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深夜,戰船仍以極快的速度航行,但船行始終極為平穩,想睡個好覺並不難,譬如神官,他幾乎一沾上枕頭就睡著了,不過在某個船艙裡的人卻還不想睡覺,無論是在地面或船上,先來個睡前運動再說。
    多多運動,身體才會健康。
    「雅洛藍。」
    「嗯?」
    運動過後,兩人汗流浹背,絲朵兒習慣性的枕在雅洛藍的肩窩上,雅洛藍也習慣性的環住她,另一手則意猶未盡的在她身上到處流連。
    但最近,他似乎特別喜歡駐留在她的小腹上。
    「妮貝拉不是被關起來了嗎?」
    「是,但每當有人向嘉肯和塔莎提婚事的時候,他們都會先徵求安傑和妮貝拉本人的意見,由他們自己決定自己的婚姻,過去妮貝拉連聽都不聽就拒絕了。」
    「但這回她同意了?」
    「同意了。」
    「兩個都?」
    「妮貝拉要求我替她決定一個。」
    雅洛藍的手在絲朵兒小腹上探索似的四處游移,視線也跟著手移動,回答始終是漫不經心的。
    「她到底想幹嘛?」
    「她以為這麼做我就會向她低頭,要求她不要嫁給他們兩個任何一個,然後她就可以乘機要脅我娶她做巫馬妃。」
    「你會嗎?」絲朵兒仰眸瞅著他,很認真的問。
    「會什麼?」雅洛藍不解的反問。
    「低頭。」
    「當然不會!」雅洛藍毫不遲疑的否認。「這種事我絕不會向任何人屈服,無論是上一世或這一世,我都只要你,其它任何女人都不要,也不在乎是否會因此而造成任何不幸的後果!」
    「但她是在賭氣吧?」女人在賭氣的時候多半會做錯決定。
    「是又如何?我們自然會給她勸告,但聽不聽全在於她自己。」雅洛藍滿不在乎的說。「更何況,每個人的命運都是由自己塑造出來的,而不是由別人來替他塑造,無論妮貝拉如何決定,那都是她自己塑造的命運,一切要她自己負責,怪不得其它任何人!」
    絲朵兒靜默了一會兒。
    「那麼,你會替她決定哪一個?」
    「我不會替她做任何決定。」
    「可是……」
    「但我會告訴她,無論是-影之地的萊姆將軍,或摩克王的弟弟哈達,他們兩人都不適合做她的丈夫,如果她堅持要和他們其中之一結婚的話,後果得由她自己承擔。」雅洛藍的語氣十分冷酷。「換句話說,倘若我們再和-影之地或北方大地打起來的話,我們絕不會顧及她的安危。」
    「那她可慘了!」
    「若是為她的任性而犧牲其它人,其它人不更冤枉?」
    「嘉肯和塔莎也會很為難。」
    「不,他們會難過,但不會為難,他們很清楚什麼時候應該做小犧牲,以避免更大的犧牲。」
    絲朵兒又沉默一下。
    「說得也是,妮貝拉的任性不該由別人來承擔後果。」輕吁一口氣,「算了,不說她了,我們還是來說……」視線往下溜,某人的爪子仍在她小腹上流連。「我懷孕了嗎?」
    一聽她問,雅洛藍頓時眉開眼笑的樂歪了。「對!」
    絲朵兒卻一點表情也沒有,像戴了面具似的。「喔。」
    雅洛藍的笑容僵住,然後慢慢消失,「你還不想懷孕?」他小心翼翼的問。
    絲朵兒撇一下嘴。「也不是,只是……心情有點複雜。」
    她懷孕了,很簡單的事啊,哪裡複雜了?
    「為什麼?」
    「因為……」她的手覆上他的手。「想到要看自己的孩子比自己先老死……」
    「原來是為這個。」尚未聽完,雅洛藍又笑開了。「放心,不會。」
    絲朵兒怔了怔。「不會?為什麼?」
    雅洛藍滑稽的擠眉弄眼。「別忘了,嚴格來講,這副肉體應該是屬於風魔的,是半神體,我才是『借宿』的人,所以我們的孩子也會是半神體,因為他們也是風魔的孩子,帝神的孫子,因此……」
    風魔的孩子,帝神的孫子,半神體?
