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未來式——
    「睡了這麼久,我看她根本就是假裝的,她一定老早就醒了。演奏會結束的慶功宴已經為了你延遲了兩個多小時,你還打算繼續在她身旁守多久?」包蔚青焦急地敲著表面,繞著程日深打轉。
    「取消。」
    「嘻?」
    「取消慶功宴。今天我不去了,我要守在她身邊。」
    面對程日深又率性下達任性的指令,包蔚青敢怒卻不敢言,他抱著頭懊惱地跑了出去,開始憂心取消慶功宴之後所要面臨的指責。
    「礙事的人已經被我攆走了,你可以醒過來了吧?我的睡美人。」程日深俯首以舌尖輕舐著沈莎翎薄如蟬翼的眼皮。
    再繼續裝睡也不是辦法,說不定會被他吃掉呢!沈莎翎只好展開眼睫,鼓起勇氣面對這個闊別七年之久的初戀情人。
    「好久不見。」沈莎翎實在不曉得該對程日深說什麼才好。
    「如果我今晚沒有將你攔截下來,你是不是預備今生都不和我相見了?」他的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要不是我被騙買了一支大得嚇人的螢光棒,你根本沒機會逮到我。」沈莎翎不服氣地回嘴道。
    「我一眼就看到你了。不管台下多漆黑,不管你手上拿著什麼,我都可以強烈地感覺到你的存在,一旦你出現在我眼前,我就不會讓你再有任何消失的機會!像七年前那樣忽然消失不見,這樣的行為我不允許再有第二次了,你聽清楚了嗎?」
    當年她擅自決定不告而別,只留下一張字條寫著:對不起,我回家去了。
    天知道,當他一夜醒來獨自面對她已飄然而去的殘酷事實,他心理是多麼難受!他無法相信她就這樣離開他了,狠心背棄他們曾經共同許下的誓言。
    他曾經找過她,然而她像是消失了一般,非但休了學、搬了家,就連最要好的朋友都不知她的去向,她是存心與他斷了來往。在如一隻無頭蒼蠅四處亂碰亂撞仍然一無所獲之後,他終於學會了接受她已離開他的事實,跟著程麗蕊離開了台灣。
    兩年後,藉著程麗蕊在樂界的人脈,他重回了音樂的舞台,如平地一聲雷般刮起一陣轟動,憑著過人的才華與實力,自此扶搖直上,成為台灣音樂界第一把交椅。
    之後跨足流行音樂界也交出了斐然成績。
    然而,午夜夢迴,他還是不免夢見沈莎翎那張甜美的巧顏,吻著她的芬芳滋味彷彿還殘存在唇畔,穿過她柔軟如緞髮絲的十指,也還余著一縷幽香……
    經過了這麼多年,她依然是他此生唯一獨鍾傾心的最愛。
    曾經被狠狠斬斷的紅線,他誓言將它再度繫於她纖細的小指上,不讓她再有任何機會自他身旁逃開了。
    程日深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的眼睛無法逃避他令人窒息的視線侵略,霸道地強迫她正面迎視他的熱情。
    「你是屬於我的,我只愛你-個人,今後誰也不許說要分開。」他俯首,欲將吻印在她兩片粉紅翹唇上。
    想不到卻結結實實地挨了她一記。
    「痛!」他捂著遭頓器攻擊的後腦勺。
    「現在的我,只想遠遠看著你就好,一點也不奢望重回你的懷抱,所以請你放開我,不要隨便就摟摟抱抱。親嘴?那更是門都沒有。」沈莎翎一臉認真地揮舞著手裡誇張的螢光棒,一副誓死捍衛貞節的神聖模樣。
    不會吧?這可是程日深想了七年也想不到的重逢畫面,她或許會笑、或許會流淚,但絕對不會如眼前一般冷靜漠然,堅持各走各的路,她這是在開玩笑嗎?
    還是,她對他的愛,已經在七年前離去的那一夜,狠心地丟棄在回家的路上了?
