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唐甜兒一人在後院逛了好久,看見花園中花團錦簇的花兒,心情也跟著燦爛了起來。等用過晚膳後,她便打算告辭離開,雖然王爺慇勤留她、郡主也待她不錯,但她似乎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難得來江南一趟,她應該利用這機會遊覽美景、玩上數日,不過爹爹身體不適著實令她擔憂,如今她只想立即趕回金梅鎮。
    對著滿園的花兒微微一笑,她才旋身,卻驚見有位公子正近距離地站在她身後打量著她。瞧他嘴畔掛著的笑容中帶著抹詭譎,一臉邪氣,然而不可諱言的是,他真的長得非常好看。
    「你是誰?」唐甜兒蹙起眉問。
    「在下京寅。」他心想這位小姑娘能一個人在王府後院閒逛這麼許久,合該是王府中的人吧?
    「你……」唐甜兒突然想起,剛剛讓芸郡主傷心離開的好像就是這個「京」姓?!
    「姑娘是王府的什麼人?」
    「我?」唐甜兒搖搖頭,「我不是王府裡的人。」
    「那姑娘是?」京寅瞇起眸,深黝的眼神掠過一抹興味兒。
    「小女子不過是個平凡人,不勞公子費心。」唐甜兒秀眉輕鎖,像是有意閃避他問話般的快步轉往大廳。
    「等等。」京寅的眸中閃過一絲璀光,「是我的問話唐突了姑娘?若真是如此,那在下向你道歉。」
    「不必了,反正我們以後也不會再見面。」極少有男人敢如此近距離的逼視她,要是在「唐巾客棧」裡遇上這種男人,她一定會給他好看,不過現在是在「嘉定王府」裡,她沒必要得罪人。
    「姑娘就這麼肯定?」他笑問。
    「那是當然。」唐甜兒非常肯定,因為她不是蘇州人,頂多明後天她就會返回金梅鎮了。天下何其大,她怎可能再遇見他?
    對他又點了點頭,她只想趕緊離開,不過這時卻見到於巧芸朝他們走了過來。
    「京公子,好久不見。」於巧芸朝京寅帶笑問道,眼神始終無法從他倜儻的身影移開一些些。
    「哦!是芸郡主來了,我們的確好一陣子不見了。」他撇嘴一笑,指向急著想離開的唐甜兒,「不知這位姑娘是?」
    於巧芸愛慕的眸影依舊膠著在他那張無懈可擊的俊瞼上,奸一會兒才道:「她……是我的表妹,『慶安王府』的香郡主胡狸。」
    「嗄?」聞言,唐甜兒立即瞪大了雙眼,詫異地看著於巧芸,「巧芸,你……」
    「胡狸,我知道我擅自介紹你的身份不好,但京公子絕非外人!」於巧芸暗示性的對她眨了眨眼,面露祈求。
    為此,唐甜兒只好靜默不語了,只見京寅對她撇嘴一笑,眼底還暗藏了些弔詭的光影,「原來是香郡主,失敬失敬。」
    「呃……」唐甜兒看看於巧芸,只好勉強的說:「哪裡!」
    京寅望著她的眸光突轉深濃,「香郡主,你的態度似乎跟方才有了滿大的不同,是因為芸郡主在這裡的關係嗎?」
    「呃,能不能請你直接喊我名字,我不太習慣人家喊我郡主。」唐甜兒直接對他要求。
    「也好,那麼我就喊你胡狸了。」
    「嗯。」唐甜兒點點頭,頓覺氣氛詭異,她有些不自在地揉著裙擺,「你們聊吧!我到前頭去。」不等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說話,唐甜兒已快動作的往前直奔而去。
    這時候於巧芸看向京寅,輕輕吸著氣……似乎想將他的氣味留在胸口,「京公子今兒個來此,是為了參加我小侄兒的彌月酒宴?」
