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攻防

    明湛一身玄色薄絲繡金龍龍袍,頭戴金絲冠,蜜桃兒臉上多了幾分威嚴。
    今天剪綵日子,明湛也沒叫什麼閣臣尚書跟隨,只叫上了禮部尚書歐陽恪與國子監裡博士教員,選了幾人,共同剪綵。
    明湛先演講。
    阮鴻飛看來,明湛具有先天演講優勢,嗓門兒高,平時隨便嚎一嗓子能傳出二里地,把人震個半聾子。
    明湛個子不夠高,吩咐侍衛搬了張椅子來,明湛直接站上頭了,斷時高了一截,排後頭那些正鬱悶見不到皇上人,猛然間看到皇上龍臉,頓時激動個好歹。
    明湛道,「朕早就想來看看你們,一直沒來,是因為朕將要面對是你們這些天之驕子,國之未來,朕緊張哪。」
    「朕想,該和你們說些什麼?聖人之言,你們比朕讀要精要熟,無需朕重複。」明湛伸出兩根手指,高聲道,「兩句話,第一句,圖書館,朕給你們建好了。有學問先生們,朕會給你們請來。別辜負了你們青春。第二句,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書本,改變命運,別辜負朕期許。」
    明湛叫著官員們一道剪了彩,又國子監食堂一道用過午膳,方回了行宮。
    到了行宮,明湛得意問阮鴻飛,「我演講如何?」
    阮鴻飛答,「狗屁不通。」
    明湛先是怒,後則喜,拍著手擠眉弄眼笑,「飛飛,你是不是嫉妒我啊。嘿嘿,嫉妒就直說嘛,我就知道。」哼著歌兒自戀跑去洗澡了。
    阮鴻飛除了翻個漂亮白眼,簡直無話可說。起身,循著明小胖腳步,一道洗鴛鴦浴去也。
    明湛晚些時候才知曉徐家鬧劇,並未多提。只是徐3拐彎抹角要捐銀子時,笑一笑,「徐卿,依朕看,你一個女兒抵得上三個兒子。」
    徐3一臉路遇知己模樣,「不瞞陛下,臣也是做此想。因只有這一個女兒,平日裡免不了多疼寵她些。」
    「你是個有福氣。」明湛此一句話,讓徐3心頭飲青蜜。
    徐3眼睛微濕,他倒不是因為明湛話感動,只是覺著如今自己終於已經找到了一條準確無比道路,只要照此路奮鬥,輝煌可待。
    每個入仕男人都不是沒有野心,尤其徐3,他曾是三元及第。所有人都認為他將一帆風順直上青雲時,等待他卻是十五年翰林修書生涯。
    一朝天子一朝臣。
    生命永遠莫測,即便如此,徐3也得感謝蒼天,起碼,他等到了重用他帝王。
    明湛見徐3忽然就落下兩行淚來,還唏噓感歎,難道自己忽悠煽情功力又上漲了,笑道,「徐卿,你這是怎麼了?」
    徐3拭去淚,含笑道,「臣實是高興,臣失儀了。」
    明湛微愣,心道,原來不是自己煽情功力上漲,分明是老徐頭兒煽情大功功力非凡。
    徐3原本就對女兒寵愛,如今連皇上都誇他家女兒,回家就忍不住同妻子說了。
    徐夫人一面安排二兒子婚事,一面愁女兒再婚事,聞言大喜,「連皇上都說咱們女兒好,這風聲要出去了,咱閨女再說親就容易多了。」
    徐3原本給閨女瞧中了武狀元宋遙,結果宋遙給明湛放到了西北,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確是要另覓俊傑了。
    不過,這二婚不比初婚,哪怕徐盈玉爹貴為戶部尚書,一般真沒人願意取個和離過女人。
    那些看中徐3身份地位想求親,徐3不一定看得上他們。
    一時間,徐3倒為難了,安慰妻子道,「我外頭瞧著呢,這也急不得。女兒向來有主見,給她說親還是要聽聽她意見。」
    這夫妻二人商量挺好,本家卻又來了信兒。
    繼徐福回了淮揚,這次倒是沒再送姨娘來。反正帝都別不多,尼姑庵還是管夠,徐太夫人氣了一場,派了親信嬤嬤,要接徐盈玉去淮揚,說是想孫女兒了。
    那婆子是徐太夫人身邊兒執重,姓蘇,人稱蘇嬤嬤。蘇嬤嬤似笑非笑地,「太夫人聽說姑娘竟然與夫家和離,可是嚇壞了,怕姑娘受了委屈,命奴婢接姑娘去老家散散心。太夫人說了,若是三太太三老爺捨不得姑娘,太夫人只好親自過來看望姑娘和姨老太太了。」
    徐夫人險些氣暈過去,一出一出,這是要做什麼!
