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午後的陽光帶著暖暖的海洋氣息,一波一波隨著白色的浪花飄向山居的人家,給人一種慵懶、閒適的愜意,懶洋洋地不想移動半分。
  伸長四肢的花貓躺在汽水空瓶旁曬太陽,小黃狗東嗅西嗅地翻找垃圾堆裡的殘渣雜食,爪子一扒惡臭滿天,它不以為意地吃著發餿的剩食,搖著尾巴對空汪了兩聲,一副非常滿意的模樣。
  半山腰旁,種植水稻的田地已結出成熟的黃金果實,一粒粒結實飽滿的等著農民來收割,黃橙橙的稻穗纍纍成串,垂掛在枯黃的稻稈上,空氣中飄散泥土和草屑的芬芳。
  靠近小鎮的農作區有幾十戶磚造的三合院和兩層樓的住家,原本這是個不算小的村落,但因年輕人的出走而逐漸沒落,成了老人捨不得離開的聚會場合。
  阿銀婆婆的雜貨店就在土地公廟前面,賣的是一般的雜貨和飲料零食,店面不算大僅有二十坪左右,後頭的豬舍改建成倉庫堆放可久放的貨物。
  這是一間時下流行的柑仔店,但是沒有穿梭如潮的人群,古老的招牌和陳舊的架子十分有復古,可惜它所在的位置不在台北東區,吸引不了年輕人的目光。
  所以阿銀婆婆雜貨店的顧客都是街坊鄰居,因為幾十年的老交情才來光顧,順便聊聊是非,給小孫子拿顆糖吃,打發窮極無聊的山居生活。
  不過可別以為她窮才不肯收起破雜貨店,附近山頭的土地有三分之一是她的,她是村子裡有名的大地主,她全租出去讓人種菜種果樹,每年的租金足以讓她開一間佔地千坪的大超市。
  「張先生,你怎麼不在鎮公所上班?來查戶口嗎?」今天應該不是假日吧!
  尷尬萬分的張志明朝熱情的居民招手。「查戶口是管區的事,我來幫鎮長買些日用品。」
  「喔!算是出差,鎮長有沒有算出差費給你?」鎮長又公器私用了,他們早習慣了。
  反正鎮長的為人他們都清楚得很,要她不貪小便宜是不可能的事,只要她有真正在為鎮民做事,而且肯為受欺負的鎮民出氣,誰管這些小缺點,能為他們出力擺平一切的就是好鎮長。
  何況還買一送一,一人當選兩人服務,夫妻倆共同為幸福鎮打拚,看在他們心裡著實欣慰,終於有好日子過了。
  「呵呵……不扣我錢就該偷笑了,你敢指望鎮長有良心發現的一天嗎?」這些話他只敢背著她講,以免禍從口出。
  「哈……說得也是,鎮長的愛錢是出了名的,你趕快去替她辦事,要是遲了她可是會抓狂的。」說不定明天鎮上會多出一頭人形豬。
  在榕樹下泡茶、下棋的阿伯們聞言卻能意會的哈哈大笑,催促著他別拖延,免得回去變成豬頭。
  而當阿伯們看到他坐在牛車上,笑得更大聲了,指指點點令張志明好不窘困。
  「也不用急啦,我要去阿銀婆婆的店,前面拐個彎就到了。」不是很遠,頂多再……
  十分鐘。
  以牛步計算。
  「阿銀的雜貨店呀!她那裡東西不多喔!你要不要改到鎮上的幸福超市,那邊的商品比較齊全啦!」不怕缺貨。
  開這輛牛車到鎮上去?