    
    「我們都堅持過了,相信這樣的結局雖不令人滿意,但也是無悔了。」咬著牙,沈莎翎如此吐露。
    「不許掛我電話,」話筒的一端忠實地傳來程日深駭人的咆哮怒吼。
    他原本以為讓她有幾天思考時間,也許她就會回心轉意,也許她就會同意回到他身邊,可是萬萬沒想到,她是鐵了心堅持不願與他攜手共度未來。
    他無法接受她這樣狠心的決定。
    「這麼多年過去,我們的距離是愈來愈遠,再也不如當年了,我有我的世界、你有你的天地,勉強因為過去的感情而兜在一起,很容易產生適應不良、水土不服的情況,畢竟,我們都已不再是當年青澀的十七歲了,能夠為了純粹的愛情而捨棄身邊一切、相信真愛能夠克服阻礙的可貴年紀了!那股可敬的衝動,這些年,怕都老早磨光了吧。」
    她冷靜客觀地向他解釋分析著這段感情如今已呈平行線。當年既然錯過,往後也就沒有交集的可能了。
    如今他已是眾人眼中的焦點巨星,而她只是個子凡的大學研究員罷了。為愛而結合,這理由實在脆弱得不足以支撐共同生活所可能帶來的強烈考驗。
    更何況,她十分安於現狀,不希望平靜的日子突然捲進狗仔隊的鎂光燈裡。原諒她天生缺乏搔首弄姿的本領,所以為了避免獻醜蒙羞,她心痛地告誡自己,務必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事實上,若不是在他的告別演唱會上出了紕漏,昏厥在程日深懷中的畫面被媒體大肆炒作寫成大頭條,每天都得靠程日深特別派來的隨身保安開路才能殺出門前記者群攝影機的重圍安然到研究所工作的話,她人現在老早就在前往歐洲參加學術研討的路程上了。
    都是發生了這種倒楣事,才害得上頭以行為不檢為由,臨肘將她由代表名單上撤換下來。可惡!這個研討會她從半年前就十分斯待了,竟然會在緊要關頭遇到這種事,沈莎翎真是痛到捶心肝。
    每次都是這樣,當她決心要往正途走的時候,程日深就像個程咬金似的半路殺出來,硬拉著她往歹路狂棄而去,根本不給她說不的機會,真是個不折不扣霸道可恨的渾世大魔王!
    當年在她成天以前進台大為終極目標的平靜生活裡,他卻像從外太空掉下來的異類一樣出現在她眼前,一伸手便蠻橫地強拉著她往台大的反方向加速逃逸。
    雖然後來她迷途知返,可是學校裡的輩短流長卻使得她無法繼續留在藍塔,更何況還存她與程日深之間共有的回憶,也是逼得她不得不選擇負笈海外的原因。去國多年,她埋首書堆,療傷止痛,終於,完成了她最初的心願——拿了雙料碩士學位,光榮歸國擔任研究工作。
    如今,她的研究正進行到一個新的階段,他卻又毫無預警地闖入她的世界,企圖用他累積了七年的綿密情感,將她網住。
    曾經她狠下心自他身邊逃開了,這一次,她十分懷疑自己當初那份勇氣決心還在不在——畢竟,這些年來,她的心理始終只有他。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或者,你從來就沒愛過我?一直都只是我單方面-廂情願嗎?你的愛情其實不過是對我的可悲同情罷了,我說對了嗎?」他終於開口問出他心底最壞最糟糕的猜測疑惑。
    他始終不明白,當年她為何突然飄然而去。
    「你始終沒有弄明白,是不?關於我所作的痛苦決定、關於我狠心斬斷一切的決心,你還是不明白,是嗎?」
    她從來不想去多加解釋關於她的銷聲匿跡,她不在乎沒有人瞭解,然而當地真的曲解了她的用意時,她還是無可避免地感受到難以想像的痛楚。
    難道他真的不懂嗎?關於她非得選擇離開的理由。
    「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起碼你得給我一個理由,說你根本沒愛過我,說呀!」他低吼。
    沈莎翎打顫的五指終於再也握不住冰冷的話筒,她鬆開了手,任由淚水在她臉上奔流。
    天知道,如果她不愛他,她不會選擇離開他,她會為他生一窩孩子采絆住他,她會要求他負起責任,努力掙錢養家,她會一輩子纏著他,直到終老……
    但是她沒有這麼做,一切只因為她真的好愛他呀!