    蘇嬤嬤仿若沒看到徐夫人臉色,只管繼續道,「太夫人就記掛著姑娘呢,這次命奴婢帶了不少伺候人來。一路上服侍著姑娘,斷不能叫姑娘受了委屈。」
    徐夫人冷笑,「太夫人記掛孫女,這是盈玉福氣。我們帝都,也沒空回去給太夫人請安,若是太夫人想來帝都,正好讓我們一孝道。嬤嬤只管回去,什麼時候太夫人過來,送個信兒來,我與老爺一準兒帶著他們姐妹兄弟,到郊外迎侯太夫人。」有種你來帝都試試,徐夫人也不是吃素!
    蘇嬤嬤臉上一僵,看徐夫人一眼,臉上板板,聲音裡不悅有耳朵都能聽出來,「三太太,恕老奴多嘴。太夫人是三老爺嫡母,堂堂正正一品誥命,一本奏章上去,只要說母親思念兒子,三老爺位高權重,人品自然沒說。朝廷以孝治國,想來陛下也會願意三老爺回鄉侍奉母親。」
    徐盈玉原本只一畔聽著,蘇嬤嬤此話一出口,徐盈玉當即笑問,「嬤嬤這話,可是大祖母說?」
    蘇嬤嬤並不肯言。
    「嬤嬤年紀大了,知道些古事兒不為怪,朝廷確是以孝治國。」徐盈玉眼睛微瞇,淡淡道,「嬤嬤還不知道吧,有句老話,忠孝不能兩全。當初永定侯親爹死了,朝廷要用人,照樣奪情!如今也沒人敢說永定侯不孝!」
    「大祖母有嫡親兩位伯父,庶出兒子也不只父親一個。」徐盈玉道,「嬤嬤婦道人家,可能不知外頭朝廷事兒。若照嬤嬤說法兒,徐家男人都不必做官了,有娘,只管辭了官回家伺候老娘便是,否則便是不孝了?」
    蘇嬤嬤臉上青一塊白一塊,徐盈玉冷笑,「嬤嬤也不必拿這等話來威脅誰,父親能做到這個位子,就不是怕事兒!」
    「姑娘這樣說,老奴回去就是。」蘇嬤嬤起身就要走。
    徐盈玉下巴微微一抬,守門口兒小丫頭們就圍了上來,蘇嬤嬤臉色大變,高聲道,「老奴是太夫人人,就是老奴身契也太夫人手裡,姑娘還想拿我不成!」
    「連太夫人也是徐家人,何況你個奴才!」徐盈玉冷笑,「我怎麼就拿不得你了!綁好了,送到帝都府去!荷花,你去跟田大人說,刁奴欺主,滿嘴胡言亂語,竟然跑到咱家裡來威脅我與母親,說太夫人因不滿大伯父被罷官,欲召徐家庶子們都回老家侍奉雙親。」
    「四姑娘,老奴何曾說過這等話!」蘇嬤嬤急呼。
    徐盈玉笑一笑,「滿屋子人都聽著了,你說沒說,有帝都府尹親審。堵嘴,拖下去!」
    徐夫人倒有些拿不定主意,「押到柴房去。」待人走後,又問女兒,「也別鬧太大,你父親還做著官呢。與本家鬧崩,對咱們也沒好處。」
    徐盈玉篤定道,「母親,這可是大好機會。你瞧本家這一出一出,絕對是不想父親好兒了。還不趁這機會要了這老奴命,也給本家一記警告!否則,那頭兒站著嫡母大義,還有秉生事,怕有生不完是非。」
    「那老奴說也有理,那頭兒是嫡祖母,一品誥命,真要鬧出來,父親這官位怕坐不穩。」徐盈玉道,「如今咱們得了先手,將事情挑破,起碼本家不會再從孝道上動腦筋,也給父親解了圍。」
    「還是等你父親回來再說吧?」
