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火吉他

    好吧,故事總要有個開頭。
    所以應該怎麼開頭呢?
    我先介紹一下剛剛被我製造出來的慘狀吧哈哈。躺在撞球桌上的屍體甲是一個老是自稱我兄弟卻亂上我女人的王八蛋,躺在那個王八蛋下面的屍體是那個王八蛋的弟弟,在今天以前我還跟他一起出生入死了好幾次,但我完全不介意把他改造成一具見鬼了的屍體,反正舉手之勞。然後趴在門口的屍體叫什麼我忘記了,但他對我做過什麼事我可不敢忘記,所以我趁還有興致記仇的時候將他送去陰間再接再厲上死我的女人。
    其實我真不懂他們在想什麼,想上我的女人就說嘛,何必偷偷來呢?既然上了就上了,女人嘛,當然是拿出來跟兄弟分享,我這個女人還不是亂上來的哈哈哈!不過他們幹嘛上了我的女人,偏偏還怕被我知道,硬是把人家給亂宰了,這不是擺明了小看我的器量嗎?我會跟他們這些王八蛋計較誰偷偷上了我的女人這種雞毛小事嗎?說真的,人生不過是吃喝玩樂嘻嘻哈哈嫖賭殺,哪有什麼好計較?尤其自己兄弟嘛。我今天會生這麼大的氣,純粹是因為我很討厭這些王八蛋把我當作是那種小心眼的自私鬼,忍不住給他們一點點教訓。
    說說這些可愛的王八蛋吧。
    一年前……應該是一年前吧?當我在路邊忽然醒來的時候,覺得呼吸不太順暢,伸個懶腰竟然吐了一大口血,一低頭真不得了,我的胸口見鬼了插了兩把刀,兩把刀耶!嚇都嚇死我了,幸好這幾個剛好經過的王八蛋手滑了一下,把我扛去黑市醫院動手術,才讓我起死回生,喂,我說的是起·死·回·生啊!活過來後我當然把他們當自己兄弟啊!唉,沒想到昨日的兄弟,今日的屍體,人生的變化實在是匪夷所思,就像一首被低能兒拿去瞎唱的經典搖滾樂。
    話說回來我的女人也算是他們介紹的,那天真的是超好笑,當我在舞池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啊……那個女人啊……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呢到底?哈哈哈哈哈哈你看看我,我竟然連我的女人叫什麼名字都恍惚了,我前天都還叫著她的名字拚命上她呢我!
    不過我想這一點也不打緊嘛,畢竟真正重要的東西是不可能失去的!
    會失去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東西嘛哈哈哈哈哈!
    幕後訪談之「面對自己才能扭轉命運」
    問:刀大好久不見!
    答:嗯啊好久不見。
    問:這次的殺手隔了比較久,是因為籌備下一部電影的關係嗎?
    答:可以這麼說吧。這一年來寫了下一部自己要當導演的電影劇本,也寫了一個很神秘的劇本大綱,學著當一部紀錄片電影的監製,也拍了價值四百多萬的……應該是台灣電影史上最昂貴的前導影片吧,近日就會公佈。不過去年最主要還是以好好休息一陣子的心情為主,畢竟一直宣傳電影的疲倦感讓我元氣大傷。幸好慢慢寫小說讓我找回我最喜歡的生活節奏。
    問:所以會把重心轉移到電影的世界去嗎?
    答:不會。
    拍電影不管再怎麼開心,過程都很艱難,也因為真的太艱難了,一旦完成電影的成就感的確大於完成小說。寫小說很快樂,過程又很愉快,是我最喜歡的一件事,僅次於做愛。只要我完成下一個電影長片,我隨時都可以放棄當電影導演。但我會一直寫小說直到斷氣。
    我希望我的墓誌銘上面寫著:「九把刀,一個偶爾會去拍電影的小說家」,大概是這樣的感覺吧。
    問:那一部電影是拍什麼?
