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內鬼

    今日,阮鴻飛拋棄明湛獨自外出、且不活不要明湛跟行為,受到明湛強烈譴責。
    阮鴻飛不得不慇勤服侍了明湛一回,再說了無數甜言蜜語給明湛聽。後,又殷切詢問了明湛一天行程。
    明湛想到正事,馬上命人取了榜單來,燈下細細比較。
    「這是春闈榜吧?」阮鴻飛掃了一眼問。
    「嗯。」明湛找阮鴻飛幫忙,取出一本冊子,「來,你來念,我來記,哪個家裡是做官,哪個家裡是有錢,哪個是小富,哪個是赤貧?」
    臨睡前,明湛對阮鴻飛道,「數據能說明一切。」
    殿試過後,金榜即出。
    名次變化並不大。
    雖然難免有些懷才不遇聲音,不過幸未成氣候。且經明湛嚴密分析過後,他認為此次春闈還是相當公正。
    狀元榜眼探花按例授官之後,其餘人等依舊要考,成績好,留翰林。再次一等,就得自己去吏部侯缺,什麼縣令縣丞,走點兒關係總能輪上一個。
    「有沒有人,願意與承恩公去海外杜若國使臣館為官呢?」明湛問。
    這個年代人看來,去杜若國需要遠赴重洋,無疑是非常辛苦差使。所以,即便問這個問題人是高高上皇帝,進士們還是猶豫了一時,明湛接著道,「條件很艱苦,可能去了水土不服之類,量身體好自薦吧。」
    本來就猶豫,明湛這麼一講,場面冷了。
    雖然大家玩命兒考春闈是為了做官,不過,天大官階也沒性命重要。
    幸而這殿中,能考出進士來都是高智商人群。他們馬上想到,承恩公身份比他們貴重一千倍,且此事是陛下親口所提,爭先應下,起碼能陛下跟前留下一個優良印象。
    頓時,昭德殿內,人人爭先,踴躍至極。
    明湛眼中泛起些許笑意,揚起唇角,「有願意前往者,報名與吏部,日後再論。」接著又說起鹽課改制之事,朝中倒無人反對,只是提及鹽商為國效力日久,如今朝廷要收回鹽場,對於鹽商當有所嘉獎之話云云。
    後,明湛溫聲道,「永裳,你去了,見到鹽商們,鹽商商會會長會員們,問一問,他們可有什麼要求。他們常年吃這碗飯,斷然沒了,朕心裡也不落忍。若是他們有何打算,只管與朕說。還有他們當年買鹽引銀子,如今鹽引尚未到期限,該退多少銀子,只管算了來,朕撥銀子給他們。」
    林永裳躬身領命,明湛道,「永裳,你為欽差。淮揚鹽課改制之事,均由你做主。kxnet」
    當然,明湛不忘把范維與馮秩撥給林永裳使。另外,戶部善查帳積年老吏直接分了一半兒給林永裳。
    帳,永遠是關鍵。
    明湛再私下宣召林永裳,坐花畔池邊,溫聲說起自己打算,「朕有意開放海禁。如果鹽商們有細心打聽朕雲南改革鹽課消息,就應該知道朕從不會叫人吃虧。不過,海禁事,非一時半會兒可以完成。若是他們有意,可以來帝都,朕有事相詢。」
    林永裳意會,感激道,「臣一到淮揚,先辦此事。」
    「如此,甚好。」明湛道,「朕已經命永定侯輔助你安撫淮揚,永裳,這件差使辦好,淮揚總督位子就是你。不要辜負朕。」
    林永裳鄭重道,「臣為陛下辦差,不求高官厚祿。」此一句,林永裳之聰明表露無疑。
    明湛暗暗感歎,林永裳而立之年居一品之位,果然是非比凡俗。聽到這樣話,遠遠比聽到若干謝恩表忠心話要愉悅多。
    「朕知道。」明湛握了握林永裳臂膀,笑道,「朕去過你家,知道你是個什麼樣人。」
    明湛是個十分會說話人,他完全能表現出對一個人十足十信任,那種剖心以待眼神再加上明湛身份,足以令人心生感激。
    饒是林永裳,亦生出願為明湛效力之感。
    是為明湛,而不單單是為了皇帝這個身份。
    一君一臣皆有玲瓏心思,相談甚歡,明湛說了一些對淮揚看法,後,再次對林永裳道,「你去了淮揚,眼見為實,淮揚一切由你做主。」
    過一時,何玉捧來一件長條型烏木匣子,皇室東西,向來巧奪天工,只看此長匣,就足以讓人生出買櫝還珠之感。
    明湛掀開此匣,午後陽光一角落入匣中,頓時折射出灼灼寶光。明湛伸手,握住,沉穩取出一柄長劍。
    這是一柄鞘上鑲滿珠玉寶石長劍。
    如果一個人,沒見過,只聽描述,怕會生出暴鄙薄之感。
    可如果有幸親見,你就會知道這是何等驚人無以倫比華美,林永裳驚呼,「太祖寶劍。」
    「上方寶劍。」明湛糾正。
    此劍出於太祖皇帝之手,傳說太祖皇帝仙山尋得此劍,其過程曲折完全可以編出一本傳奇故事。這是一柄天子劍,由上天所授,太祖皇帝得到蒼天眷顧之人,由此得到天下。
    當然,這些都只是傳說。
    不過,此劍確有神秘莫測之處。太祖之後,歷代皇帝皆想仿製,遍邀天下工匠,無一成功。且不說鋒銳無匹劍刃,就是這件華美至極劍鞘上那顆耀眼碩大無朋紅寶石,已是傾國無雙。