  不,敬謝不敏,他還不想成為全鎮的笑柄。
  「不了,謝謝你們的好意,鎮長堅持要我去阿銀婆婆的雜貨店,順便看看她好不好,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老人獨居總會有些不方便,多幫襯著以免造成遺憾。
  其實說話刻薄的李元修之所以深得民心,靠的不只是她以拳頭議事的方式,或是動不動就「問候」別人的肢體或臉,而是她惡形惡狀下的窩心。
  一般來說,幫助別人通常是對方先提出請求,接下來才會有一連串官僚作風的審核、評估,最後才決定要不要幫助申請之人。
  而在漫長的等待之中,總會有些人表現出歧視或是憐憫的眼光,令受助的人有受傷的感覺,自覺卑微的失去自信,開始遠離人群過著次等人的生活。
  可是李元修的做法卻是深入社區,開放民宿的溫泉池供七十歲以上老人免費泡浴,藉由這些人口中得知許多資訊,並以間接的方式予以資助或去探視其健康情形。
  譬如有戶人家有個腦性麻痺的患者,她不直接撥款改善其生活,反而到大學找了一位有志服務人群的社工,由那人來教導行動不便的鎮民學習電腦,甚至再為全鎮民一起開課幫得不留痕跡,讓他習得一門維生的技能。
  給他魚吃不如教他如何釣魚,這是她在過去窮困的生活中學到的生存法則。
  而她適時地用在和她有類似遭遇的人身上,讓他們擁有受人尊敬的自尊和驕傲,不用看人臉色、求人施捨,一樣能活得有意義。
  「哎呀!你來晚了五分鐘,阿銀說這幾天會有客人來,要去鎮上買幾隻老母雞回來燉,你去的話可能找不到人。」
  「什麼?!那怎麼辦?大廚趕著要調味品。」要是再駕著牛車來回一趟,恐怕太陽都下山了。
  「沒關係啦!張秘書,我們都認識你,儘管去阿銀的雜貨店搬,回頭我會告訴她一聲。」他們這些老人閒著也是閒著,幫忙傳個話也不費力。
  「謝謝你,阿財伯。」幸好他沒白走一趟,不負所托。
  「免謝了,不過你家的小陳哪去了?怎麼他的小黃換你照顧?」看來真好笑,有些不倫不類。
  還是習慣小陳坐在上頭框喝,人家看起來比較……穩重,沒有半點不自在。
  持韁的手一僵,隱約聽見笑聲的張志明呵呵地苦笑,「小陳休假,我代班。」
  為免太多難以招架的問題接踵而來,他連忙客氣地和一群鄉間老人道別,揮起綠竹條拍向牛屁股,它甩了甩尾巴往前走,拖著牛車遠離眾人的取笑聲。
  阿銀婆婆的店真的不遠,不一會兒工夫就看到瓦片蓋頂的平房,而平房後面是加蓋的兩層樓房,是阿銀婆婆煮飯和夜裡休息的居所。
  有了阿財伯他們的保證,拿出購物清單的可憐男人開始當起搬運工,最重的米先搬到車上,接著是油和醋,一箱一箱地疊起來數,看看數目符不符合。
  但是很奇怪的,他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張大仟要的鹽,架子上只有幾包麵粉和糖。
  「怎麼會沒有呢?」
  不死心的他像個賊似的翻箱倒櫃,雖然動作不是很粗魯,可是也不算輕手輕腳,從背影一看真的很像賊在闖空門,連細縫處也不放過的翻找。
  突地,一道人影遮住射入屋內的光,他抬頭一瞧沒看清來者的面容,因為背光的關係,戴著棒球帽的「男孩」看來十分瘦削。
  「嗨!小朋友,老闆不在家,你要買東西請到別處去。」他不方便充當店員,畢竟每一樣商品的價錢他並不清楚。
  「小偷。」聲音很低,像變聲期的孩子。
  「咦,你說什麼?麻煩你說大聲點,我沒聽清楚。」哎呀!怎麼把木炭放在這裡,老人家要是不小心絆倒可就不妙了。
  張志明動手將整袋黑炭搬到較顯眼的門口堆放,他的用意很簡單,烤肉用的木炭太黑了,他怕阿銀婆婆視力不佳,一不謹慎忘了它們的存在,難保不會有意外發生。
  可是此舉看在不明白他用意的人眼中,簡直是膽大妄為的偷竊行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把店裡的東西往外搬,還明目張膽地用牛車運送,根本是目無法紀的行為。
  扳高帽沿的「男孩」憤怒的瞪視,隨手抄起一旁的木棒,對著他一揮。
  「你是小偷。」
  「小偷?」他指指自己,一臉詫異。
  「趁著老闆不在大搬特搬,真是可惡。」讓人不齒。
  不會吧!居然說他是小偷?「你誤會了,我不是小偷,我是來買日常用品。」
  「騙子。」更可恥。
  「是真的,我沒有騙人,瞧瞧我手上還有購物清單。」他忙著證明清白,沒注意到身後擺了一箱礦泉水。
  對方瞧他走近,連忙大喝,「不要過來,小心我用木棒敲破你的頭。」