    答:《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是我的夢想,所以下一部電影,我想拍「大家的夢想」。「大家的夢想」當然也是我的小說改編,至於是哪一本小說暫時保密吧。或許大家買到這本書的時候我已經藉由前導影片的公佈而不是個秘密,但現在,嗯,暫時保密好了哈哈哈。唯一可以透露的是,為了方便,劇組內部作業時需要一個電影代號,我都暫時稱它為「諾曼底計劃」。
    問:還會是愛情小說的改編嗎?
    答:《等一個人咖啡》正在改編中,今年會開拍電影。我是監製,不是導演,導演是一個很溫柔的好朋友,我相信他有能力將《等一個人咖啡》拍出思念的溫暖氣味。不過這不是諾曼底計劃。
    問:那會是殺手嗎?
    答:《殺手,價值連城的幸運》正在進行電影改編,至於這一本《殺手,迴光返照的命運》也正在架構劇本階段,今年都會開始拍攝。但我都不會自己當導演,我知道有更出色的導演比我更適合那張導演椅。不過我同樣會在監製的位置參與這兩個殺手故事的電影改編,希望有我的實際參與,可以讓電影更好看,我也可以學習到更多關於電影製作的細節。但這兩部殺手電影,都不是諾曼底計劃。
    問:瞭解。
    答:所以他媽的你終於可以問一些有關小說的問題了嗎?
    問:好的,談談這次的殺手吧。火魚,好像也是個精神很不正常的傢伙?
    答:嗯,我滿喜歡寫一些精神失控的角色,畢竟一個以奪取他人性命維生的職業,本身就是一種極端狀態,能夠長期從事這種職業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不正常……嗯,就跟作家一樣哈哈哈。
    Mr.NeverDie就是一個典型的精神暴走者,而火魚則是為了不想面對自身的悲劇命運,只好將個性扭曲到自己都無法認同自己的樣子,卻也因此終於在精神上失控。
    不過我寫Mr.NeverDie的故事是從他還是一個普通男人開始寫起,將他慢慢轉換心境的過程娓娓道來,最終才踏入瘋狂的領域。而火魚呢,從故事一開始他就是完全喪失記憶的狀態,所以我用了大量的內心話,讓讀者更清晰地知道火魚內心的混亂。
    問:那貓胎人呢?他不也是一個精神病殺手嗎?
    答:喔不,這我們討論過了,他媽的貓胎人是連環殺人魔,不是殺手。
    殺手的世界講究一種很嚴密的精神價值聯繫,用三大法則跟三大職業道德將這份特殊工作的倫理感給表現出來,所以殺手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不論如何瘋狂,都有最後自我約束的底線,一種必須將職業精神凌駕於個人特質之上的覺悟。
    貓胎人只有自身的慾望,沒有職業精神,他是殺人兇手,不是殺手。當初我大費周章寫貓胎人,就是想在這個殺手世界裡拉出這一條線讓讀者作比較。
    而火魚,他在泰國擔任幫派專用的殺手時,並沒有收到蟬堡,這也是我拉出的另一條線。這條線作為區分,大家可以想一想為什麼。
    問:在火魚的故事裡,他遇到了很多殺手,為什麼會這麼設計?
    答:我很喜歡JOJO冒險野郎系列的漫畫,裡面有一句話:「替身使者會吸引替身使者。」這個概念很有魅力,我想殺手之間應該也有一種特殊的磁性,將彼此連結在一起吧。不過這只是原因之一。
    從以前我就很喜歡將不同的角色跨故事、甚至跨系列穿插,這已是我作品的一大特色,而且,我很想念以前寫出來的角色,比如鐵塊。老實說我並沒有把他們當作完全虛構出來的人物,他們都陪著我,看過生命裡不同階段的風景。我希望我的讀者也不要忘了他們。
    我很願意承認我的濫情。
    問:所以鐵塊是脫北者嗎?
    答:是。這也解釋了他的沉默與剽悍。
    問:所以G依然是最強的嗎?
    答:沒錯。至少目前是這樣。我很喜歡我寫G的瀟灑不羈,對我來說強不是橫行霸道,而是與世無爭。在森林裡,只有山豬會跑去挑戰老虎,說要當森林之王,不會看到老虎特地跑去跟山豬單挑,來強調自己是森林之王。
    問:所以到底什麼是槍神奧義?
