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場 荊棘王冠(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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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啟程前往背崩。遠處雲霧繚繞,路下沼澤軟濕。大雨依舊瓢潑沒有停止。他們天未亮便起來整頓好行裝,動身前往遠處的森林。一起上路出發的還有當地的馬幫和背夫。他們趕著馱滿行李的馬,自己的身上還負載著至少一百多斤的籮筐貨物。這些看起來健壯而沉默的人,臉上平靜如常,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他們已經習慣峽谷中的雨季。在較為開闊的峽谷地帶,雨水會引起山體崩塌和泥石流傾瀉。山崩地裂。大大小小的石塊連同被擊倒的樹木,從陡崖上呼嘯著傾瀉而下,其力道和氣勢可以衝垮一切。群山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聲音震動,到處充滿不安的騷動。活躍的地質活動任性並且肆無忌憚。人以生命為代價,與它們捉迷藏。
    大霧還未隨著夜幕完全散去。青翠樹葉上掛滿水珠。空氣裡都是植物腐爛的氣味。烏的聲音清脆。遠處依舊可聽見大峽谷瀑布的轟鳴聲。他們一路急速行走。在離開住宿地約十公里的地方,遭遇第一個塌方。從泥石崩塌形成的土堆上走過,底下是絕壁,雨水匯聚的瀑布就在旁邊。從其中穿過,他們再次全身濕透。
    她心生疑惑,想此地就是他們所形容的塌方嗎。雖走勢危險,但也覺可以應對。她想像不出那個大塌方的樣子。他們才剛剛進入峽谷的塌方區。很快又走了三公里,看到早已走在前面的馬幫和背夫正聚集在遠處山路小徑邊,拿出香煙在抽,都已停歇下來。他輕聲說,怕是有麻煩了。
    走近過去一看,前面的小路已經隨著山體局部崩塌而消失,代替的是亂石堆和被雨水沖垮的爛泥。激流從山頂衝落下來,直往山崖底下的雅魯藏布江奔騰而去。地勢極為陡直。整片塌方區約有六百米寬。能看到前面未崩塌的山腰上的小徑,但連接處已經完全斷掉。從所處的位置進入塌方區,得爬下約一百米高的斷裂處,且沒有路跡可循。估計一夜暴雨,崩塌又有發生,使地形變得更為孤絕。
    所有的人看著這巨大的前所未見的塌方,一時說不出話來。她走到前面,觀察地形,與當地人說話。走過來說,他們決定過去。
    怎麼過?他說,這裡根本就沒有路。
    他們要從斷裂處跳下去,瞠過河水,走過亂石堆,然後再順著懸崖爬。
    如果山頂上剛好又有石頭滾落下來,且不說是泥石流,就算只是一塊石頭,剛好砸中,不會有任何生還的機會。
    那也比站在這裡發呆好。這裡很不穩定,隨時可能會有地質變化。快速通過是惟一安全的方式。不能拖延時間。
    此時,那幾個背夫已經動身。雖然身負重物,但身形靈活而穩健。他們小心地沿著斷裂處的石頭和泥塊,慢慢順爬下去,半身浸入河水中,用手緊抓著大岩石防止被激流衝下山去。經過那條瀑布狀河流,又在亂石堆上身輕如燕地擇道而行,抵達對面山腰下的懸崖,用腳踩著泥地上由腳印疊加出來的凹坑,抓著小石塊,小心地往上攀爬。
    他說,我先跟著他們去,試一下狀況。如果安全,你馬上跟上來。他轉身果斷地爬下斷裂處。
    剛越過河流的時候,山頂上開始有響動。小股泥沙簌簌滑落下來,夾雜著石頭,一塊一塊掉落。人的神經能夠接受到這敏感的信號。站在對面山腰小徑上的背夫們已經臉色大變,大聲地叫喊,快,快,快點過來。而還未走下塌方處的另一邊的馬幫則趕著馬開始往來路上後退。
    她感應到危險來臨。臉在瞬間蒼白如紙。心跳得劇痛,似乎要跌碎一般。大聲地喊叫,快,善生,快走。上面要塌了。他在亂石堆上飛速前行,整個人連滾帶爬地順著懸崖往上攀。一個年輕的當地男孩拿著長竹竿過來,讓他抓住竹竿,在最後的緊要時刻,把他硬生生拉扯上去。而幾乎同時,山頂上已經天動地搖,無數巨大的石塊混雜著洶湧泥沙轟然而下。兩邊斷崖上的人飛快地往回逃竄。
    身後一陣陣巨響震人心魄。突如其來的猛烈的泥石流跌落斷崖,直撲山底波濤洶湧的雅魯藏布江。
《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