    「沒錯。」京寅心不在焉地回答著。
    「那麼京公子的紡織生意做得還好吧?」京寅在江南從事以紡織為大宗的事業,可以算是刺繡業之翹楚。例如著名的蘇繡,就是由他們所開發的。
    「尚可。」他說完便接著又說:「我想我也該去前廳瞧瞧了,待會兒見。」
    「等一下。」於巧芸深怕自己剛剛扯的謊會因為他到前廳一打聽而露餡,於是趕忙用力拉住他,「這麼吧!前面都是些上了年紀的叔伯們,倒不如我們幾位年輕人自己在後院竹亭擺上一桌。」
    「我們?」他眉一挑。
    「當然還有我表妹香郡主了。」於巧芸看得出來他似乎對唐甜兒有些興趣,為了與他親近,她只好將唐甜兒一起拖下水了。
    「如果不覺得麻煩的話,這樣也好。」他點頭應允了。
    「好,那我立即派丫鬟去將她請來,你稍坐。」說著,於巧芸便迅速找到了貼身丫鬟,吩咐她在竹亭內備上酒菜,並將唐甜兒給一起請過來。
    此刻她的心情是雀躍的,無論如何她都得引起京寅的注意,要是能讓他願意在一個月內娶她為妻,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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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郡主打從出生後便體弱多病,經大師化解後有雲,「這女娃兒命底特殊,與佛陀犯沖,非得在十六歲的潤八月前完成終身大事,方可延壽。」
    這句話,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謹記在心,而在今年年初,王爺於嘉富便將她叫進書齋,婉轉的告訴她此事。
    當時的她可說是驚訝到說不出話來,畢竟只剩下不到八個月的時間,要她找到可托付終生的男人,並不容易呀!
    況且,她年紀還小,她根本不想成親。
    後來,就在五月間,她隨兄嫂前往廟裡敬佛、替嫂嫂祈求生產平安之際,卻巧遇了一位俊魅貴公於,而就這麼一眼,她整個靈魂幾乎都飛到他身上去了。事後她曾派人打聽,方知他便是江南紡織大戶——京寅。
    自此之後,於巧芸便千方百計運用各層關係想製造與他邂逅的機會,終於在六月的某一天,他們再度相逢,於巧芸向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兩人也有了短暫的閒聊。
    那晚臨別時,她挾帶「郡主」優勢對他吐露真情,沒想到……他居然當場婉拒了她的好意,還說他無力承擔她的一番厚愛。天!這對於巧芸而言簡直是種奇恥大辱,但她不恨他也不怨他,誰要她是真心愛著人家。
    今兒個難得再度遇見他,她決定利用機會再次試探他的心意。
    於巧芸對著京寅舉杯,「京公子,我敬你一杯。」
    竹亭內坐著三個人,唐甜兒是裡頭最緘默的一位,而於巧芸則從頭到尾直朝京寅獻慇勤,她對他的好感任誰都看得出來。
    「郡主,你太客氣了。」他舉杯回道,這時,他又看向一直不發一語的唐甜兒,「胡狸,我也敬你一杯。」
    唐甜兒愣了下,至今仍沒搞清楚自己是如何落進這種混亂的局面,只好勉強端起酒杯,一仰而盡。「謝謝。」
    「胡狸真是好酒量。」看她喝酒的氣勢,他感到有些意外。
    唐甜兒愣了下,直覺有些不好意思,或許沒有一位郡主是這樣喝酒的吧?
