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太子、小太子……」
    御書房外突然傳來小順子公公驚慌失措的聲音,納藍及太傅對看一眼,繼續將注意力放回到書卷上。
    「砰!」的一聲,就見小順子跌坐在御書房門口,口中仍不忘叨念著,「小太子,大事不妙~~」
    「放肆!」納藍不悅的用力丟下書冊,「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沒禮貌?」
    簡直跟他那個登不上檯面的太子妃一模一樣。
    「小、小太子啊~~皇、皇上剛剛在早朝時宣佈退……退位,由您擇日繼位,並由太皇太后垂簾聽政!」他就是因為聽到這天大地大的大條事情,才會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氣喘如牛。
    「可惡!」納藍立刻捲起衣袖,擺出一副想找人幹架的模樣衝出書房,「我那皇帝老子竟敢如此對我……」
    「小太子~~呃……不對!現在應該叫皇上了。皇上,等等奴才啊~~」小順子連氣都沒來得及喘,就急巴巴的跟在納藍的屁股後頭追去。
    「皇上果然聰明,竟然能想得出這等高招來對付小太子,唉~~臣甘拜下風。」查太傅邊捻著鬍鬚,邊開心的笑著走出御書房,他要去看好戲羅!
    ※※※
    「住口!」納藍衝到大殿上,顧不得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對著正褪下龍袍的皇帝老子大吼,「你休想稱心如意。」
    「呵呵!說曹操曹操就到,眾愛卿,還不向新登基的皇帝行禮?」皇上笑得無比奸詐。
    「吾皇萬歲、萬萬歲。」
    瞬間,太和大殿裡響起一片歡聲雷動的擁護聲浪,氣得納藍直跳腳。
    而一旁的太監則逕自上前替納藍披上龍袍。
    反了反了!難道他們不知道他就是因為不想替皇帝老子扛下這個重責大任,才拚命的使出調皮搗蛋的高招嗎?
    眼看皇帝老子已快走出他的視線,納藍不禁焦急的喊道:「父王……父王請留步。」
    只見他那皇帝老子好整以暇的轉身面對他,還笑得老奸巨猾,「吾兒錯了,父王剛才已下召宣佈退位,打算帶著你母后一起上天下海的走透透,這可是朕與你早八百年前就約定好的。
    「至於你,當然只能登基繼承皇位,替你老子我來治理國家羅!」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可……可你賴皮啊!」納藍完全無法掌控現場的狀況,只能無助的對著皇上的身影抱怨。
    「不不不!」皇上馬上轉回身,並伸出手指不停的左右搖晃著,「朕當年也是在只有十三歲時,就被你那奸詐無比的祖父陷害,為這社稷做了二十一年的奴隸,你現在可是比朕當年還大上一歲,所以,朕算是對得起你了。」
    因此,他現在當然是造反有理羅!
    「可是……你明明答應至少還可以做個十年、八年的啊!」前天他明明還聽見皇帝老子這麼對查太傅說。
    「那是騙你的。」皇上一說完,就滿臉得意的往內室走去。
    「站住!你……你不知道君無戲言嗎?」
    嘿嘿!這下子,他的皇帝老子總該無話可說了吧?
    「不不不!」沒想到,皇上又舉起討人厭的手指頭,「現在你才是所謂的『君』,朕……已然退位,而且,現下正要和你母后一起去雲遊四海,過著只有兩人世界的快樂生活,你保重吧!再見。」
    哪有這樣不負責任的一國之君啊!?納藍氣得臉紅脖子粗。
    「皇上,您要顧全大局。」查太傅好心的提點納藍,要他注意形象,要吵也得等退朝後再吵。
    納藍氣呼呼的才往龍椅上一坐,就聽到坐在簾幕後的太皇太后正在下達懿旨。
    「……哀家正式敬告眾愛卿,民間烏孫氏家長女詠恩已由太上皇正式指婚給皇帝納藍,自即日起掌理後宮。」
    「喳~~」
    「皇后千歲、千千歲。」
    頓時,如雷般的歡呼聲差點將太和殿上的屋頂都給掀掉了。
    但納藍卻聽旨聽得滿肚子的火氣,雙手技腰的大抗議,「朕~~拒絕接受。」
    嚇!納藍那個不像話的毛孩子,他不知道她這個太皇太后的職權可是比他那個小皇帝來得大嗎?
