在公司裡,一面作更深入的調查,包括了他的私生活在內。
    「但是,在這段調查的時間裡,雲飛和心虹的感情卻突飛猛進。心虹是個一直沉浸在幻想裡的女孩,看多了小說,念多了詩詞,總認為愛情是一片純真的美。她一旦沉入愛河,就愛得深,愛得摯,愛得狂熱。等我想干涉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她已那樣單純的信賴的愛上了雲飛,奪去雲飛,似乎是比奪去她的生命更殘忍。我稍有不贊成的暗示,心虹就傷心欲絕,她認為我是個勢利的、現實的人,是個不瞭解兒女,也不懂得感情的人!她甚至於威脅我,說她可以死,但決不離開雲飛!「而這時候,雲飛的一切,都顯示出極端的惡劣,時間一久,他的真面目逐漸暴露,一個典型的,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青年,我發現我被利用了,我不信任他對心虹的感情,不信任他所有的一切!於是,我也開始堅決的阻撓這段愛情,我必須把我的女兒從這個陷阱裡救出來!
    「那是一段相當痛苦的歲月,心虹逃避我,父女常常整個禮拜不說話,她不斷的在農莊中或者是山谷裡和雲飛相會,因為我不允許雲飛再走進霜園的大門。同時,我停止了雲飛在公司裡的工作,我告訴他,如果他真愛心虹,去獨自奮鬥出一番前途來獻給心虹,不要在我的公司裡混!這一著使雲飛更暴露了他的弱點,他竟對我惡言相向,說出許多粗話,決不像個有教養的孩子。他拂袖而去,臨走的時候,他竟對我說,他將帶走心虹!「於是,我監禁了心虹,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心虹已經從大學裡畢了業,剛找到一個中學教員的工作。
    為了救她,我不許她出門,我們日日夜夜守著她,但是,她終於在一天夜裡逃走了。「她不知去向,我去找雲飛,雲飛家裡也沒有雲飛的影子,雲揚和他母親同樣在找尋他,我僱用了人到處找尋,卻始終找不著他們。就在我已經快絕望的時候,心虹卻意外的回來了,離她的出走,不過只有十天。她顯得蒼白而憔悴,似乎是心力交疲,走進家門後,她只對我說了一句:『爸爸,我回來了!你還要我嗎?』「我激動的擁住她,說:『我永遠要你,孩子。』「她哭著奔進她的房間,把自己關在房內,誰也不肯見,我們至今不知道那十天裡到底發生過些什麼事。不過,看她那樣萎縮,那樣面臨著一份幻滅和絕望,我們誰都不忍再去追問她一切,只希望隨時間過去,她會慢慢平復下來。
    「她把自己足足關了三天,這三天中,只有高媽和心霞能接近她,高媽是她從小的女傭,她對高媽有時比對吟芳還親近。心霞和她的感情一向深摯。我們也深喜她不像剛回家時那樣不見人了。但是,就在那第三天的晚上,事情就驚人的發生了!」梁逸舟住了口,注視著煙蒂上的火光,那支煙已經快燒到他的手指,片刻之後,他熄滅了煙蒂,抬起頭來,注視著狄君璞。後者正深靠在沙發裡,帶著一股動容的神色,靜靜的傾聽著。「那第三天深夜裡,我正坐在這書房中看著書,心霞和高媽忽然氣急敗壞的衝了進來,心霞一疊連聲的叫著:『爸爸,我們必須去找心虹!她已經走了四小時了!』「我驚跳起來,心霞和高媽才斷斷續續的告訴我,說心虹在四小時前就出去了,她曾告訴她們,她是到農莊去再會一面雲飛,兩小時之內一定回來。我立刻猜測出可能是高媽或心霞給雲飛傳了信,薄弱的心虹又去赴約了。當時,我已有不祥的預感,但仍然決料不到竟是我後來發現的局面。
    「我沒有耽擱一分鐘,叫來老高,穿上了雨衣——那時天正下著毛毛雨。我們馬上出發到農莊去找尋心虹。心霞和高媽也堅持跟我們一起去,當時,我們都認為不會找到心虹了,她一定又跟著那流氓走了。