    想她們唐巾四千金由於經營客棧的關係,遇到熟客總是會敬對方幾杯以表歡迎,她的酒量便是這麼慢慢養成的。
    「還好。」她尷尬一笑。
    於巧芸見了,趕緊道:「京公子,論酒量我也有些,改天咱們就在這兒舉辦個比酒大會如何?」
    「巧芸!」唐甜兒直搖頭,「我……我過兩天就要回去了。」
    「別這樣,你難得來蘇州,就多住些時候吧!」於巧芸緊握住她的手,本來氣色就不太好的她這時候看來更蒼白了。
    「不知胡狸的府邸在何處?」京寅問道。
    「呃……」唐甜兒看向於巧芸求救。
    「在河南元方鎮,她也是為了我侄兒彌月才特地來此的。」於巧芸趕緊解釋。
    「哦!那地方我還沒去過,改天倒想去瞧瞧,到時候希望胡狸能為我帶路。」京寅目光裡閃過一絲狹影。
    唐甜兒眉頭深鎖,什麼河南元方鎮,她明明住在河北金梅鎮呀!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推說不知情了,「好,到時歡迎京公子。」
    突然,有陣細碎的腳步聲遠遠奔了過來,一名下人貼近京寅耳邊說了幾句話。只見京寅眉宇突然緊蹙,撂下幾句冷釘子,「如果他再不答應,那麼無論用盡任何法子,都非得讓他點頭不可。」
    「這……可能有點困難。」下人輕抽口氣,看看唐甜兒那雙直探究的眼,壓低嗓又說:「林老闆似乎鐵了心,他說那是大食國的產物,數量極少,說什麼都不肯將蓿蕎芽賣給咱們。」
    「聽著,無論威脅還是利誘,任何手段都可以使出來。」京寅這話一出口,讓唐甜兒和於巧芸忍不住相視了眼,甚是不解。
    那名下人雖然也覺得有些困惑,不過還是領命離去了,這時唐甜兒開口了,「京公子,你這樣就不對了,人家不肯賣,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香郡主,你或許不知道,經在下研究,蓿蕎芽如果放在製作布料的凝漿中,經熨燙後可以增加柔軟度、色澤度,偏偏它卻只有在乾燥的大食國生長而已。」他半瞇起眸,「不過我正好就是需要這種東西。」
    「就因為你需要,就可以隨便使出威脅利誘的手段?」唐甜兒板起了臉。
    「我不偷、不搶,而且也會給予對方非常高的報酬,威脅利誘只不過是過程罷了。」京寅撇撇嘴,可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你……算了,既然你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吃飽了,先離開了。」唐甜兒放下筷子,倏然朝前方疾奔而去。
    「喂……胡狸……」於巧芸揚聲卻喊不住她,只好急急對京寅點頭道:「你坐會兒,我去去就來。」
    京寅肆笑,冷冽的俊顏中瞧不出他心中想法,然他的目光卻直瞟向唐甜兒奔離的方向,似乎對她有了更濃的興趣。
    「好個不一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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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甜兒,你怎麼了?」
    於巧芸氣喘吁吁地追上她,這一急,她梗在胸口的氣還差點兒拎不上來。
    「我不要再當你的表妹,什麼胡狸嘛!」這名字還真是不好聽。
    「可我就只有胡狸這麼一個表妹。」於巧芸撫著心窩,難受地坐了下來,「真對不住勉強了你,可是……我希望你能繼續幫我演下去。」
    唐甜兒收起怒氣,才發現於巧芸的臉色有點不對勁兒。「你怎麼了?臉色怎麼老是這麼差?」
    「我從小身體就不好,現在甚至不知道活不活得過今年。」於巧芸難過地垂著腦袋、落下了淚。
    「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唐甜兒緊張地問。
    「是這樣的,我……」於是,於巧芸將她幼時所發生之事告訴了她,「現在已是八月初,下個月就是潤八月了,我爹說……已準備讓我嫁給他心目中的人選,但我並不喜歡那個男人,我只愛京寅呀!」
    「天!你愛他?」唐甜兒真想罵自己少根筋,竟然完全沒有發現。
    剛剛她就該明顯感覺到於巧芸處處偏向他……唉!她居然後知後覺到這種程度,希望自己的離席並沒造成對她的負面影響才好。
    「對,我愛他。」於巧芸淚眼濛濛地說:「我知道咱們才剛認識,甚至互相都還不瞭解,但我之所以會對你說這麼多,一方面是與你投緣,另方面是因為我發現……我發現他好像有點喜歡你……」
    「嗄?!」這是怎麼回事?唐甜兒完全不敢相信。
    「雖然我身體不好,可是我的心思向來細膩,所以我可以對我剛剛的預感打包票。」於巧芸有些難過地說。
    「他喜歡我……不可能吧?」她還覺得他老是喜歡找她麻煩呢!