    雖然他嘴上不說,然而光從他進藍塔之後還曾經盛裝出席普霄特涅夫的鋼琴演奏會,以及在他們私奔的那段期間,他雖然身心俱疲,卻仍然拄著枴杖,忍著身體的不適每日積極教導小翔鋼琴技巧……光由這些小細節,她就輕易瞧出端倪,她完全明白,在他的心底始終還是惦.記掛念著他最不忍割捨的音樂。
    他有才華,他還那麼年輕,她沒道理以情感的枷鎖鉗制他的大好前程,這太自私了!多少個難眠的夜裡,她想了又想,終於在一個月光森冷的午夜,揮灑了一地破碎的淚水,離開了她最初、最真的愛情。
    而現在,他竟然質疑起她的真心!
    沈莎翎什麼也不想多談了,她現在只想好好哭-場,哀悼她那無辜犧牲的愛情。
    
    自從那一日沈莎翎悲傷地切斷程日深的電話之後,她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沒有他的消息了,而圍堵在門外守候的八卦狗仔隊也退燒似的逐漸散去,只留下一地的垃圾,和沈莎翎滿腹悵然。
    「真是死腦筋,幹嘛想那麼多呢?年紀都快二十五了,還一點警覺心都沒有,端什麼架子嘛,有人要就不錯了咧!」
    撕開一大包墨西哥三角脆片,到廚房攪拌調製獨特口味辣醬,沈莎翎一面數落著自己,一面捉著脆片沾醬大口大口吃著。
    明明應該要很高興才對,他終於放棄對她的干擾了,但是,為什麼她的一顆心反而擰緊了呢?有點刺痛,像有一條荊棘束縛著她的心臟,連呼吸都痛。
    「每一張唱片都在發片日頭一天就衝到唱片行去,不顧顏面地和一群小女生爭破頭搶購,每一場演奏會,即使是賣票也非聽不可,偶爾電視上出現了他的畫面,就會自不轉睛瞪著螢幕發呆,死命霸著遙控器不讓別人轉台,還因此被其他研究員取笑她年紀不小了還崇拜偶像……明明這麼愛他,卻還是抵死不承認,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不坦率的假仙女人?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嚼著麻辣脆片,沈莎翎繼續嚴辭批判自己,說著說著,竟被脆片的辣氣給薰到,嗆得直咳嗽,鼻頭都紅了,眼淚直流。
    都是程日深害的!
    他就算不在她身邊,照樣能夠讓她魂縈夢牽、絲絲掛念,害她魂不守舍、心不在焉,連吃片餅乾都會被嗆死,天。啊!他真是魔力無邊、魅力無窮呀。
    真不知道要到何時她才能學會對他免疫,不曉得她對他的愛戀算不箅是一種病呢?或許她該認真考慮哪一天帶著她的健保卡上醫院求診咧!希望不要被醫生轟出來,列為拒絕往來戶才好。
    心情才稍微平復下來,電鈴卻霎時猛然響起,害她差點由沙發上跌下來,還好她反應快,一隻腳掛上茶几,以劈腿的姿態避掉可能發生的傷害。
    「你在幹什麼?劈腿減肥嗎?這樣有效嗎?一面嘴巴裡還吃著東西,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電鈴聲戛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卻是程日深慣有戲彥嘲諷的語氣。
    沈莎瓴錯愕地抬眼循聲望向來者——
    「你怎麼進來的?哎喲!」完全沒想到他竟然就近在咫尺,害得她嚇了一大跳,卜意識往後猛退,卻忘了自己的怪異姿勢,立時她整個人便以倒頭栽的誇張姿勢直直跌落在硬梆梆的地板上。
    「你的腿還是和從前一樣白皙誘人,難不成你改變主意想要主動勾引我了?」老天,她整件大罩衫掀到頭頂,他就是神仙也難以抵擋這樣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他還是憑著過人的自制力.儀僅只是朝她笑著伸出手來,小心冀翼地扶起她摔得七葷八素的柔軟身軀。
    「你走開啦!每次你一出現我就開始倒大楣。」她將他輕輕推開。她怕自己一嗅到他那魅力橫溢的氣味便會輕易地失去理智,直往他懷裡,鑽去。
