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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郡主暴打太婆婆的新聞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的被人們所遺忘,仁德親王府以王妃思念女兒之名接了小郡主回王府。轉眼,又是一年遠行的日子。李睿來向宋嘉言辭別,他將再一次前去福閩,轉而去杜若國行商買賣。
    宋嘉言已經十八歲,她身量高挑,容姿清秀,一雙薄皮杏眼沉斂有神,每當宋嘉言看向李睿時,李睿都會有一種被看透的錯覺。他與宋嘉言是好友,是知交,甚至,李睿得承認與宋嘉言為友,是一件令人舒服愉快的事。對宋嘉言產生好感容易,只是,愛上宋嘉言,對於男人而言並不容易。很少有男人喜歡能夠看穿自己的女人,李睿暗自感歎:丫頭,你實在成長的太快太厲害了。
    話是老生常談,無非是李睿以平安為重,再者,這些年做生意,鋪子裡頗有些餘錢,宋嘉言與李睿商量過,先買兩艘大船試試。若是可以,日後銀錢直接投入到船隊建設。
    宋嘉言從來不缺銀錢,府內各院子的打賞,她的院子從來最為豐厚,丫頭婆子忠心耿耿,做事認真賣力,但有空缺,闔府的奴才都恨不能來競爭崗位。
    說了些生意上的事,李睿起身告辭,打趣宋嘉言,「如果有合適的人,就嫁了吧。」
    宋嘉言笑,「伯母還叫我勸你呢,你倒來說我。」
    李睿笑,「我是男人。」世人對於男人總是寬容些。
    「我自有打算。」
    不論怎樣,宋嘉言這樣能幹的人,無論嫁誰,都不會把日子過得差了。李睿不再多說,笑而離去。
    三月時,宮中宋嘉語再傳喜訊,她再次有了身孕。
    宋嘉語依舊倍受寵愛,尤其她很討方太后歡心,此次有了身孕,方太后特旨宋家人在非椒房請安日進去請安。
    小紀氏興致勃勃的收拾了許多滋補之物給宋嘉語送去,又密密的叮囑了她許多話,宋嘉言見宋嘉語一切安好,便是太醫也說胎象穩健,不必擔憂。
    轉日,宋嘉諾的秀才成績下來,果然不負眾望考了案首。
    宋家雙喜臨門。
    宋榮狀元出身,宋嘉諾是他的兒子,天資刻苦一樣不差,對於宋嘉諾考案首,宋榮視之為理所當然。故此,老太太執意要擺酒慶祝,宋榮也只令內宅擺了兩桌酒,請了外頭兩班小戲,自家人熱鬧了事。對於兒子如此安排,老太太不覺怎樣,倒是小紀氏肚子裡有些不樂意。不過,她的注意力都在宋嘉語身上,無暇顧及這些。
    宋嘉語再次有孕,老太太又格外的期待起戚氏的肚子來。或許是戚氏生福姐兒時傷了身子,她與宋嘉讓夫妻恩愛,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老太太便想著給孫子兩個通房丫頭,好在給宋嘉讓以準備武科春闈托辭了事。
    宋嘉讓的確在全力準備武科春闈,有了老婆孩子,家裡經了不少事,宋嘉讓愈發明白長子的責任,不再似往日那般貪玩,也想著靠自己搏個前程。宋榮已經與他說了,若是明年武科無所斬獲,便為他謀個差使。
    生於宋家,親爹宋榮又是全帝都皆知的勵志模範,宋嘉讓自是想自己掙來前程。
    丈夫一意為自己考慮,戚氏卻有些焦急自己的身子,趁回娘家的時機,戚公府悄悄請了擅長內科的女醫來戚氏把脈調理。只是,調理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戚太太溫聲安慰女兒,「你同女婿年紀還輕,這事,莫要心急。心情不好,身子則不能好。」
    戚氏點頭,「相公對我,素來極好。」對宋嘉讓,戚氏自來沒有二話,帝都如她這般出嫁後夫妻恩愛和睦的,曲指可數。何況,宋嘉讓外頭瞧著粗獷,卻很知體貼她的心意。在外,她對於丈夫,亦是百般維護。