    「是真的,真的!」於巧芸很認真地點點頭。
    「天!你身體不好,那麼剛剛就不該喝酒的。」唐甜兒早看出她的身子比一般姑娘差,而她居然沒阻止她喝酒。
    「沒關係,只要他開心就好。」於巧芸說著說著又哭了。
    「你……你真有那麼愛他呀?!」想她唐甜兒長這麼大,似乎還不懂得啥是愛情的滋味,對于于巧芸這樣的心態當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等你有了愛人,你就能體會了。」於巧芸虛弱地笑了笑,「甜兒,這輩子我只想嫁給他,寧可死也只想嫁給他,你幫幫我吧!」
    「我又能怎麼幫你?」唐甜兒有點兒混亂了。
    「只要是我的要求,我兄長、爹爹多半會答應我,如果你肯犧牲一點時間,我是希望……」她附唇在唐甜兒耳畔悄聲說。
    「什麼?」唐甜兒驚訝地瞠大一對杏眸,「我……我……」
    「怎麼樣?」於巧芸握住她的手,緊張到都把唐甜兒的手給擰痛了。
    「呃……讓我考慮一下,真的,我需要考慮。」此事非同小可,她絕不能隨便答應,就怕到頭來會讓京寅和於巧芸同時受到傷害。
    「好,你考慮幾天,但是你現在能不能答應我跟我一塊兒回去繼續用宴?」
    唐甜兒看著於巧芸眼底的淒楚,實在沒法子狠心拒絕她這點要求……好吧!就算她看不慣那個男人的待人處世之道,但是為了於巧芸,她就勉為其難地回去耗過那場晚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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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唐甜兒與於巧芸便被嘉定王爺於嘉富請進書房,他看了眼女兒又看向唐甜兒,跟著只是搖搖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爹,我求您跟甜兒說,您為何又不說了?」於巧芸心急道。
    唐甜兒聞言垂首不語,雖然她一向粗枝大葉,但此刻卻能清楚明白嘉定王爺想對她說什麼了,那必然是之前於巧芸對她說的事兒。
    「我覺得這麼做非常對不住甜兒,這要我怎麼跟她爹交代才好?」於嘉富知道如此一來不但騙了京寅,也等於委屈了唐甜兒,況且誰敢保證在那種情況下唐甜兒不會也同樣愛上他?
    「可是我……」於巧芸像是受了打擊,痛苦地直咳了起來。
    唐甜兒見狀,趕緊輕拍了下她的背脊,「你好些了沒?」
    咳了許久,於巧芸才點點頭,「謝謝。」
    「我……我認真考慮了很久,但還是沒辦法幫你,巧芸,對不起了。」唐甜兒看看王爺又說:「我打算後天就啟程回金梅鎮去。」
    於嘉富看看女兒倉皇的臉色,想挽留唐甜兒卻又想起現在正病中的老友,他怎能這麼自私地勉強別人?因此他只好說:「那好,你一路小心。」
    「謝謝王爺。」就在唐甜兒得到允准、鬆了口氣之際,芸郡主卻突然砰地一聲暈倒在地上,這景象真把她嚇壞了。
    「啊!巧芸……巧芸……」唐甜兒嚇得趕緊蹲下身扶起她,而王爺也急著奔到外頭要小廝快去請大夫來。
    大半夜裡發生這些事,因此可以想見這一夜有多麼混亂了,直到大夫來替於巧芸診斷過後,他才搖頭歎氣道:「郡主她近來是不是吃得少、心事又多呀?」
    「沒錯,就是這樣。」她的貼身丫鬟回道。
    「唉,這樣下去身體怎好得起來?」大夫又搖了搖頭。
    「那你的意思是,郡主沒救了?」於嘉富逸出老淚,心想不是要到潤八月才是極限嗎?如今還差一個月呀!