  他做出打擊的姿勢,令人好氣又好笑。
  「我再一次重申我不是賊,我真的是來買東西的。」他配合的舉高手,一點也不認為對方具有危險性。
  以身高來說,他要制伏他實在是易如反掌,不需要費太多勁即能奪下他手中的武器,他怎麼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為了釋放善意,表示自己是無害的,張志明沒再上前一步,站在原來的位置和他溝通,以示誠意。
  「你付錢了?」他問。
  「還沒有,我們一向……」月底結算。
  還沒說完的張志明被一句冷嗤聲打斷,他為之愕然。
  「賊。」
  「嗄?!」
  「不告而取謂之偷,學校老師沒教過你嗎?」明明是賊還不承認,睜著眼睛說瞎話。
  「呃,這個……阿銀婆婆剛好不在……」所以他只好自己先拿了。
  「什麼爛理由,你想騙三歲小孩不成?把你車上的東西全給我搬下來,一樣也不准留。」他休想把雜貨店當他家的冰箱。
  「不行,不能搬,我家老闆趕著用。」要是遲了,她真會剝下他一層皮。
  男孩眼一瞇的掄高堅硬無比的木棒。「你要是敢搬,我就讓你好看。」
  很想歎氣的張志明和顏悅色的說道:「小孩子不要學大人說狠話,你讓開些別讓我撞到,我真的有急事要辦,耽擱不得。」
  和大人講道理已經很難了,何況還是一個孩子?真要能溝通他大概可以去布道了。
  「我不讓,你若再走一步我就打你。」正當防衛不算攻擊,對方是個賊。
  「呵呵……別玩了,快回去寫功課,你擋不住我的。」這孩子真有趣,非常有正義感。
  適合當警察或檢察官。
  「試試看才知道。」
  禁不起人激的男孩高吼一聲,持著木棒朝他衝去,使出全身力氣一陣亂打,管他打到人還是砸到櫃子,猛力地揮舞著手臂就對了。
  沒想到對方真會一棒揮下的張志明怔了一下,左肩硬是挨上一記,當他回過神想舉臂阻擋時,身體各處早挨了不少下棒子。
  當然,他不能老處於挨打的一方,伸手打算制伏衝動的男孩,誰知他一個後退撞到了四角方正的硬物,重心不穩地直往後倒。
  而他反應很快的趁機拉住男孩胸前的衣物一起倒下,免得他趁他沒防備能力時打破自己的頭。
  砰!
  兩人跌在一堆紙箱上,破箱而出的礦泉水滾落一地。
  「咦,怎麼軟軟的?好像女人的……」胸部。
  「啊!色狼!」
  棒子當頭劈下,張志明還是沒看清楚趴在身上那人的長相,在他眼冒金星之前只看見一頭如瀑的長髮披散下來,一頂藍色的棒球帽即在下一刻蓋住他的眼睛。
  昏迷前,他很明白自己捉到什麼。那是個女人,不是男孩。
  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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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囡囡呀!你怎麼這麼糊塗,居然把阿明打暈了,要是人家有個意外,看你如何向他的父母交代。」
  看著躺在木板床上、兩眼緊閉的男人,被喚作囡囡的女孩十分好奇的觀察他的臉,並用食指戳他額前腫起的小山,讓他在昏迷中仍抽痛的皺一下眉。
  雖然她知道下手是過重了,可是她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有錯,一般人在看見那種情況都會和她有相同的反應,以為那是個來大搬家的賊。
  何況他也有不對,老闆不在家就該走人了,哪有人自行動手搬東西,而且還不付錢就想離開,能不叫人想歪嗎?
  所以錯不在她,挨打是他活該,幸福鎮又不是只有一間店,有錢還怕買不到東西呀!
  想起他昏迷前做的事,心中有氣的她實難釋懷,她拿起油性的黑色麥克筆在「仇人」的左邊眼眶四周畫圈,塗成賤狗的黑眼圈,然後吃吃地發笑。
  捉弄人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她好久沒這麼輕鬆過,放個長假是對的。
  「哎呀!囡囡,你在做什麼?都二十三歲的大人了,怎麼還那麼頑皮,快把他臉上的墨水擦乾淨,要是人家醒來瞧見了多不好意思。」她就難做人。
  她假裝一臉懺悔的說道:「阿嬤,這個擦不掉啦!有防水功能。」
  嘻!等他清醒就有好戲看了。
  「唉!你這孩子什麼不去玩,幹麼玩阿明的臉?真是皮得不像話。」好好的一張臉被她塗成這樣,還能不能見人呀!