    戚氏心裡還記掛著別的事,對母親道,「母親,我們大姑娘的親事,你看可有合適穩妥的人家兒?」
    說到宋嘉言,戚太太亦是感歎,「要說你家小姑子,樣樣都好,偏生運道不濟。」宋嘉言及笄禮,是戚太太的主賓,想到當年宋嘉言及笄的種種氣派,平日裡也聽女兒說過不少宋嘉言脾性手段,若無吳秦兩家之事,就是嫁公門侯府,宋嘉言也能挑得起來。如今在帝都,尤其與秦家的親事未成,帝都說宋嘉言閒話的人不少。真正的一流門第,怕是難了。哪怕二流書香之家,說不得也會挑剔宋嘉言的名聲問題。現在,最好是有知根底的親近人家兒,如此,宋嘉言嫁了不受氣,最得實惠。
    戚太太先問,「你婆家怎麼說?」
    「大爺是想著小姑子嫁在帝都,以後來往照看方便。若是小姑子嫁到外地,不要說大爺,便是我,也有幾分不放心。」不論是夫妻情,還是姑嫂情,戚氏處理的都很不錯。
    戚太太略一思量,猶豫道,「要說親戚家,也有幾個適齡子弟,只是不大出息,你公公是個好強的人,又偏愛書香門第,咱們家親近的,多是有爵人家了。」
    「只要人品好,母親只管跟我說,我跟小姑子提一句,並不為過。」戚氏笑,「我家小姑子與尋常閨秀不一樣,她並不慕錢權財勢,只要人好,以後日子安穩就行。」
    戚太太笑應了。
    宋嘉言對親事寥寥,宋榮宋嘉讓卻沒法子不操心。先時一意不願宋嘉言早嫁,如今宋嘉言難嫁,兩人又自心頭躥火。
    宋榮先時挑的都是吳雙、秦崢一流人物,先不論人品,才幹都是一等一的。如今自心裡也願降些要求,只是,這要求一降,看到那些各有不足的少年,宋榮心內種種難平之意,就不必提了。他這樣精心養育出的女兒,不論自身素質,還是出身陪嫁,卻只能遷就二流子弟。宋榮從來並沒有拿女兒攀附豪門的意思,但是,委屈女兒嫁給一個配不上女兒的男人,宋榮自心底不願意。
    宋嘉言倒是沒什麼反應,她的心思,都在鋪面生意之上。
    轉眼便是寒冬初雪。
    今年帝都的雪似乎格外的大,下了一場又一場,百年未遇的寒冷讓上流社會的公子姑娘早早的披上了輕裘寶衣,趁著雪賞一賞梅花,溫一溫美酒,自是賞心樂事。
    對於帝都的平民之家,這樣的大雪,已是覆頂之災。
    宋榮更加的繁忙,雪一場接一場的下,這已經不是「瑞雪兆豐年」的意思,完全是雪災啊。而且,並非帝都一個地方,整個東穆國北部六州包括帝都,都上了雪災救援的折子。戶部銀錢艱難,雖然前頭有戶部尚書頂著,宋榮身為戶部侍郎,也不是很輕鬆。
    宮裡太后宮妃都捐了自己的私房首飾,大臣誥命們自不能例外,宋榮也捐了不少銀子。宋嘉言看父親忙碌至此,道,「若爹爹覺著可以,我叫掌櫃聯繫帝都的大商家,看各家願不願意捐些銀子。」
    現在只要有銀子,宋榮哪裡還會有不願意,叮囑一句,「你不要親自出面。」
    「爹爹放心吧。」
    商家捐銀子給朝廷這種事,古來有之,只是帝都商家多有極硬的靠山,他們是硬茬子,再說,捐不捐銀子,也不是由掌櫃做主。官員在朝中捐了銀子,自然不想家中鋪子再大出血。
    或許是有這麼一段前世的人生,宋嘉言始終對於那些實在貧困到缺衣少食的人充滿憐憫,就不知這是出自人性的進步,還是她聖母的心軟本質作祟。
    前世的事,宋嘉言已經忘了大部分,她模糊記得自己前世不過是平凡的女人一個,整日忙忙碌碌,不過,她那時似乎也願意在一個合適的渠道做一些善事。這不是為了撫慰自己的良心,或是召顯自己的高貴,更多的時候,宋嘉言視之為人性的進步。
    當物質生活豐富的時候,人理所當然的會有一些慈悲憐憫之心。
    她不算一個完全的好人,但,力所能及的時候,做一些幫助別人的事,你不過是一句話,救的可能就是別人一條命。
    有這樣的機會,多麼難得。
    至於聖不聖母的,若人生只有你死多活,生命該是何等的悲涼。
    宋嘉言的鋪子,不過在洋貨行有些名頭,餘者大商家,真不屑於理會於她,尤其宋嘉言並未出面,只令掌櫃聯絡商界掌櫃。