    「到了農莊,我們屋裡屋外的呼喚著心虹的名字,沒有人答應,我們搜尋了所有的房間,沒有心虹的影子,我們開始在戶外搜尋。那時雨下大了,季節和現在差不多,天氣很冷,山野裡到處都是潮濕的。我們拿著手電筒到處探照,然後,我聽到心霞在楓林內一聲尖叫——就是農莊後面的那座楓林。我們衝進去,一眼看到心虹正倒臥在欄杆邊的泥濘裡,而那年久失修的欄杆,卻折斷了好大一個缺口。「我們跑過去,我立即把心虹抱起來,一時間,我竟以為她是死了,她的樣子非常狼狽,衣服撕破了,手背上、臉頰上,都有擦傷的痕跡,渾身濕透而且冰冷,她不知在雨地裡已躺了多少時間。我用我的雨衣包住她,急於想送她回霜園去。可是,那欄杆的折斷使我心驚,我叫老高繞到懸崖的下面去看看,因為我找不到雲飛。老高飛快的跑去了,我們把心虹抱進農莊,用盡方法搓揉她的手腳,想使她恢復暖氣,我們呼喚她,搖撼她,但她始終沒有甦醒過來。
    「我所害怕的事情果然應驗了,老高喘著氣跑回來,在那懸崖下面,盧雲飛的屍體躺在一堆亂草和岩石之中,早已斷了氣!」他再度停住了。狄君璞緊緊的注視著他。他的嘴唇微顫著,面容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裡。
    「這就是心虹的故事,也就是那農莊所發生過的慘劇。那晚,我們把心虹抱回家後,她就足足昏迷了三個月之久,什麼問題都不能回答。我們把她送進醫院,她高燒不退,有一度,我們都以為她會死去,但是,她畢竟活過來了,又能說話認人了。可是,當我們婉轉的想向她探索那晚的真相時,我們才吃驚的發現,她對那晚的事一點記憶都沒有,非但不記得那晚的事,她連盧雲飛是何許人都不知道!她把整個這一段戀愛,從她的生命史中一筆勾銷了。最初,我們還認為她可能是矯情,接著就發現她的精神恍惚,神志迷惘,容易受驚又怕見生人。我們請了精神醫生,治療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出院回家。醫生說她這是受了重大刺激後的變態,她確實不再記得盧雲飛和有關盧雲飛的一切人和物,因為在她的潛意識中,她不願意記憶這段事。但是,醫生也表示,這種失去記憶的情況只是暫時的,總有一天她會恢復過來,現在,還是聽其自然,不要刺激她比較好些。」
    狄君璞移動了一下身子,噴出一口煙。
    「不過,」狄君璞說:「她記得小時候的事,記得農莊的花呀草呀,還記得她看過的書……」
    「是的,除了有關盧雲飛的事、物,與人以外,她什麼都記得,這是一種部份性的失憶症。她確實不再認得盧雲揚和他的母親,卻認得其他的每一個人,那怕是鄉間種田的農婦,她都記得,事實上……」梁逸舟蹙緊眉頭,深深歎息。「她這種情況是令人心痛的,也是可憐的。因此,我們也毀掉了許多有關雲飛的資料,包括雲飛寫給她的情書,送給她的照片等。我們也很矛盾,我們希望她恢復記憶,變得正常起來。也怕她恢復記憶,因為那記憶必然是痛苦的。」
    「她自己知道她失去了部分的記憶嗎?」
    「我想,她有些知道,她自己也常在努力探索,但是,每當她接觸到那個回憶的環節時,她就會昏倒。這種昏倒也是精神性的,你知道。表示她的潛意識在抗拒那個記憶。」
    「那麼,你們至今不知道那晚在楓林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狄君璞深思的問。「不知道。除非心虹恢復記憶,我們誰也無法知道那夜的悲劇是怎樣發生的。警察來調查了許多次,勘察過幾十次現場,那欄杆原來是木頭柱子,這麼多年風吹雨打,早就腐朽了,所以,後來警方斷為意外死亡,這件案子就結了。但是……」他搖搖頭,啜了一口茶,又深深的歎息了。「在官方,這件案子是結了。私下裡呢,所有人都知道我阻撓過心虹和雲飛的戀愛,都知道我把他從公司裡開除,也都知道心虹和他私奔過。這件命案一發生,大家的傳言就非常難聽了。