    「查太傅!」太皇太后縱使氣得渾身發抖,但她仍然盡力維持著遲暮美女的氣質與風範,嗓音很平靜、很溫婉的道:「快將這小兔崽子送回御書房去罰寫悔過書五百遍。」
    「臣遵旨。」查太傅立刻領命,將納藍帶離大廳。
    一路上,納藍仍又蹦又跳的大聲抗議,「我不依!豈有此理,莫名要朕繼位,又硬塞一個管家婆給朕,朕絕不輕言屈服!」
    「唉!慈母多敗兒,還好太上皇已然退位。」太皇太后因心有所思,便不小心將心中所想的全說了出口。
    頓時,滿朝文武官員皆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反應。
    倒是那個新皇后一副安然自若的閒閒模樣,彷彿是天塌了,也不關她的屁事般。
    當下,所有的文武百官都自以為是的暗忖,新皇后一定是因為受到莫大的恥辱,而氣得黯自神傷,所以才會不發一語。
    太皇太后倒是覺得新皇后表現出婦人應有的寬大胸襟,不計較男子在口頭上的囂張言行,這讓她非常滿意,不自覺就替新皇后加了不少分數。
    為了讓眾人知道她對烏孫詠恩的喜愛與認可,當下便對著滿朝官員宣佈,「自即日起,新皇后的旨意就是哀家的旨意,任何人均不得違抗,違者……殺無赦。」
    由於在嘉愚王朝歷來從未出現過太皇太后如此挺新皇后的事,頓時,所有在太和殿上的文武百官都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今後,他們唯有一面倒的向新皇后那邊靠,這樣一來,無論發生什麼天大的事,他們仍然能混水摸魚,過著受到庇蔭的無憂生活。
    ※※※
    「不管不管,反正朕就是不會讓父王與母后如願以償的!」
    雖然是以極度沒形象的姿勢,也就是被查太傅拎著耳朵回到御書房,但納藍仍沒讓他的嘴歇息過。
    一路上,他一一細數著他那死沒良心的父王、不顧親子義氣的母后、六親不認的太皇太后,甚至連他那已過門,他卻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的妻,他都罵得不亦樂乎,但罵歸罵,他心頭的怒火仍然無法消除半分。
    「回皇上,」查太傅卻一本正經的回復道:「臣先前拖著您在回御書房時,不小心聽到小康子公公說,太上皇與太后已經出宮了。」
    聞言,納藍恨恨的轉過頭,對著門外的藍天白雲大聲吶喊,「好~~算你們厲害!」
    「皇上請自重。」查太傅畢竟是從小指導納藍行為舉止的人,他立刻糾正納藍不合宜的言詞,「微臣不知對皇上說過多少次了,皇上在表達言論時,用字遣詞必須簡潔有力,所以,再來一次。」
    納藍立刻以殺人的目光狠狠的瞪向查太傅。
    然而,查太傅卻以仿如受傷小狗般,十分可憐的眼光回望著納藍。
    四隻眼睛對看了約半柱香那麼久,納藍總算是敗下陣來,他滿心不情願的走到御書房門口,同樣指著蔚藍的青天、雪白的雲,大聲的呼喊,「好~~算你們狠!」
    「謝皇上。」查太傅開心的直捋著長鬚,「總算不枉老臣將所有的聰明才智全灌輸給皇上,皇上日後必定是青出於藍,而更勝於藍啊!」
    納藍才不理會查太傅的胡言亂語,他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查太傅,怎麼會不知道他向來善於顧左右而言他?
    「既然如此,那朕就更無法放過那小鼻子、小眼睛的民家女了,可惡!竟敢莫名其妙的舉手說自願擔任朕的皇后,她也不想想她算哪棵蔥啊?哼!朕看她八成是活膩了。」
    「對咩、對咩!」小順子早已趕到,他一想到他和皇后的「深仇大很」,就不禁氣得牙癢癢的火上加油。
    「可是,皇上……」查太傅早就收受了太上皇、太后,甚至是太皇太后一拖拉庫的「好處」,當然要大力宣揚新皇后的優點羅!
    「請您聽微臣細說從頭。」還好昨天他才將新皇后的身家背景做好筆記,現在剛好可以拿出來念給大家聽。
    「不聽、不聽!」小順子才不肯讓自家主子有被蒙騙上當的機會呢!「皇上累壞了,要休息了。」
    反正,他就是不要皇上聽到半分有關新皇后的好處。
    「放肆!」查太傅氣得火冒三丈,他昨晚整理這份優質筆記整理到丑時,累個半死,好不容易將新皇后的優缺點做好分類整理,這小順子算什麼東西,竟敢剝奪他發表論文的大好機會!
    「皇上~~」小順子委屈的看了納藍一眼,希望主子能替他作主。
    「那就長話短說。」言下之意就是他會聽。
    小順子眼見奸計不成,氣得嘟高嘴,心裡直將他所知道辱罵人的話語全都拿來跟新皇后打招呼。
    「是!微臣發現新皇后雖沒有顯赫的身家背景,倒也算是家世清白、祖宗八代皆正常。」這就代表未來皇室的子嗣不會有突變的不良品種。
    「廢話!」納藍不悅的回道。如果找個有問題的傳宗接代工具,那他絕對會去找他的父王拚命。
    「新皇后雖然無法榮登全國五大才女之列,但據聞,她勤儉持家,在街坊鄰里間是出了名的。」這也是她雀屏中選的原因之一。
    啊~~他早見識過了,那個不像話的女人不是一見到小順子,就想將他開除嗎?