    大家說了半日,均未有句准話,只有瘳瘳幾家,願意捐獻銀兩,五百兩、一千兩、兩千兩的,聊勝於無。宋嘉言命掌櫃自庫中提出三萬銀子,加上這些籌到的銀兩,換成糙米,捐給了帝都府。
    帝都府尹恨不能給李大掌櫃立個長生牌位,對李大掌櫃讚了又贊,在昭文帝面前亦上了表彰折子。昭文帝是個靈光的人,立刻賜了捐出大筆銀錢的商家以義商的表彰。
    這個時候,餘者大商家才知道失去了什麼?紛紛捐款以示品行。
    宋榮及時上了一道表章,談及慈善義賣的事。慈善義賣啥的,真不是宋嘉言的主意。在宋嘉言看來,古今人類的智慧都是一樣令人驚歎。
    昭文帝自然知曉是宋榮家的鋪子帶頭捐的銀子,宋榮本是簡在帝心之臣,昭文帝笑,「子熙,不想你家大姑娘倒有陶朱公的才幹。」說的是宋嘉言捐銀兩的事。若是別人家,昭文帝定以為是家主之事。不過,宋嘉言的才幹,昭文帝還是有一些認知的。那鋪子既是宋嘉言的,依宋子熙品性,自然不會去用自己閨女的鋪面銀子搏名聲。倒是宋嘉言,很有些眼光。
    宋榮溫聲道,「臣常教導他們,財物如流水,只要飽衣足食,不必將財物看得太重。臣出身寒門,挨過凍受過餓,如今有機會為國效力,皆陛下所賜。就是臣所上書表章,不過拾人牙慧而已。」
    「昨夜,臣偶然翻到大鳳史冊,上面記載鳳武帝初為鎮南王世子時,帝都地動,鳳武帝便以此法籌萬民之力,成功賑災。」
    昭文帝笑,「朕昨日,亦想到此節。」
    心有靈犀的君臣二人說了不少話,宋榮正色道,「臣唯一所慮之事,便是如今大筆救濟賑災銀兩衣食之物,當選拔廉潔官吏,令其擔當賑濟之事。」
    「彭相年紀漸老,子熙襄助彭相此事吧。」
    宋榮感激謝恩。
    宋家帶頭兒出錢出力,昭文帝龍心大悅,對宋嘉語愈發溫柔寵愛。
    如今家中子弟年長,機會難得,宋榮也願意帶著兩個兒子歷練一二,就是李行遠,也被寧安侯打發到宋家,跟在宋榮身邊跑個腿兒之類。
    李行遠已經十七,永安侯同妻子商議李行遠的親事。
    紀閔早兩年前就給李行遠相看了,今年李行遠考了武舉出來,永安侯方正式為兒子考慮親事。永安侯問紀閔道,「你覺著,言丫頭如何?」
    紀閔歎道,「言丫頭是咱們看著長大的,人品脾性都好,我是願意,只是不知行遠是怎麼想?咱們就這麼一個兒子,言丫頭時運不濟,現下帝都多少她的閒話,我都氣得與人吵過幾回。行遠年輕氣盛,未必願意,若只因大人的緣故便結此親事,倒耽誤了兩個孩子。」怨偶什麼的,並不是紀閔樂意見到的事。她亦從不因宋嘉言與自己親近便有搓合宋嘉言和李行遠的意思。
    永安侯道,「先時,我便有意與子熙聯姻。不過,子熙囑意書香門第,我便沒開口。言丫頭是有些運道不好,這兩年,不令你去給行遠說親,我就是想多看看她的意思。她這樣不驕不躁,榮辱不驚,比尋常大人都強幾分。要我說,言丫頭的才幹,只可惜不是個兒子罷了。若是行遠能娶到她,一輩子受益。他們青梅竹馬,言丫頭嫁到咱家,我們但拿她當個女兒,斷委屈不到她。再者說了,咱們寧安侯府的門第,也不算辱沒了她。」這點自信,寧安侯還是有的。
    見丈夫主意一定,紀閔心中亦是歡喜,不過,為求穩妥,她依舊道,「你悄悄問問行遠的意思,若他願意倒罷了;若是不願意,我雖早將言丫頭當成自己女兒一樣,只是,咱們就行遠這一個,我與侯爺夫妻融洽,我也只願行遠娶一同心之人。」
    「知道了。」
    父親與他說親事,李行遠還有些害羞,吱唔著說,「言姐姐很好,我就是擔心婚後受她欺負可怎麼辦?」自小被宋嘉言揍大的孩子,總是有些心理陰影。
    寧安侯聽到這種話,險些沒一口老血噴出來,沒好氣道,「她不過是個丫頭,因年長你一歲,小時候力氣大些而已。若你現在還被她揍,你乾脆買塊豆腐撞死吧。」
    李行遠臉紅撲撲地,「怪沒心理準備的。」
    還臉紅上了,永寧侯瞪兒子一眼,「成還是不成,你倒是說句痛快話。」沒出息的模樣!