    答:抱歉,槍神奧義只有悟道者才知道答案。
    問:話說在警政總署裡的那場群鬥,在《殺手,價值連城的幸運》裡你就寫過了,這次從另一個殺手的角度來寫同一場戲,是一年多前就想好了嗎?怎麼那麼沒梗?
    答:剛好相反,是超有梗。當時我就做了一些設定讓一年、兩年後的自己使用。
    問:鋪梗鋪得那麼長?怎麼記得住?
    答:鋪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記憶鋪了什麼梗不難,破解梗比較有挑戰性。
    這次的火魚故事裡同樣也埋下了一些線索,等待以後的我慢慢解開。
    這有點像是……我正在證明,現在的我可以呼應一年前或多年前的我對我的期待,而現在的我也期待,一年後或多年後的我會符合現在正在埋梗的我的期待,那就是,未來,永遠都要比過去,還要再厲害一點點。
    問:好像繞口令喔,聽不懂耶!
    答:智商低就多看幾次,多看幾次就會懂的,加油好嗎!
    問:所以在火魚旁邊那位瘦高殺手是?
    答:他就是傳說中的不夜橙。
    問:傳說?不夜橙是傳說等級的嗎?在警政總署的「老茶任務」裡,火魚跟不夜橙聯手,卻輸給了阿樂、燕子與不知名老殺手的聯手,不就是說明火魚跟不夜橙比較遜嗎?
    答:對我來說,在殺手的世界裡,任務永遠不是最重要的,那只是一份職業,一個工作,不是人生的全部。達成任務很棒,但任務失敗也沒什麼,G就對任務的失敗與否感到很隨緣,他反而比較在意自己的制約或風格。
    又比如說阿樂,在警政總署外他其實同樣輸了任務,但他無所謂,因為他這一生最希望的並非成為一個絕頂高手,而是擁有一段美好的愛情。阿樂透過「老茶任務」的失敗來圓滿自己對愛情的期待,這不是更好嗎?
    而火魚根本就是想藉著「老茶任務」毀滅自己的這一世,而老茶是他的記憶證據之一,同樣歸在必須一起毀滅之列,某種程度火魚反而算是辦到了,唉,他實在是一個非常可憐的人。
    至於不夜橙,嗯,不夜橙的故事就留待他的故事裡慢慢去說吧。
    總之,殺手的人生最燦爛一刻,都屬於自己,不屬於任務。世俗的成敗得失,不適合這些奇特的角色。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擁有這種想法。
    問:阿樂與火魚似乎是一場命運的對決?
    答:好像吧。在「老茶任務」裡,阿樂將運氣提升到極致,而火魚則是處於再度輪迴的悲傷臨界點,絕佳的運氣較量兇惡的命運,可以這麼說。
    問:這次為什麼採用第一人稱觀點去寫?
    答:因為火魚是一個口是心非的人,他表面超級唾棄這個世界,本質卻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他心愛的事物一直受到傷害,所以只好假裝蔑視這個世界,唯有如此才能避免自己痛苦。
    火魚有很多令人煩悶的碎嘴,都是他彆扭至極的證明,我覺得第一人稱的寫法可以讓讀者直接聽見火魚很多的內心話,更直接感覺火魚連心裡的語言都在拚命自我疏離的無奈。
    比如說,在跳跳死去的那晚,火魚待在旅館房間裡遲遲不肯離去,他推說是想看電視節目,實際上是想陪伴跳跳,而他說房間很熱於是隨手脫外套扔地上,其實他是不忍跳跳暴屍在地,火魚的外套正不偏不倚地蓋在跳跳的屍體上。
    我想當初黑白並不是這麼彆扭的人,黑白還懂得愛,懂得痛苦,可到了火魚這一世,唉,一個在記憶上累積太多傷害的人,真的很難討好——連自己都很難討好自己。當然了,也不想承認自己痛苦了。
    問:但這中間產生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篇小說來自什麼樣的紀錄?是火魚寫給自己的信,還是錄音?還是催眠出來的結果?因為火魚好像沒有機會也沒有意願留下任何紀錄吧。
    答:你可以當作是純粹的小說形式,也可以當作是火魚的碎碎念內心世界史,這部分可以暫時當作我不負責任地建立無紀錄可能的角色獨白。不過這個問題的真正答案,我會將它留給電影版本去告訴大家。我想很有意思。
    問:火魚的確是一個很可憐的人,你想透過火魚的故事表達什麼?