    「要不是我出現,你恐怕一整天都要開著門鎖,說不定會遭遇不測咧!你呀,別光只是讀書做研究,其它的事情好歹也要分心注意一下吧!」她總是那麼粗心大意,害他為她提心吊膽捏冷汗。
    「我沒什麼事情好分心的,研究就是我全部的生命了。」
    「那我呢?你一點也不將我放在心上嗎?」
    「我為什麼要將你放在心上,你又不足我研究的對象。」
    「我可以是你的研究對像喲!我很樂意和你生個小孩,而且更等不及要瞧瞧小傢伙的模樣了。」他將話語呵在她敏感的耳畔,彷彿這還不夠撩動她的心緒,他竟然得寸進尺地伸出濕潤的舌尖,沿著她美麗的耳』型輪廓,輕輕劃著圈圈。
    沈莎翎哪裡受得了他如此過火的挑逗,整個身體都像被點燃引信的炸彈似的,一觸即發——
    「等等!」她愈想愈不對。「生小孩關我的研究什麼事呀?」由於豐富的求知慾,讓她由沉淪的情感邊緣猛然清醒過來,阻止了他在她胸前的侵略。
    「你……不是作遺傳工程的研究嗎?」他喘著氣,仍然親吻著她彎彎的眉毛。
    「聽你在胡說八道咧,我是電子工程研究員啦。」真是的!差點給他矇混過去了。
    「是嗎馬?你真了不起。」他輕吻著她驕做微翹的鼻尖。
    她被他搔得著實癢極了,只好推開他,板起臉來:「都說過別再對我毛手毛腳了,你怎麼都說不聽咧!」
    「七年來,我都只能抱著空氣耶,你有點同情心讓我抱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
    「那我呢?我也只能聽著你的音樂,摸不到你的人,看不見你的心,傻傻地像遍佈世界各地眾多的樂迷——樣,懷抱著無處投遞的思念入睡,-夜復-夜。」
    不敢相信她竟對他全盤托出了!
    驚愕地捂著嘴,低垂著眼睫,她就是沒有勇氣抬眼迎視他。無論他是雀躍,或是遲疑,她都不敢正面目睹。
    他溫熱的指尖輕輕滑過她的頸後,語氣溫柔到太不可思議:「到底,你還是愛我的,原諒我曾經懷疑過,我太該死了,原諒我。這些年來你受的煎熬、相思,肯定不小於我,而當初狠心切斷一切聯絡,一定也令你痛不欲生吧?對不起,我竟然」點都沒顧慮到你的心情。」
    感受到透過指尖傳來的體溫滲入體內,於是一朵微笑浮上沈莎翎的唇畔:「認識你這麼久,這還是頭一次聽見你開口道歉耶!」
    「難不成,我在你心底一直都是個蠻橫霸道的傢伙嗎?」
    「你會讀心術嗎?完全猜中了我的心聲。」
    「好呀!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現在就拐你非得跟我到--個地方去,你說不也沒用,反正我就是這麼一個不講理的人。」
    說著,程日深便拉著沈莎翎動身前往一個神秘的地點。
    
    「這裡不是藍塔高中的音樂教室嗎?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沈莎翎不解地望著程日深。
    「你進來不就知道了嗎?」打開門,他朝她做出-個請的姿勢。
    實在太好奇了,不曉得程日深又在搞什麼把戲,沈莎翎輕輕移步踏進這間久違了七年的老舊建築。
    還是和從前一樣的桌犄擺沒,只不過放置樂譜的書櫃上已經空無一物。怎麼看都不覺得驚喜,沈莎翎實在懷疑程日深帶她來這裡的目的。
    她本著研究的精神,鉅細靡遺地瀏覽著每一寸角落,即使一顆小沙粒都個放過……
    什麼聲音呀?她的耳朵豎了起來,發覺背後傳來優揚的琴音,她迅速轉過頭去,只見程日深端坐在玄黑的鋼琴前,指尖輕柔躍動著,除了第一次這樣靠近他欣賞著他動人的琴音所帶來的震憾之外,最令她驚愕的卻是,他現在演奏的曲目,竟是德布西的月光曲!
    她沒聽錯吧?真是那首曾是他最恐懼的月光曲?
    沈莎翎掩著嘴,不敢相信程日深驚人的改變。然而,她著實為他高興,因為這正代表著他令人憂心的心病已經痊癒了。太好了!