    「待父親落衙回家,有心人一打聽就知道,事情是父親策劃,失了先機。」徐盈玉看向徐夫人,說道,「莫非母親還信不過我?」
    徐夫人握住女兒手臂,「這叫什麼話,到底是家醜呢。」
    「咱家與本家關係,有心人都知道。既然別人都清楚,就不怕宣揚。」徐盈玉勸道,「這種事,別人家說了或者是假,咱們家生就有幾分真。母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哪。」
    徐夫人給女兒說有幾分意動,歎道,「皇上都說你頂用。這次,我就聽你。」關鍵時刻,明小胖魅力無形之中竟起了決定性作用。若此事給明小胖知道,自信心定會再次爆棚。
    徐盈玉微微點頭。
    徐3回家才聽到這事兒,尋思了尋思,只道,「打官司就打官司吧,潑才老奴,還當這是三十年前呢。」
    徐秉忠剛下班,茶都沒喝一口,氣道,「要不要我去帝都府打點一二,讓那老奴也受些苦楚。」
    「蠢才,不可畫蛇添足。」徐3斥一句,指了指女兒,「你與他分說分說。」
    徐盈玉笑,柔聲道,「其實這也沒什麼。二弟,父親也不是頭一天當上戶部尚書,你想一想,為何先前本家沒什麼表示?這會兒偏是又送東西又送人又要我去淮揚呢?」
    徐秉忠並不算太笨,想了想,「本家想拉攏父親?」
    「這個拉攏,咱們可不敢輕信?你別忘了秉生下場,雖說那是他自己作孽,不過,你平安,秉生掉了腦袋,本家肯定會恨上父親。」徐盈玉看向父親,緩聲道,「我想,怕是本家現不大妙了,才想拉上父親。咱們與本家關係太近了,若是上了賊船……」
    徐3咳了一聲,什麼叫賊船?
    徐秉忠已經明白了,道,「打官司也好。當初,我可是想著拉秉生一道財,誰曉得他……竟然暗中算計我。這會兒又來算計姐姐,真是沒個消停。」
    徐秉忠忽然道,「姐姐,吳大人現要操持天津港事,善仁堂事忙不過來,想著要找人幫忙。姐,我看你也不比吳女官差,你要不要去試試?」
    徐盈玉猶豫了,她真沒想過要出去做事什麼。
    徐3立時代女兒應了,問兒子,「真有這樣事?」
    「嗯,我跟吳大人提了一句。姐姐反正也家閒著,吳大人是太后手下女官呢,姐姐去了,也算太后面前掛上名號,以後說親後台也硬呢。」徐秉忠有用沒用說一堆,氣徐盈玉直敲他頭。
    徐秉忠這話算是說到了徐3心檻兒,徐3看中,無非就是女官這檔子事兒。掛女官名兒,不必去宮裡服侍,這就是給女兒再嫁增添資本呢,焉能不應?
    徐3立時道,「盈玉,你弟弟說有理。你家這樣閒著,倒不如學著做些事,善仁堂是為百姓做事地方,咱也不要薪俸,只當為百姓多做些事。」
    「我還沒做過這個呢。」徐盈玉有些拿不準。
    徐3笑,「什麼不是學呢。只管去試試,若是覺得不行,就回家,讓他們另找人也無妨。」
    這樣父兄再三慫勇,徐盈玉便也應了。
《皇帝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