    答:大部分我想表達的東西,都透過藍調爵士的嘴巴說完了。
    問:基於讀者的智商問題,我覺得你還是有必要更淺顯地解釋一下!
    答:真是溫馨的提醒。我想,真的就是如此,「個性決定命運」,當你覺得事事不順,改名字,不如改個性吧。只有正視自己的缺點,努力與之對抗,才有機會在未來扭轉命運。光嘴炮,愛抱怨,是沒有用的,最後要承擔的業障一個都少不了。
    問:火魚真的有成為搖滾歌手的才能嗎?
    答:我也不知道。但我很確定,如果火魚只是將夢想放在心中,那麼夢想就只是一種不斷削弱自身力量的負成長,不去做,就不可能知道答案,一直不去做,就會累積越來越多不去做的理由,每一個理由聽起來都很有道理,但加起來就只有懦弱兩個字可以取代。我看過太多太多不斷找理由迴避戰鬥的人,那些人連失敗的資格都沒有。
    問:你不害怕失敗嗎?
    答:我非常害怕失敗,但還沒有怕到落荒而逃。
    問:火魚最後是死了嗎?
    答:嗯……以你的智商,這個問題我該怎麼回答呢?是的,火魚是死了,消失了。但他的故事並沒有因此結束。這個殺手的輪迴依舊持續下去。
    問:這次的僱主很多都是女人,而且都是心理變態的女人,極盡踐踏男人之能事。請問你對女人有什麼不滿或偏見嗎?想趁機發洩什麼嗎?
    答:沒有,也不敢。我週遭都是一些對我很好的女人。小說有自己的王國。
    問:那個叫愛蓮娜的瘋女人是怎麼一回事?
    答:以後還會出現就對了,畢竟我對寫瘋子一直有很獨特的興致,大家拭目以待。喔對了,我也很懷念小仙,原本我還想設定讓小仙出現跟火魚談一場恐怖的短暫戀愛,但我覺得火魚已經夠慘了,我實在不忍心再放任小仙糾纏火魚。
    問:拜託不要。
    答:好的。
    問:這次你寫到一個沒有才能的作家,有什麼意思呢?是想特別鄙視誰嗎?
    答:不敢鄙視誰哈哈哈,所以最後繞了一圈,讓那個作家稍微影射一下我自己,滿足一下鄉民每天都想噓爆我的熱切需求。其實創作的世界真的很有趣哈哈哈,說到幽默的寫法,把自己寫成一個王八蛋也是很讓我自溺的一招。
    問:你在這次的故事裡,又寫到了泰利颱風。
    答:對啊,泰利颱風串連起許多殺手的故事,這次還是必須寫。
    問:那個颳風下雨的場景你寫不膩嗎?
    答:我反而很推薦大家去看看《殺手,每件事都有它的代價》、《殺手,千金難買運氣好》、《殺手,夙興夜寐的犯罪》、《殺手,無與倫比的自由》裡面我是如何描寫同一場颱風肆虐的手法,每一次我都用不同的方式去寫,希望琢磨出更有意思的描述筆觸。有時候寫作就是因為自己出古怪的題目困擾自己,才會越來越有意思。
    問:無法十日還會多著墨嗎?
    答:當然了,這麼理想的無法無天季節,一定會發生很多稀奇古怪的事。
    問:最後有什麼想跟讀者說的嗎?
    答:謝謝大家一直包容我的任性。
    不管是真的包容或假裝的包容,我都,很感謝大家。我會繼續努力。

《殺手,迴光返照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