    最後一縷殘音猶迴盪在耳邊,他已經起身朝她的方向走來,一把摟住她,她感覺得到,他的心跳急促,右手的指尖都在發抖。
    她心疼地伸出十指包裹住他的右手。「你辦到了!那已經不再是蟄伏在你心中放肆撒野的心魔了,你終於憑著自己的毅力克服了這一切,你簡直太棒了。」她明白演奏這首月光曲對他來說有多麼艱難,然而他卻辦到了。
    他緊緊摟著她,親吻她的髮際。「都是因為你,我才有辦法演奏這首曲子。」
    「因為我?」她不明白。
    「這是我們認識時,你為我彈奏的唯一曲子,就在這間音樂教室裡。每當我想著你的時候,腦中便自然浮現月光曲的旋律,七年來,我-直都是懷抱著這樣的心情在聆聽這支曲子。」
    不可思議地,她離去之後某一個靜謐的夜裡,他全心全意惦念著她的倩影,竟未察覺自己修長的十指在不知不覺間在琴鍵上俐落地旋舞跳躍,而彈奏的曲目,赫然是令他聞之肝心若裂的月光曲。
    對她的愛,使他戰勝了一直不敢面對的心魔,解救了他被下咒桎梏的右手,然而他的重生喜悅卻無法及時與她分享,七年來,這始終是他心底最大的遺憾。
    「日深……」這一刻裡,她才完完全全領悟體會到,他對她用情至深。她從來未曾質疑,只是不曾料想到竟然會是如此深刻的地步。
    「你為了我,忍痛割愛,捨棄了幸福,而我為了你,肯定要重回舞台,幸好我們都沒有白白犧牲這難熬又折磨的七年光陰。」
    「你真的決定要退居幕後嗎?」像他這樣才氣縱橫的普樂天才,捨棄舞台實在太可惜了。
    「是呀,我已經厭倦了鎂光燈追逐的場面了,更何況當初會選擇重返樂界,其中有大半因素是為了你。我作的每一首歌曲,都只是為了你,希望無論你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夠聽見我對你的思念。現在,你已經回到我身邊了,對於曝光在螢光幕前的工作,我一點都不戀我,從今以後,我只想找個寧靜的環境專心創作,和你一起生活。」
    這個決定在與她重逢之前便已萌生,如今將她擁在懷裡,更加堅定了他退居幕後的決心。
    「讓我考慮考慮,好嗎?我的腦筋現在都變成一團漿糊了。」她知道他只差沒拿把鮮花跪下來罷了,否則這些話擺明了就是在向她求婚呀!
    天啊!她到底該不該把自己嫁掉呢?現在的她,根本無法思考。
    「我給你一支曲子的時間來考慮。」他向她下達最後通牒。
    轉身步至琴畔,程日深開始演奏著這支攸關他們一生重大決定的曲目,聽得沈莎翎的呼吸都跟隨著每個音符的高低起伏。
    終於這支熱情醇美的曲於也在她心慌意亂的情況下,圓滿結束了。
    「這首曲子,從我們初次見面的那一夜便開始醞釀了,想不到我還沒來得及將它寫完送給你,你就已消失得無聲無息。趁著今天,我將它獻給你,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我們相識的第八個紀念日。生日快樂!」這是一個特別的日子,適合別出心裁的賀禮。
    「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最近生活步調完全被攪亂了,她竟然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了,真是太離譜了。
    而他卻沒有遺漏這一個具有深刻意味的日子。她真慚愧,更覺得無比安慰。
    「嫁給我吧!莎翎,就在今天,請你務必嫁給我吧!」他朝她伸出手來,誠懇萬分。
    她真的很壞,連她自己都覺得簡直壞透了,這種時刻裡,她居然還能好整以暇地詢問道:
    「一定要是今天嗎?你該不會是想偷懶,打著以後結婚紀念日和我的生日就可以一起過的如意算盤,比較省錢也不會記錯,對嗎?」
    他果然被她脫線的問題給撂倒了!但是他也不是省油的燈,早知道她不會如此乾脆就答應,於是他笑著伸手環住她纖細的腰枝,不讓她再有機會妄想逃開。
    「非得今天答應不可,理由當然不是你說的那樣,而是因為我們現在身處的這棟音樂教室,由於過於老舊,明天就要進行拆除工作,這個我們所共有回憶的地方,即將化為-堆土石瓦礫,你我都不捨得吧?這最後的一日,希望它成為見證我們愛情的聖堂,你答應嗎?莎翎?」
    耳畔彷彿響起天使敲著鐘聲的音樂,沈莎翎抬起一雙早巳淚濕朦朧的眼眸,唇邊噙起一朵燦然的微笑,她將手托到日深溫暖的掌心裡,甜甜地許諾道:
    「讓我們從現在開始,一起製造嶄新的回憶吧!」
    -完-

《留戀你溫柔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