    難道……
    「因此什麼,快說呀!」絲朵兒也興奮起來了。
    「嘿嘿嘿,」雅洛藍笑得十分得意。「你介意和雷神或戰神,甚至日神、月神做親家嗎?」
    和雷神或戰神,甚至日神、月神做親家?
    絲朵兒聽得一整個呆住了。
    不會吧,她的孩子將會嫁娶天界大神的孩子?
    相隔二十多年再踏上西方大地的上地,絲朵兒的感覺是陌生又熟悉的,有點心酸,也有點感慨。
    「我終於回來了!」她喃喃道。
    「從你離開的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雅洛藍深情低語,手臂緊緊環住她肩頭。
    「那蓋文伯父和蒂絲伯母……」
    「四年前去世了。」
    「喔……他們過得好嗎?」
    「很好,只是常常想起你。」
    「我想應該是,他們自己沒有孩子,一直都很疼愛我,我就像他們親生的孩子……」話愈說愈小聲,停住,片刻後,深吸一口氣,她甩甩頭。「只要他們去世前都過得很好就行了!」
    「我發誓,他們去世前都過得很幸福!」雅洛藍保證道,然後推推她,催促她上馬。「走吧,回家了!」
    「哪裡?」絲朵兒一邊跳上馬,一邊又問。「風堡?神官莊園?」
    「廢話,當然是神官莊園!」雅洛藍笑著也上了另一匹馬,再一把抱住跳入他懷裡的銀妞。「我啊,賴定神官了!」
    絲朵兒失笑。「神官好慘,他最拿你沒轍了!」
    雅洛藍往後瞄一下仍在那裡考慮要騎馬還是搭馬車的神官,大笑著扯韁往前奔馳,絲朵兒緊隨在後。
    「誰教他甘願被我賴上!」
    眼看他們兩人竟然自顧自先走人,神官不禁愣了一下,旋即惱怒的咒罵不已,一邊爬上馬追上去,唐恩與洛司竊笑著上了馬,洛司舉高手臂揮了一下。
    於是,大軍開拔了,出外征戰多時,終於可以回家了!
    雖然可能明天又要出發了,但能讓疲憊的身心暫歇下來,即便只是短短片刻時間,也比沒有好。
    戰爭始終是最容易令人疲憊的!
    「你還住在這裡?」絲朵兒驚喜的發現雅洛藍仍然住在原來的地方,「還有它……」她一把抱起迷你小豬,又親又吻。「賽利!」好想念!
    不過,賽利不是粉紅色的嗎?為何變成金黃色的了?
    「我一直住在這裡。」雅洛藍把銀妞抱過去和賽克認識一下。「還有,它不是賽利,是賽利的兒子賽克。」
    「耶?」絲朵兒驚訝的捧起賽克來看。「那賽利呢?被你吃掉了?」
    「鬼扯!」雅洛藍哭笑不得的把銀妞放到地上,「你忘了嗎?那場大戰過後,神官就把賽利抱去養,說他看見賽利就好像看見狄修斯,又替它娶老婆。後來我跟他要,他堅持不肯,還把賽克扔給我……」他笑笑。「當時他還不知道我就是狄修靳。」
    「啊,對對對,我還真的忘了呢!」絲朵兒恍然道,想起來了。「記得當時我還說狄修斯長得又不像豬,看見賽利怎會讓他想起你呢?」
    話說著,她也把賽克放到地上去,然後,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迷你豬和迷你狐狸對看了半天,忽地,銀妞轉身就跑——跑得很慌張;而賽克則拔腿就追——追得很興奮,口水都流出來了。
    絲朵兒看得目瞪口呆。「有沒有哪裡搞錯了,狐狸居然被豬追?」
    雅洛藍捧腹大笑。「男追女,天經地義!」
    絲朵兒不可思議的瞪住他。「喂喂喂,你不會是想……」
    雅洛藍笑到快沒氣了。「對,我就是那麼想,沒想到用不著我幫忙,它們就自己湊在一起了!」
    絲朵兒猛翻大白眼。「你腦筋有毛病,竟然想把狐狸和豬配成一對!」
    「狐狸跟豬,很……很配呀!」
    「不對,銀妞是馬!」
    「馬跟豬,也……很配呀!」
    「你自己去配豬吧!」
    「你是豬?」
    「……」
    老實說,當塔莎得知妮貝拉是為了意圖謀害巫馬後而被巫馬王判處監禁,她私心裡還為了自己親手養大的義女感到不平,認為妮貝拉不過是為了愛而一時失控,何必懲罰得這麼嚴重,虧雅洛藍和妮貝拉還是一起長大的呢!