    「她雖然沒有在四大美人之列,但至少長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看久了還真的滿賞心悅目的上也就是說,她是屬於耐看型的,看得愈久,就會發現她變得愈來愈美。
    「那又怎樣?」納藍不懂查太傅幹嘛淨對他碎碎念這些?
    拜託喔!他現在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光是後宮那三千佳麗就夠他享受的了,他才不在乎那個小民女長得是圓是扁呢!
    沒錯,他就是要光明正大的接收他爹的後宮粉黛,一個都不放過!
    「所以,您當然應該要疼她、愛她、敬她……」查太傅終於說到正題了。
    「你去作夢比較快!」納藍一聽到結論,立刻被那些舊仇新恨刺激得想殺人洩憤。
    「皇上~~」查太傅立刻發出一聲悲慼的呼喚。
    唉~~又用這一招!能不能換個新一點的詞兒啊?
    納藍朝天翻翻白眼,無奈的看著眼眶泛紅、眼角含淚的查太傅,「朕的太傅啊~~你也爭氣點,好歹想出一點新鮮的點子來逼我就範,不要老是用這種老掉牙的招數,好嗎?」
    「可這招最有用啊!」換言之,他是絕對不會換的。
    「好吧!朕~~最多只能答應你,盡量勉為其難的接受她,其餘的免談。」納藍已作了最後的讓步。
    「謝皇上。」查太傅彷彿已經看到勝利女神在對他微笑了,現在,他只差最後一件小事還沒說出口。
    「皇上~~」小順子最討厭看見查太傅擺出一副比他還受寵的驕傲模樣,所以,他想試圖搞破壞。
    「你閉嘴!」納藍已經聽得耳朵都痛了,還被迫答應接受那登不上檯面的女人為妻,心底的不爽早已飆到最高點,他現在哪有那個情緒來聽小順子的碎碎念啊!
    「對!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查太傅急著說出另一個有點重要,又不是很重要的芝麻小事,之後,只要再逼著小皇帝說聲「我願意」,他可是馬上就有一筆為數驚人的「外快」可領呢!
    「你……」小順子正想跳出來和查太傅單挑,耳邊卻傳來納藍的命令。
    「小順子,你先到外面去等我。」他有話想私底下問查太傅。
    「皇上~~」小順子當下擺出一個超級苦瓜臉,知道這一仗他是打輸了。
    眼睜睜的看著查太傅不停的揮手趕他走,小順子只能暗恨在心頭。
    好!他就不要有把柄落到我的手中,不然,我絕對會讓這個該死的查太傅死得很難看。
    一等小順子走出御書房,納藍就擺出一副君臨天下的天子模樣。「說!此事你是否事先知情?坦白從寬、說謊從嚴,你自己斟酌。」
    「皇上說的是何事啊?」查太傅嘿嘿涎著笑臉,有點惶恐的問。
    「當然是朕被設計登基一事。」他絕不饒恕任何一個陷害他的人。
    「臣絕對是清清白白的。」這點查太傅回答得斬釘截鐵,因為,他事前真的是被蒙在鼓裡,「但……臣有一事必須向皇上稟奏,不過,皇上要先答應臣,不得拒絕,也不得怪罪老臣。」
    納藍在正常時,還算是個說話算話的明理人,但當他孩子性發作時,可就很難掌控了。
    「說!朕不與你計較。」知道查太傅沒出賣他,讓納藍的心情變好許多。
    「那個……皇后她~~呃!比皇上……大了三歲……」
    「什麼?!」
    頓時,一陣獅子吼響徹雲霄。
    納藍從小就討厭那些被稱作堂兄姊、表兄姊的人,那種只比他大個一、兩歲,他卻得對他們言聽計從的日子,他早就不想再回憶。
    可現下皇帝老子竟然找了個比他大三歲的女人來管他一輩子!?哼!他絕不原諒父王及母后,這下子,他跟他們的仇可是結大了。
    當然,那個小民女~~呃!是大民女……還是什麼碗糕的,反正他跟她的仇也結定了,她可別以為有人給她撐腰,就想爬在他的頭上撒野,哼!門兒都沒有!
    看著納藍氣沖沖的衝出御書房的身影,查太傅氣定神閒的笑了,哈哈~~他終於賺到終生俸了。
    嗯!這種順手賺外快的感覺還真是好呢!
    只是,他忘了一件挺重要的事,納藍或許是被他吃得死死的,對於他說的話,雖然做得心不甘、情不願,他還是會照做,但小順子可就不同了,他可是個小心眼的奸人呢!

《馴龍小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