    「王爺,我不是這意思。」大夫看看郡主,「只要勸郡主多吃點,把心情放寬,對身子一定有好處。」
    「唉,不瞞大夫,她是個死心眼,就怕我說的話她也不肯聽。」於嘉富頻頻拭淚,這不禁讓唐甜兒想起自個兒的爹,她爹不也是為她們四姊妹而擔心煩惱嗎?
    又回頭想想,雖然芸郡主那荒謬的請求並不合理,但若能救她一命、讓王爺放寬心,她就犧牲一下時間又何妨?
    只是……一想起京寅那男人,她就覺得精明如他並不是這麼好騙得了的。而且他又是真的喜歡自己嗎?為何她連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倘若不是,那這一切不就變成了芸郡主的癡心妄想?
    唉……一個又一個的疑問直在她腦海裡旋繞不休,真搞不懂她不過是送份賀禮來罷了,怎會沾染上這些事?
    「無論如何,一定要她放寬心,這是最重要的。」大夫將開好的藥方交給王爺,「先照這藥方喝兩天藥,補足氣,剩下的就都要靠郡主自己了。」
    「好,謝謝大夫。」於嘉富朝大夫點頭道謝。
    唐甜兒見大夫離開,這才走向他,「王爺,關於郡主的要求,我……容我再考慮一下。」
    「你不是已決定回金梅鎮去?」於嘉富很意外她改變初衷。
    「我……」她看向於巧芸,「我不知道,等我考慮好明早再答覆您,我先出去了。」說完,唐甜兒便離開了芸郡主的閨房。
    沿著長廊,她慢慢走出「嘉定王府」。站在這處有著「魚米、絲綢之鄉」美譽的蘇州城,她望著眼前這條和金梅鎮完全不同的大路,想著雖然這裡的一切看來都比金梅鎮更進步、時興些,但自己心裡還是期待早點回家,早點回到家人身邊。
    然而如今,她只要閉上眼就會想到芸郡主那張蒼白的臉色,而她著實沒辦法不管她。老天!她該怎麼辦才好?
    掩住臉,她靠在牆邊、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突然聽見有道聲音從她前面傳來,「沒想到胡狸你還挺有閒情逸致的,竟然這麼晚了還在王府外閒逛。」
    她被熟悉的語調震住,立即看向發聲處,果然是那個叫京寅的男人。
    「你……你怎麼會來這兒?」她疑惑地看著他。
    「我住在蘇州,自然有理由在這兒四處散散步,倒是香郡主你呢?」京寅瞇起眼,凝入她那柔媚的眼底。
    「難得來到蘇州,我想趁這機會到處走走,難道不行嗎?」唐甜兒現在心情不好,口氣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當然可以。方才晚宴時你離席後再回來也一直不太開口,該不會還在生在下的氣吧?」他仔細端詳她臉上的表情。
    「呵,我哪敢生氣呀?」唐甜兒的確對他做生意的手段有些意見,只是她現在已無暇去管他的做法了。
    「既然不生氣,不如就讓在下帶你四處逛逛?」他走近她,溫熱的呼吸有意無意搔拂著她的頸項,讓她無法抑制地縮了縮脖子。
    「不用。」她機伶地往後一退,直睨著他,「我哪兒都不想去,只想留在這裡看看月亮。」
    爹以前就常告訴她們姊妹說,以後無論去了哪兒,如果想家的話就抬頭看看月亮,因為他相信月亮就只有一個。
    「月亮?」他抬首往天上看了眼,「你還挺詩情畫意的……不過你怎麼沒讓芸郡主陪你呢?」
    「她……她已經睡了。」唐甜兒望向他那卓爾不群中又帶著詭祟的神情,隨即又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等等。」他忽然拉住她的手,笑睇著她,「說真的,你是第一個見了我就像見了鬼一樣的女人。」