    然而在得知巫馬後便是安亞,而雅洛藍就是狄修斯之後,這種想法便整個翻轉過來了。
    「安亞?你真的是安亞?」她難以置信的瞪住絲朵兒。
    「如假包換,就如同他……」絲朵兒笑吟吟的指指雅洛藍。「是狄修斯一樣,我們都回來了,這輩子,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是……是真的?」塔莎仍然無法相信,她轉頭向神官尋求證實,後者用力點了一下頭,她不可思議的怔了片刻,表情終於開始改變,是驚愕、是狂喜。「安亞,是你?真的是你回來了?」
    「當初我離去之前,曾對你說過一句話……」絲朵兒慢吞吞地說。「我一定會回來,回來之後,千萬別忘了我是誰啊!」
    塔莎倒抽了口氣。「天哪,真的是你!」那句話只有她和安亞知道。「安亞,真的是你!」她不可思議的喃喃道,突然失聲痛哭起來了。「安亞,我一天也沒有忘記過你,我好想念你,真的好想念你!」
    「我可是一點兒也不想你!」絲朵兒的眼眶也熱了。「因為我不記得你,直到不久前,我連狄修斯都不記得呢!」
    「想不到你真的回來了,實在想不到呀!」
    「老實說,我自己也沒想到能夠恢復安亞的記憶呢!」
    好半天後,塔莎的哭聲才慢慢靜止下來,而後,她開始發怒。
    「可惡的妮貝拉,她竟想謀害你!想想你和狄修斯從前世到今生不知歷經多少艱苦,生離又死別,好不容易又能在一起,她居然妄想插入你們之間,」她愈說越生氣。「簡直是……」
    「塔莎,反正我也沒事,你就不用再生氣了。」絲朵兒溫聲安撫她。「想也知道,喜歡上雅洛藍的女人都不會好過到哪裡去……」
    「不對,不是這樣的,安亞,」蘭塔莎搖搖頭。「喜歡雅洛藍的女孩子可不止妮貝拉一個,還有許多他不知道的,譬如莫桑倫的女兒,還有唐恩的侄女,她們都喜歡雅洛藍,但她們也都知道這不是能強求的事,所以都把這份喜歡默默藏在心裡。而妮貝拉她……」
    遲疑了一下,「她是被我寵壞了!」她痛心的承認。「為了彌補她失去親生父母的遺憾,我甚至比疼愛自己的親生兒子更疼愛她,現在想起來,我實在不應該如此,都是我養成她那種任性不可理喻的性子!」
    「不,你現在才是錯了!」絲朵兒拍拍她的手。「告訴你,蓋文伯父和蒂絲伯母才寵我呢,但我並沒有因此而變得任性或野蠻。我想是妮貝拉的本性不太好,一旦被寵,本性就很容易暴露出來,或許你也有一點責任,但絕不能全怪你。」
    塔莎歎息著又搖頭,「無論如何,她已經太過分,絕不能再放縱她了!」她的語氣十分堅決。「從現在開始,我絕不會再放任她為所欲為了!」
    絲朵兒朝雅洛藍看過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們現在就去看她吧,」雅洛藍平靜的說。「看看她到底有什麼目的。」
    最好不是他所猜想的,否則……
    絲朵兒對風堡並不熟,因為安亞並沒有在風堡內住過,但就她記憶所及,無論是神官莊園或風堡,內部都是很普通的建築,除了有些房間大一點、傢俱好一點之外,根本談不上奢華,與列坦尼的宮殿比較起來,甚至可以說是寒酸。
    因為風族的人沒有享受奢侈的習慣。
    可是妮貝拉的房間卻富麗堂皇得驚人,標準的公主宮殿,全都是她自己找人來裝潢的,因為嘉肯和塔莎不同意她享受如此豪華的環境,於是她就偷偷的來,裝潢好了再讓他們知道。
    她是公主,自然要享受最好的。
    「雅洛藍,好高興,你為我回來了!」
    一見到雅洛藍,妮貝拉便驚喜的撲上前,雅洛藍立刻退後兩步轉到塔莎後面,妮貝拉停步不及,一頭撞進塔莎懷裡。