  阿銀婆婆擰了條毛巾幫床上的張志明拭臉,用布包著冰塊往腫大的包一敷,她都替他疼了起來,怕他會被這一棒敲傻了。
  可是闖禍的是自小疼到大的小外孫女,真要責罵也捨不得,人心是肉做的,哪裡能真對她多加責罰。
  幸好自己走到一半忘了帶錢包又折回來,不然她的囡囡就要變成殺人犯了,而且殺的還是鎮長的得力助手──忠厚老實的阿明,她一定會被全鎮鎮民怨死。
  「阿嬤,阿明姓什麼?」她一時好奇地問道。
  「好像姓張吧!你問這個幹麼?」她現在比較擔心的是要不要把他往大醫院送,如果他一直昏睡不起可就糟了。
  雖然鎮上的赤腳仙說他不打緊,只是頭上受到重擊暫時昏迷而已,只要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可是人沒醒來她就安不下心。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人叫張阿明很好玩而已。」現在還有這麼土的名字,真是笑死人了。
  「什麼張阿明,人家阿明的名字很好聽,他叫志明啦!你不要亂改他的名字。」志明、志明、多好呀!很有志氣的明天。
  老一輩的人都認為「志明」是個非常有意義的名字,滿街的志明好用又通俗,國台語皆通又不拗口。
  可是在現代年輕人聽來,不笑的可能沒幾人,它絕對有令人爆笑的誘因,很難克制得住。
  「志、志明……」嘴角彎起的囡囡原本不想笑,但是……「天呀!哈……張志明、張志明……哈……阿明……他居然叫志明……哈……他的春嬌在哪裡……」
  春嬌在台南。
  昏昏沉沉間聽見自己的名字,張志明潛意識在心裡回了一句,眼皮沉重得幾乎張不開。
  吵得耳朵發疼的笑聲讓他快忍不下去了,他努力地翻動眼皮好張開眼,想看看到底是誰在笑,為什麼這麼沒有公德心的擾人安眠。
  慢慢地,一道光滲入眼縫,他瞧見頭頂上有一盞搖來搖去的小燈,還有幾根年代久遠的橫樑,看起來有點像民初時期的房舍。
  然後,昏迷前的記憶一點一滴的回復了,他想起這裡是阿銀婆婆的雜貨店,而他應該是躺在阿銀婆婆慣常休息的小木板床上。
  難怪他覺得腰酸背痛、渾身不舒服,骨肉快要分家似的,沒一處舒服的。
  「阿明,你醒了呀!」噗哧!不能笑、不能笑,一定要忍住。
  一道黑影籠罩住上頭的光,他很吃力地想辨識是誰在叫他。
  「咦,你是誰?」很陌生的臉孔。
  對方稍微挪了一下,視線還有點模糊的張志明瞧見兩條長辮子,接著才看到一張戴著黑框眼鏡的臉,像在觀察什麼一樣近距離的看他。
  說不吃驚是騙人的,但在李元修的調教下,他表面力求平靜的回視,不讓別人發現他心裡在想什麼。
  「哎呀!三八,我就是你的春嬌啦!是不是我變得太漂亮了,所以你認不出我了?」
  聽到外孫女故意發嗲的聲音,阿銀婆婆笑得眼都瞇了,連忙要她別再淘氣了。
  但她回她一個「才不要」的鬼臉,舉止三八地勾起蓮花指,繼續逗弄志明兄。
  「春嬌是很漂亮,而且胸部很大,可是……呃,你的縮水了。」明顯少了好幾個罩杯。
  「什麼,你這大色狼,誰叫你看我胸部了?」可惡,居然敢嫌她小。
  「哎、哎喲,你……你打到我頭上的包了。」天呀!痛死了。
  吐吐舌頭,囡囡心虛的伸回右手往背後一擱。「誰叫你不認識我,只認識我的三十四D。」
  她就不信這樣的尺寸他還敢嫌,她拍的內衣廣告可是大受歡迎,每個人都說她非常有料,飽滿有型。
  「可是春嬌是F罩杯,兩顆木瓜都快滿出來了。」而且據說常常買不到合適的內衣。
  一聽到F罩杯,她的表情頓時變得很難看。「你還沒斷奶呀?乾脆在家裡養頭乳牛好讓你喝個飽。」
  她的意思純粹是「喝」牛奶而已,別無他意,可是一說出口就顯得一語雙關,她也立刻察覺不對勁,莫名地紅了雙頰。
  「所以我離家出走了,擺脫巨乳惡夢。」他真的很怕胸部大的女人,擔心在做那件事時會窒息而亡。