    「什麼意思?」唐甜兒低頭看著他握住她手腕的地方。
    「通常我看上的女人,是逃不過我手掌心的。而你呢?你是真心拒絕我,還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他俯低身,在她耳畔輕聲說道。
    「你!」唐甜兒氣得瞪大眼,她這輩子還沒見過如此狂妄的男人。
    「好,那我再問你一次,你有男人嗎?」邊說,他的大拇指還輕拂過她的唇瓣。
    「你在胡說什麼?」唐甜兒氣得想朝他揮拳,但想想又忍住了,因為爹爹曾告訴過她們姊妹,出門在外不要隨便以武逞強,否則吃虧的人還是自己。
    「這麼說來你沒有了?」他笑睇她那雙不馴的眸。
    「那又怎樣?」唐甜兒凝入他那對幽熾似火的眼底。
    「既然沒有,那你何不接納我?雖然我並非皇族也沒有官銜,但我有的是財力,對大唐帝國我可是奉獻不少,就連皇上也得敬我三分。」他大言不慚地說。
    「呵,你好大的口氣。」唐甜兒嗤鼻一笑。
    「你不信?」
    「我是不信。」小手一甩,她終於揮開他的箝制,旋身就往王府大門走去。
    「胡狸,事實上我今晚會在這裡出現,是專程為了你而來。」他的話終於止住了她的腳步。
    「找我?做什麼?」唐甜兒回頭問道。
    「問問你想不想去太湖玩玩,或者是到七里石塘或寒山寺走走,這些都是江南著名的好風景。」說真的,他京寅向來不缺女人,而他第一眼就看上她則是由於她那張脂粉未施的外貌。在江南幾乎沒幾個女人敢素著張臉出門,除非是對自己的五官、膚質相當有自信的女人,而她,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而如今,更讓他好奇的是她與眾不同的性情。
    如果這輩子他不能征服這樣的女人,那他便是白活了。
    「太湖、七里石塘?」坦白說她有點心動,可是她怎能在於巧芸還病著的時候答應他的邀約?
    「沒錯,如果你有興趣,明天我過來接你一起去。」他嘴角一勾,淡淡撇出抹笑痕。
    「這……」她深吸口氣,考慮著。「明天不行,後天再看看,我得先問問巧芸的意思,因為我希望她能同行。」
    「如果決定了,就派個人來我的府邸通知一聲。」他突然半瞇著眸仔細望著她,「說真的,我怎麼看都覺得你不像位郡主。」
    唐甜兒臉色驀然發白,幸好現在是晚上,否則她臉上的表情一定逃不過他的利眸,謊言絕對會被拆穿。
    「是嗎?那你認為郡主是個什麼樣的固定模樣?」唐甜兒聰明地反問道。
    「矯情、造作,即便再美也不敢像你一樣,連胭脂都不上。」京寅嗓音柔斂,嘴角更勾勒出一抹詭譎笑影。
    「呵,矯情、造作太過深奧,我不懂。不過對於你後面那句疑問,我可以解釋一下,其實我也愛漂亮,也想將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只不過太香的東西不適合我,那會害我猛打噴嚏。」她說完又道:「現在我到底可不可以走了?」
    「請。」看她如此直接要求,他忍不住又一次輕笑出聲。
    唐甜兒對他輕輕點頭,隨即迅速奔進「嘉定王府」內。
    邊走,她邊不禁想著京寅這個男人,他為何要對她窮追不捨?難道他就像芸郡主所說的那樣,是真心在意她、喜歡她嗎?
    老天,事情怎麼會愈弄愈擰了呢?

《丫頭,真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