    「夠了,妮貝拉,巫馬王已經有巫馬後,你不能再如此放肆了!」
    塔莎板著臉嚴厲的斥責,可是妮貝拉不僅沒聽進去,甚至反過來嗔怪母親。
    「討厭啦,媽媽,雅洛藍是特地回來看我的,你幹嘛跟來嘛!」
    「我不是特地回來看你的,妮貝拉,」雅洛藍淡淡的道。「我是來問你,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妮貝拉睜大眸子,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勾起微笑,有點狡猾。
    「沒有什麼目的呀,我只是想請你幫我挑個丈夫人選,看是萊姆將軍比較好,還是哈達比較優?」
    「兩個都不好。」雅洛藍回答得很快。「萊姆將軍是-影之地的人,你根本不可能在-影之地生存;而哈達是北方大地的人,嬌生慣養的你也不可能受得了那裡的極寒氣候;最重要的是,-影之地與北方大地都有可能再跟我們開戰,到時候我們可就顧不了你了!」
    「可是我想要結婚了嘛!」
    「你可以在西方大地找對象。」
    「西方大地除了你和爸爸之外,沒有人配得上我呀!」
    「只要是你喜歡的人,又何必一定要計較身份?」
    「不,我非找個身份配得上我的丈夫不可!」
    雅洛藍深深凝視著她,知道她正在設法用話引誘他人陷阱,當然,他不可能上當,卻也不免為她感到惋惜。
    以她這種個性,他幾乎可以預料得到她的未來。
    「妮貝拉,如果你非得在現在這種時候結婚不可,那你就結婚吧,但我絕不會替你挑選丈夫,要挑你自己挑,後果也要你自己負責。」他的表情十分漠然,語氣也很冷淡。「還有,我必須先警告你——以巫馬王的身份,倘若-影之地或北方大地再跟西方大地開戰,我們絕不會顧慮你。」
    妮貝拉的表情變了,有點不敢相信,也有點不知所措,因為雅洛藍的反應和她所預想的出入太大。
    「你真的要任由我嫁到-影之地或北方之地?」
    雅洛藍歎氣。「我說過,最好不要,但你若堅持要,我也無法阻止你,只不過後果你得自行負責。」
    「誰說你不能阻止我,你可以呀!」妮貝拉氣急敗壞的衝口而出。
    「哦,我該如何阻止你?」
    「你只要娶我做巫馬妃,我就不用嫁到-影之地或北方之地了嘛!」
    果然是這個目的。
    「很抱歉,巫馬王向來只有巫馬後一位妻子。」
    「但我呢?」妮貝拉憤怒的質問。「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呀,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我嗎?」
    雅洛藍瞄一下塔莎。「要我說真話?」
    妮貝拉猶豫一下,點頭。「對。」
    「好,那我就老實告訴你,」雅洛藍的銀眸毫不迴避的迎向妮貝拉隱隱透著祈求的目光,他要讓她看清楚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我對你向來就沒什麼好感,以往容忍你也是看在嘉肯的面上,你是好是壞對我根本無關痛癢,最多只是為你感到有點惋惜罷了,畢竟,我們是一起長大的。」
    妮貝拉杏眼圓睜,十分吃驚,表情是難以接受的錯愕,萬萬沒想到雅洛藍的回答竟然如此冷酷絕情。
    然後,驚愕轉震怒,她眼中爆出火花。「好,我挑哈達,我要跟他結婚!」
    現在,她才是真的在賭氣。
    也或許她是在走險招;置之死地而後生,以為不顧一切走上最後一步,他會心軟,或者塔莎會為她向他哀求,而他看在嘉肯面上不得不低頭。
    愚蠢!