    李行遠點頭倒是挺痛快,「孩兒但由父親母親做主。」想到言姐姐能做老婆,李行遠雖然覺著有幾分怪怪的,不過,他與宋嘉言青梅竹馬,娶言姐姐,似乎,也挺好的。李行遠再一次悄悄的紅了臉。
    兒子沒啥意見,寧安侯欣慰的對老婆道,「行遠果然是個有運道的。」宋嘉言這樣的本事手段,絕對旺夫。給兒子娶個能幹的老婆,又有宋榮這樣的老丈人,日後還愁什麼。
    寧安侯亦不必紀閔出面,他乾脆直接跟宋榮去提親。
    宋榮聽到寧安侯的話,著實吃驚不小,寧安侯笑,「我知子熙你多中意讀書人,現在言丫頭的親事未成,大約是你在等明年春闈的結果,想自新科進士中為言丫頭擇婿。」
    「不是我說,讀書人規矩多,似我家,咱們知根知底不說,行遠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你平日裡從不外待他,他是個怎樣的孩子,你向來清楚。再者,行遠他母親是言丫頭的親姨母,我們向來視言丫頭為自己閨女的。」讀書人多有幾分酸氣,宋嘉言雖無辜,但名聲絕對是個問題。寧安侯笑,「就是咱們,脾氣相投,再為兒女親家,簡直是天作之和。」
    讓素來冷面寡言的寧安侯言笑晏晏的說這一串子話,宋榮已知寧安侯對這樁親事的熱絡,宋榮道,「言丫頭不是以前小姑娘的時候了,她與行遠自幼相識,自然是好的。她如今大了,待我問問她的意思,再給姐夫回復。」
    寧安侯笑,「那我就等子熙的好消息了。」戶部尚書已老,宋榮眼瞅著就要再進一步,宋嘉言眼光手段都好,想在帝都尋一個似宋嘉言這等出身這等才幹又能與兒子投緣的閨秀,委實不易。至於帝都那些亂紛紛的流言,再過十年,誰還記得?
    有時,時運就是這樣的不濟。
    寧安侯府的親事,宋榮是願意的,不說別的,侯府門第,李行遠兄弟一人,紀閔又是宋嘉言的親姨母,李行遠的品行,宋榮深知,斷不是紈褲一流。再者,兩人自小玩兒到大,至今有什麼好東西,宋嘉言也忘不了李行遠一份兒。
    這樣的人家,宋嘉言嫁過去就是享福的。至於寧安侯府其他瑣事,依宋嘉言的本事,將來也完全當得起侯府夫人的之位。
    宋榮與宋嘉言一提,宋嘉言倒也沒說什麼。宋榮想到的事,宋嘉言亦能想到,寧安侯府,的確是不錯的對象。就是李行遠,對她也足夠敬重,至於愛與不愛,宋嘉言現在完全不想再提這些虛無飄渺的事。
    隨緣吧,一切隨緣吧。
    敬重比愛情,重要一千倍。
    宋嘉言點了頭,宋榮便回復了寧安侯,只是有一事,如今雪災,宋榮忙於賑災,宮裡宴飲歌舞都停了,著實不好這時候定親。
    宋榮與寧安侯皆是朝中重臣,自知曉此情,默契的將定親禮挪到明年。
    李行遠自從知曉與宋嘉言定了親事後,對於宋嘉言就有那麼幾分不好意思,天天勤習武功不說,還偷偷托宋嘉諾送了兩盆怒放的梅花給宋嘉言。
    宋嘉言深覺好笑,回送了李行遠兩盆水仙,李行遠令小廝穩妥抱回去,吩咐房中丫環好生伺養言姐姐送他的水仙花,還時時一人瞧著水仙傻樂。紀閔知曉李行遠對宋嘉言有意,心中也暗自高興,私下命管事準備各種成親用的東西。
    外祖母馮氏亦是對這樁親事充滿期待,宋嘉言嫁給李行遠,紀閔自然不會虧待於她,就是宋嘉言更會對紀閔孝敬非常。李行遠畢竟不是紀閔的親生子,有宋嘉言做紀閔的兒媳婦,對兩人,都是再好不過。
    就是宋嘉言也認為,自己的人生大約就是在寧安侯夫人的位子上度過了。
    她以往常會聽到一句話「無巧不成書」。
    其實,人生比戲本子更要精彩一千倍。
    當方太后的賜婚懿旨送到宋家時,宋家人完全懵了。就是宋嘉言也不瞭解,焉何方太后會賜婚她與方二公子?