    明湛一生兩世,算是見多識廣之人,也很為此劍精湛工藝所折服。
    「上方寶劍你拿著,有急事可先斬後奏。」明湛見林永裳緊張說不出話,有意緩解一下氣氛,笑道,「至不濟,也可以嚇唬人。」
    這柄天子劍,大鳳朝《開國本紀》中有過神乎其神玄之又玄記載。林永裳當然是知道。這是大鳳朝皇帝專有天子劍,林永裳從未見有哪個皇帝會賜臣子以此劍為授權信物。明湛此舉,讓這個精明過人臣子腦袋裡竟有短暫糨糊,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喃喃,「陛,陛下……」
    「不敢接?」
    林永裳眼中尚存著不能置信驚愕,不過,神思總算歸位。他斂起臉上訝意,恭恭敬敬對明湛行了一個標準跪禮,珍而重之雙手接過此劍,正色道,「臣定不負陛下之命。」眼中竟有微微濕潤。
    明湛抬手示意,林永裳起身,「臣遠赴淮揚,短時間內怕回不了帝都。臣有一外甥尚帝都,臣於帝都中並無親族,還請陛下關照於他。」
    「放心吧。」
    沈拙言早知舅舅要去淮揚,不過他如今也忙很,極晚方回家,一到家就喊肚子飯。僕人老紀將灶上溫著飯菜端上來,沈拙言狼吞虎嚥一通吃。
    林永裳皺眉,「你文雅些。這麼晚,怎麼還沒飯?」
    「魏子堯說太白樓吃,我吃不慣外頭飯,就回來了。」沈拙言端起一碗絲瓜蛋湯說。
    「現忙什麼呢?」林永裳公務繁忙,只見沈拙言成日往外跑,心中牽掛不已。
    「皇上命禮部刊印司將今年杏榜前一百名進士文章刊印成冊拿出去賣,簡直供不應求啊。」沈拙言大聲道,「還有書商們拿銀子來走關係,想跟著賣。」
    沈拙言刻意擺出為難模樣,眼睛裡卻是促狹笑意,他少年模樣,做出這樣神色,不但不可愛,還顯得尤為可愛。指間尚夾著筷子,沈拙言一攤手道,「只得讓他們交了訂金,多多刊印罷了。」
    「行了,趕緊吃飯。」林永裳拍他頭一記,叮囑道,「也別為了這些事耽擱了功課。」
    「知道。」沈拙言往外跑多了,完全不似剛到帝都時拘謹,說道,「我現也是為皇上當差哪,跟中進士以後也差不了多少吧。」
    「放屁。」林永裳斥道,「若是進士沒用,皇上怎麼還會命他當初伴讀科舉。范維與馮秩先前也是授了官,如今不但中了進士,又要隨我南下,回朝後定受重用。」林永裳想到自己要離開不短時日,語氣緩和了些,認真叮嚀,「你好好為皇上當差,別管多小事,都要用心做。別人若是給你送東西送銀錢,你要告訴皇上,別私自收下。」
    「知道。」沈拙言笑,「舅舅只管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一會兒,我幫舅舅收拾東西。」
    世間從來只有「兒行千里母擔憂」,「母行千里兒擔憂」就比較罕見了。同理,晚輩永遠無法理解長輩感情。
    譬如沈拙言,他從來不覺得舅舅出遠差,留下他獨立生活是什麼難事。
    不過,他也只有舅舅這唯一親人,不捨也是真。
    林永裳擇日南下,魏子敏亦要與天樞等人長去海外,難得兩行人竟然同路,自然結伴而行。
    一切都有條不紊進行,直到禮部尚書歐陽恪上本道,「皇上登基已有數月,該議年號預備明年用了。」
    要知道,議年號是大事,尤其是君年號,講究頗多,等閒議個一年半載完全是小意思。
    明湛自然允准。
    歐陽恪又道,「皇上已正帝位,是否差欽天監擇福址福地?」
    明湛一時沒反應過來,迷茫問道,「幹什麼?朕又沒打算蓋房子建宮殿?」
    半朝人給明湛話鬧暈了,歐陽恪哭笑不得,提醒道,「陛下,自然是擇福地建皇陵。」皇帝陵寢向來是登基就開始建,一個建到嚥氣兒,建好了,把棺材抬進去,自此供人忌拜。
    這麼一想,好像活著就為了蓋個墳頭兒似。
    「哦,這件事不急,我現活好好兒,著什麼急建陵寢。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有那個銀錢,還不如用百姓身上。」明湛這席話一出,朝中人人訝意。
    倒不是說明湛不好,只是觀其言行,真想不到明湛竟然有聖人品質。且事後許多大臣認為,他們皇帝隨口說出兩句詩,便極有帝王氣概。
    當然,這也是現代人與古代人之間一大區別。
    起碼明湛看來,花大量銀錢蓋那些遭賊惦記陵寢,是十分愚昧事。
    終,這也成為武皇帝一生中難解謎團。
    歷史學家眼中,封建社會人人相信往生來世大環境下,武皇帝終其一生,未建陵寢,幾乎是難以想像且難以理解事。
    明湛反對,選福地事兒只得擱置。
    6家明月樓案子卻轟轟烈烈開始了。
《皇帝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