    雅洛藍搖搖頭,轉身欲待離開。「給她三個月時間考慮。」
    「不,我要馬上就結婚!」妮貝拉憤怒的尖叫從後面追來。
    「塔莎,由你決定!」雅洛藍頭也不回的把問題丟給塔莎,不想再插手這檔子事了。
    為嘉肯,他特地趕回來一趟,做得已經夠多了。
    「狄修斯!」塔莎吩咐僕人把妮貝拉的房門鎖上,旋即匆匆追上來。
    「還是叫我雅洛藍吧!」雅洛藍停步,回頭看她。「什麼事?」
    「現在我該怎麼辦?」
    「我說了,由你決定。」語畢,繼續往前走。
    塔莎跟在他身邊,思考片刻。
    「倘若是由我決定,我會繼續關禁妮貝拉,直到戰爭結束,免得她後悔莫及;但如果是嘉肯,他會讓妮貝拉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嫁出去,若是對方再跟我們開戰,他也不會顧慮妮貝拉的安全,因為這是妮貝拉自己的決定。」
    「此刻嘉肯並不在這裡。」
    「你的意思是……」塔莎遲疑一下。「按照我的決定就行了?」
    雅洛藍側過臉來對她擠擠眼。「我說了由你決定不是嗎?」
    塔莎睜了睜眼,旋即恍悟的笑了。「沒錯,你說了由我決定,那就由我來決定吧!」年輕人容易因衝動而犯下錯誤,身為父母也只能以這種方式來阻止她。
    可是,如果孩子堅持要跳進墳墓的話,恐怕誰也救不了她了!
    離開風堡回到神官莊園,雅洛藍大步走向位於莊園左後方的住屋,想到絲朵兒就在「家裡」等他,心裡就有說不出的感動與欣悅,終於,那棟原只是吃飯睡覺的地方,又有「家」的溫暖了。
    因為安亞回來了!
    想到這裡,他不覺加快了腳步,但不過才多走兩步路,他又猛然拉住腳,猝然一團黑影自他眼前飛竄過去,緊跟著,又是另一團黑影飛竄過去。
    那是什麼?
    雅洛藍困惑的轉頭看,另一頭卻傳來絲朵兒的大罵聲。
    「可惡,你那只腦筋有問題的笨豬,它到底要追銀妞多久?」
    原來是它們。
    雅洛藍失聲大笑。「男人追女人,本就該鍥而不捨的嘛!」
    「切你的頭,那是一頭笨得想上狐狸的色豬,不是人!」絲朵兒啼笑皆非的怒罵,隨又無奈的歎了口氣。「算了,隨便它們追吧,我就不信那頭色豬真能把銀妞怎樣!」
    雅洛藍哈哈笑著舉步繼續往前走,絲朵兒伴在他身側,好奇的打量他。
    「妮貝拉的問題解決了?」
    「嗯,剩下的問題交給塔莎。」
    絲朵兒沒再追問塔莎打算如何解決妮貝拉的問題,她擔心的是另外一個情況。
    「哈達和萊姆為何挑這種時候來提婚事?」
    「精靈王告訴我,萊姆將軍已趕走托拿特自立為王,但托拿特是圭南的外甥、波拉王妃的弟弟,他擔心東方大地和北方大地會插手,因此想找西方大地做後盾保住王位。」
    「果然。」絲朵兒低喃。「那托拿特又到哪裡去了?」
    「失去了金魔,-影之地的人根本不聽托拿特的號令,這種弟弟對波拉沒用,所以波拉也不想管他的閒事,」雅洛藍拾起手臂放在她肩上。「托拿待只好到無名之地去找他母親莎裡耶。」
    「梅麗妲呢?」那個單純幼稚的嬌貴公主,絲朵兒實在無法不想到她。
    「起初被萊姆將軍強佔,但梅麗妲天天哭哭啼啼的,萊姆將軍受不了,就把她賞賜給手下,成為萊姆將軍十幾位重要手下共享的妓女。」
    「妓……妓女?」絲朵兒吃驚的屏息。「……未免太慘了吧?」
    「這是她的惡果。」雅洛藍淡淡道。
    從來不為別人著想,只顧慮自己的人,就得嘗嘗被人忽視感受,強行奪取身體的滋味。
    「但普通人不是不能在-影之地生存嗎?」
    「她孕育過基納魔神,體質自然跟一般人不同。」
    絲朵兒搖頭,為梅麗妲的遭遇深深歎息。「她太單純、太傻了!」