有人認為是我殺了雲飛,也有人認為是心虹殺了他,還有說法是我們全家聯合起來,在農莊裡殺掉了雲飛,再把他推落懸崖,造成意外死亡的局面。這一年來,我們在鎮上幾乎被完全孤立了。再加上雲飛的母親,那個可憐的,守了十幾年寡的老太太,禁不起這個刺激,在聽到雲飛死亡的消息後,她就瘋了。我出錢把她送到醫院,她在醫院裡住了差不多一年,上個月才回家。她並不是都像你今晚看到的那麼可怕,她的病是間歇性的,不發作的時候也很好,很安靜。一發作起來,她就說心虹是兇手,就要殺心虹了。不管我對雲飛怎樣不滿意,對這個老太太,卻不能不感到歉意和同情,不止這老太太,雲揚也是個正直而有骨氣的孩子,慘劇發生後,我曾先後送過好幾次錢到他家裡去,他都拒絕了,只接受了醫治他母親的那筆醫藥費。他對這事幾乎沒說什麼,我不知他心中是怎樣想的,我只知道他和他哥哥的個性完全不同。我也想把他安排到我的公司裡去做事,他卻對我說:『如果我將來會有一番事業,這事業必然是我用自己的雙手去創下來的。我不需要你的幫助,哥哥已經是我很好的教訓!』「我不知道他這些話的真正用意,但是,我想,他是很恨我們的。現在,他在一家建築公司裡做繪圖員,他是學建築的,據說工作情形十分努力。」
    「你在暗中幫助他,我想。」狄君璞說。「不,我沒有。」梁逸舟坦白的望著狄君璞。
    「我尊重他的意志。在他的仇視中,我如果暗中幫助他,反而是對他的侮辱,你懂嗎?」狄君璞點點頭。「就這樣,你現在知道了整個的故事!」梁逸舟深吸了口氣。「一個男人的死亡,兩個女人的失常,這就是這山谷中藏著的悲劇。至今,那墜崖的原因仍然是謎。你是個小說家,你能找出這謎底來嗎?」「你希望找出謎底來嗎?」狄君璞反問。
    梁逸舟苦惱的笑了笑。
    「問著了我,」他說:「我要那謎底,也怕那謎底!心虹是個愛與恨都很強烈的女孩!」
    「但是,她不會傷害任何人,我斷定,梁先生。」
    「但願你對!那應該只是一個意外!」他站起身來,踱到窗前,望著窗外的樹影花影,風把花影都揉亂了。他重複的說了一句:「應該只是一個意外。」
    「你不認為,那盧老太太仍然該住醫院嗎?」狄君璞說:「任憑她在這山裡亂跑,你不怕她傷害心虹?」
    「我怕。」他說:「可是,那老太太是不該囚禁在瘋人院中的,她大部分時間都很好,很講理,你沒看到她好的時候!」
    「唉!」狄君璞默然了,歎息一聲,他也走到落地長窗前面來,凝視著那月光下的花園。「多少人類的故事,多少人類的悲劇!」他喃喃的說,回想著那在山谷裡撲出來又吼又叫又撕又打的老婦,又回想到那滿面痛苦的青年,再回想到那柔弱嬌怯、驚惶失措的心虹……他寫過很多的小說,很多的故事,但是沒有這樣的。沉思著梁逸舟所告訴他的故事,他感到迷惘,感到淒涼,感到一份說不出來的難受和不舒服,甚至於,他竟有些泫然了。
    「心虹曾是個溫柔嫻靜而雅致的女孩,」梁逸舟又低聲的說了,像是說給他自己聽。「在沒發生這些事之前,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愛。」「我可以想像。」狄君璞也低聲說,他另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即使是現在,心虹那份嬌柔,那份驚怯,又有那一點不可愛呢?她那種時時心智恍惚的迷惘,和那種容易受驚的特性,只是使她顯得更楚楚可憐呵!
    「夜深了。」梁逸舟說。
    是的,夜深了。山風低幽的穿梭著,在那夜霧迷茫的山谷中,有只孤禽在悲涼的啼喚著,那是什麼鳥?它來自何方?它在訴說些什麼?會是什麼孤獨的幽魂所幻化的嗎?

《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