  「巨乳惡夢?」她咯咯地笑起來,接過外婆的水煮雞蛋輕揉他額上的腫包。
  「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看見鏡片後的閃亮雙眸,張志明略微失神了一下。「因為春嬌是我家裡為我安排的未婚妻,而我不想任人擺佈我的婚姻。」
  因此他逃了。
  其實顏春嬌可是少見的美人胚子,除了名字聳了一點,她的姿色不會輸給選美皇后,胸大、腰細、腿長,標準的葫蘆型美人。
  可是他們從小就生長在同一個小鎮上,念小學時還坐隔壁,他實在沒法忘記她小時候流鼻涕、挖耳屎的種種劣行,一聽父母要將他們湊在一起,他連夜就跑了。
  雖然他曾多次力勸父母打消原意,但是老一輩的堅持叫人沒轍,他只好自食其力的長期抗戰,看春嬌會不會等不下去嫁給別人。
  「哇靠!你們家還活在封建時代呀,不過春嬌跟志明也滿配的,我看你不妨考慮考慮。」那世界上就多了一對笑話夫妻。
  他沒好氣地橫睇她一眼,「我跟你也很配,乾脆你委屈,我湊合地將就一下。」
  電視上的春嬌和志明到最後是分開的,他不會讓別人操控他的一生,包括生養他的父母。
  「呸呸呸!是口水滿天飛的呸,你想將就我還不肯遷就呢!」她突然惡作劇地彈了下他額頭腫塊。「你,高攀不起。」
  噢!疼。「你多高?」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女人心呀!他總算見識到了。
  「一六七。你問這幹麼?」他近看還滿有型的,但不算是帥哥。
  「我一百八十二公分,為什麼說我高攀不上你?」是她配不上他才是。
  他沒說出口的是,他家是台南望族、大地主,最繁榮的那條街是他們家的地,什麼百貨公司、商店街林立,全仰賴張家鼻息過活。
  而他是一根獨苗,家中唯一傳遞香火的男丁。
  「誰管你有沒有千年神木那麼高,我說攀不上就是攀不上。」接著她又俏皮的幽他一默。「誰叫你不是無尾熊呢?」
  人家是國寶級,而他是低級。
  他被她逗笑了,但頭上傳來痛楚又讓他的笑頓時僵在嘴邊。「喔!對了,到底是誰打我?真把我的頭給打破了。」
  「呃,這個嘛,你忘了對方的長相嗎?」先問清楚比較保險。
  「當時光線很暗,那人又站在逆光處,我哪瞧得仔細……」突地,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大小,模擬出某物的形態。
  呼!真險,他沒發現是她,「怎麼,你想找她報仇不成?」
  「不,我是想跟她解釋,我真的不是賊。」冤枉被打,當然得說個明白。
  「我想她已經知道她錯怪你了,也希望獲得你的原諒。」她下手是重了些,誰曉得他是肉雞,不禁打。
  他好脾氣的說道:「無所謂原不原諒,反正打都打了……咦,你到底是誰?我好像沒見過你。」
  兩人聊了好一會了,還滿投機的,他居然忘了問她是誰。
  「嘻嘻……我是阿銀婆婆的外孫女,我叫喬洛妃,不過外婆叫我囡囡,請多指教。」她等著他發現她的名字有些似曾相識而詫異不已的表情。
  可是,她伸出的手沒有得到友善的回應,迎向她的是猛然跳起來的張志明,滿臉驚惶失措的顧不得頭上的傷,頻頻看表直呼糟了,活像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那隻兔子先生,這般嚴重忽視讓她很沒面子。
  「阿嬤,他怎麼了,起肖了嗎?」不會是她那一棒造成的後遺症吧?
  阿銀婆婆笑著揉揉她的頭,「等你明天幫阿嬤送貨到鎮長經營的愛情民宿去,你就曉得了。」
  「愛情民宿?」
  那不是一間鬼屋嗎?它還沒倒呀!
《放個戀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