    雅洛藍緊了緊環住她的手臂。「至於哈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波拉打算正式進軍,強行佔領聖湖之地……」
    「耶?」這下子絲朵兒真被嚇到了。「她怎麼敢?那是巫馬後的……」
    「她不知道。」
    「咦?」
    「事實上,知道巫馬王已有巫馬後的人並不多,更別提知道巫馬後是聖湖之地女蘿族的人。」
    「原來如此,那我懂了,波拉想要佔領聖湖之地,擔心水王干涉這件事。」
    「沒錯,而且哈達的野心跟波拉不相上下,只要波拉一直沒有生孩子,他就是摩克的繼承人,所以這趟他還親自來提婚事,好像下定決心不娶到妮貝拉就不回去了。」
    「他親自來了?」絲朵兒驚呼。「好大膽!」
    雅洛藍俯唇親她一下。「你放心,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讓波拉佔領聖湖之地,別忘了聖湖之地還有西方大地的軍隊,我也會再加派兩萬軍隊過去。」
    「有你在,我不擔心。」
    「謝謝你的信任。」
    「我們什麼時候離開?」
    「明天。」
    翌日早上,當絲朵兒正在到處尋找銀妞時,塔莎派人來通知雅洛藍。
    「妮貝拉公主打昏送早餐的僕人,逃跑了!」
    「什麼?那個笨蛋!」
    雅洛藍和絲朵兒立刻趕到風堡,見僕人還在四處找人,神官也趕來了,還有唐恩和洛司。
    「還沒找到人嗎?」神官問。
    「沒有,都找不到。」塔莎惶急得團團轉。
    「會不會溜出堡去了?」唐恩望著窗外,好像已經準備要出去找人了。
    「不可能,」塔莎猛搖頭。「要出堡一定得通過守衛,守衛並沒有看到她。」
    「所有地方都找過了?」洛司撫著下巴思索,什麼地方最好躲人?
    「找過了,除了一個房間……」塔莎猶豫著。
    「哪個房間?」
    「哈達住的客房。」
    一聽,眾人的表情都不太對勁了,就在這時,他們遍尋不著的妮貝拉竟然施施然的出現在樓梯口,還親熱的挽著哈達的手臂,得意洋洋的下樓來。
    「妮貝拉,你跑到哪裡去了?」塔莎氣急敗壞的衝過去,大聲責詰。
    「我說我要嫁給哈達,媽媽你卻把我關起來,我只好自己去告訴他我願意嫁給他-!」妮貝拉說得理直氣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哪裡錯了。
    聞言,除了惱怒她的任性,很想臭罵她一頓之外,其它人都沒什麼特別反應,但雅洛藍與神官卻不約而同抽了口氣,愀然色變,兩人面面相覦,表情都不是普通的難看。
    「你這孩子,真是!。」
    雅洛藍橫臂阻止塔莎開罵,注視妮貝拉的眼神格外嚴厲。
    「你說……」
    「我願意嫁給哈達呀!」妮貝拉抬高下巴,擺出不會被他嚇到的高姿態。
    「我也願意娶她。」哈達加了一句。
    雅洛藍又吸了口氣。「他有倒酒給你喝嗎?」
    妮貝拉用力點頭。「有啊,我喝完之後,也倒了一杯給他喝,瞧,我也不是不懂禮貌的!」
    禮貌?
    現在誰會在意那種小事!
    「當時只有你們兩個嗎?」雅洛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再問。
    「不,還有哈達的六個護衛。」雖然不解雅洛藍為何問這種問題,但妮貝拉還是照實回答他。
    神官低低呻吟,雅洛藍暗歎。
    「我明白了。」
    「你終於明白了嗎?」妮貝拉眼睛亮起來了。
    雅洛藍平靜的注視著妮貝拉,後者臉上的得意神情清清楚楚寫著:
    你終於明白我不是隨便說說就算了吧?
    那就求我不要和哈達結婚啊,不然你們要是真的開戰,有我夾在中間,雙方的處境都會很為難哦!
    來吧,求我啊!
    聰明反被聰明誤!