    不過,當再一次進宮去永安宮向宋嘉語請安時,宋嘉言完全明白了。宋嘉語撫著肚子,拉著宋嘉言的手滿面淚痕相求,「大姐姐,我肚子裡,是皇子。求求大姐姐……」
    宋嘉言沒有說話,她靜靜的盯著宋嘉語的眼睛,直到將宋嘉語看得心虛的錯開眼睛。小紀氏在一畔懇求答腔,「言丫頭,你素來疼你妹妹,將來,將來你妹妹不會虧待你的。」
    是啊,肚子裡是皇子。
    宋嘉言以往與宋嘉語說的,承恩公府失寵於御前,麗妃已老,方太后一系再無皇子在手。可見,宋嘉語是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的。方太后一系希望再扶植一位皇子,宋嘉語有寵有孕,宋榮在朝中態勢極好,宋家與承恩公府聯姻,方太后自然會對宋嘉語所出皇子另眼相待。
    當然,宋榮簡在帝心,方太后是絕不可能弄死宋嘉語奪了她的孩子的。而承恩公府如今的情形,的確須要與朝中重臣聯姻,挽回頹勢。
    眼下便是方太后千秋節,因北方雪災,方太后明確提出簡辦千秋節,將千秋節省下的銀子都捐給受災百姓。老娘這樣的明理,宮妃在一畔恭維方太后,昭文帝感觸非常,動情道,「母親千秋,兒子竟不能孝敬一二,實在深有慚愧。」
    方太后笑,「皇帝待哀家素來孝敬,只是如今,哀家有個心願,皇帝允了,就是對哀家的孝心了。」
    昭文帝自問何事,方太后歎口氣,「承恩公府不爭氣,那雖是哀家的娘家,皇帝卻是哀家的兒子,自有個遠近之分。皇帝對承恩公府是喜是厭,這些朝廷大事,哀家也不大懂,再不多說多問的。唯有子弟間事,哀家有些放心不下。承恩公府方諒已經二十了,文不成武不就的,到底是侄孫,哀家實不好不管他。就想著,給他尋一門厲害能幹的媳婦,好引導約束於他,叫他學好。」
    方諒的品行,昭文帝深知,皺眉,「不知母后相中了哪家姑娘?」
    「這姑娘,皇帝也知道,哀家就取中她能幹。」說著,含笑望一眼宋嘉語,復對昭文帝道,「不是別人,正是宋大人家的大姑娘。她是個知書答理的孩子,彼時被逆黨劫持,哀家聽說,如今宋姑娘的婚事就有些艱難。」
    「方諒還年輕,又生於貴胄之家,有些貪玩兒也正常。」方太后道,「他母親疼愛幼子,他祖母寵愛嫡孫,方養出他這淘氣的脾氣來。哀家想著,給他娶房厲害的媳婦約束一二。看遍帝都,宋姑娘是極合適的。」
    昭文帝道,「就是不知宋姑娘可有婚姻。」
    方太后笑對宋嘉語道,「德妃是宋姑娘的親妹妹,問她便知。」又一臉感慨道,「宋姑娘為國與逆黨為質,如今婚事艱難,哀家著實有幾分放不下她。承恩公府雖說不是一等一的人家兒,卻是哀家的娘家,皇帝的舅家,賜婚予承恩公府,亦不算辱沒了她。」
    昭文帝實不知宋家這是何意了,笑問,「德妃,你姐姐還沒有人家兒嗎?」
    宋嘉語輕低螓首,露出一段潔白細膩的頸項,柔聲道,「上次母親進宮來,妾身並未聽說。」
    這些內情細節,宋嘉言並不知曉,不過,只要清楚宋嘉語的用意,對於宋嘉言而言,便足夠了。
    宋嘉言淡淡道,「娘娘的心意,臣女知曉了。」
    宋嘉語淚落如雨,艷如妍花的臉上更添三分楚楚之姿,側顏拭去珠淚,其神其態,惹人憐愛至極,「大姐姐這是怪我了。」
    「臣女萬不敢有此意。」
    「大姐姐放心,我必不會讓大姐姐吃虧的。」
    宋嘉言神色淺色,不再多言:原來,皇宮真的將一個人變成妖怪。
《千金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