    雅洛藍暗忖,而後轉向哈達。「你帶她走吧!」
    此話一出,除了神官之外,所有人全傻了眼,包括妮貝拉在內。
    「雅洛藍?」塔莎更是驚駭。
    雅洛藍默然無言,神官歎息著拍拍塔莎的肩。
    「按照北方大地的婚俗,一旦男女雙方在眾人面前公開承認他們彼此願意嫁娶對方,然後男方倒一杯酒給女方喝下,女方也倒一杯酒給男方喝下,婚禮也就算完成了。」
    「就……就這樣?」塔莎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
    比南方大地的婚俗更簡單,簡直就像是在混,但,北方大地的婚俗就是那樣,多半是因為北方大地實在太冷了,一年裡起碼有一半時間在下雪,大家只想快快結束婚禮,好進洞房去做運動溫暖彼此。
    「就這樣,不管你同不同意,他們已經是夫妻了。」神官無奈的苦笑。
    其它人呆成一片,說不出話來,連妮貝拉也錯愕的做不出任何反應來,直到哈達要帶她離開,她才尖叫著猛然甩開哈達的手。
    「不!我不是真的要嫁給他啊!」
    「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
    「不!不!我不是!不是!」
    「你是!」
    不顧妮貝拉的掙扎反抗,任憑她尖叫得整座堡壘都差點崩潰,哈達硬拖著她離開,就在這時……
    「慢著!」雅洛藍突然出聲喚住他們。
    妮貝拉喜極而泣。「雅洛藍,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狠心!」
    但雅洛藍根本不理會她,只盯住了哈達。「我想最好讓你知道一下,我的妻子是聖湖之地女蘿族族長的妹妹。」
    哈達的眼神很困惑,不解雅洛藍告訴他這種事做什麼?「你是誰?」
    雅洛藍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巫馬王。」
    哈達先是一怔,繼而神色大變。「你你你……你就是巫馬王?」
    雅洛藍冷硬的點點頭。「所以,請轉告你們波拉王妃一聲,千萬不要打聖湖之地的主意!」
    眼見雅洛藍嘴裡說著話,臉上竟然開始冒黑氣,那雙銀光灼灼的眸子隱隱透出兩道令人心驚瞻戰的紅芒,好像惡魔的利爪般剌在他身上,哈達不由駭得心跳漏了好幾拍,手心多了兩把冷汗。
    「我……我會轉告她!」話落,捉著妮貝拉拔腿就跑。
    呢貝拉的尖叫聲愈來愈淒厲,也愈來愈遠去,最後,終於聽不見了;塔莎默默落下不捨的淚水,絲朵兒低聲予以安慰,其它人俱是無言。
    「好了,我們最好盡快出發,」雅洛藍手按在絲朵兒肩上。「剛剛精靈王通知我,為了爭奪統治者之位,南方大地開始內亂了,列坦尼的表弟安蒙竟然跟莎裡耶合作,說好安蒙先幫莎裡耶打退席特,莎裡耶再幫安蒙奪取南方大地的統治之位,我們再不去,席特八成會很慘!」
    神官心頭一凜。「那你們快去吧!」
    所謂的盡快,就是愈快愈好,而最快的方法毫無疑問是……
    「銀妞!」堡內中庭,雅洛藍扯嗓門大吼。
    不一會兒,一條銀色的影子如飛射至,坐定,尾巴搖個不停,黑色眸子討好的瞅著他。
    「準備!」雅洛藍振聲下令。
    眨個眼,銀光閃閃的迷你小狐狸消失,換上潔白似雪的天馬。
    雅洛藍先讓絲朵兒上馬,自己再坐上她身後,正欲下令起飛,忽又一條金光閃閃的影子射入絲朵兒懷裡,絲朵兒低頭一看,竟是……
    「賽克,你上來做什麼?」
    絲朵兒啼笑皆非的要把小豬豬請下馬,卻被雅洛藍阻止。
    「看它『癡心』,就帶它一起去吧!」雅洛藍笑得差點說不出話來。「走了,銀妞,到無名之地!」
    絲朵兒來不及反對,人就在空中了。
    「雅洛藍。」
    「嗯?」
    「要先去找莎裡耶談判?」
    「對。」
    「好,我來跟她決鬥!」
    「……」
    什麼時候開始,談判等於決鬥了?

《巫馬王Part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