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章蓓蓓提前回來了。
    會提前回來,是因為她從嚴凱修的越洋電話中聽出了不尋常,害怕嚴凱修會變了心。
    這幾個月以來,她發現他在電話中的語氣有些敷衍,甚至常會忘了要打電話給她,所以她決定提前回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頂著外國學校的光環回台灣,章蓓蓓一進嚴氏國際時尚公司,立即要求接任禮服展的總監,而嚴凱修也答應了她。
    嚴凱修最近為了和夏妤安分手的事而心煩意亂,加上禮服展也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所以他決定看看章蓓蓓花了他那麼多錢讀書,究竟學了些什麼東西?
    那該死的鄭俊毅,還真是讓他說中了。現在的女人,除了純潔的女人,不可能會說分手就分手。
    而夏妤安就剛好是那種純潔的女人,連纏著他都不會,他說要分手她就真的分手,連錢也不屑要,真是單純得可以,害他一直為她放不下心,但又不能為她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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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章蓓蓓在她的辦公室裡對著禮服展的企劃小姐發飆。
    「怎麼還會少了件禮服?去追啊!」
    「總監,我們追了,可是她說還要幾天的時間。」
    「還要幾天的時間?設計圖不是全部要在昨天送到嗎?這個設計師是誰,居然敢跟嚴氏耍大牌?」
    「是夏妤安小姐。」
    「夏妤安?」聽這名字好像不是什麼有名的設計師,可是為何她卻覺得有點耳熟?「她是什麼人物?我怎麼沒聽過她?」
    「她是董事長找的設計師,這次佔了兩席。」
    「董事長找的?還佔了兩席?」
    章蓓蓓聞言不禁心生疑竇,以她對嚴凱修的瞭解,他應該是不可能會親自去找設計師的。
    「總監,夏小姐和董事長的私交很好,她說還要幾天的時間,我不敢拒絕,只能依她。」
    「和董事長的私交很好?」有女人和嚴凱修的私交很好?她倒想看看這個夏妤安是什麼樣的女人!
    「是啊!總監,夏小姐的設計圖是經過董事長指導的。」企劃小姐戰戰兢兢地據實以告。
    什麼?
    嚴凱修從不曾指導過她的設計圖,他唯一對她指導的是——要嘛就重新設計,不然就只能賣給三流成衣市場。
    這個夏妤安究竟是誰?
    「你對這個夏妤安和董事長的關係瞭解多少?全說出來給我聽!」章蓓蓓知道她一定知道些什麼。
    但企劃小姐就算跟天借膽,也不敢亂嚼舌根,只能誠惶誠恐地回道:「也沒有瞭解多少,都是一些謠言。」
    「什麼謠言?」
    「總監,未經證實的話才叫謠言,我不敢亂說。」
    「說,我不會說出去。」
    企劃小姐頓了一下,考慮著該怎麼說。要是這話說得不得體,不僅會惹來一身腥,還可能會害了其他同事。
    「有謠言說夏小姐可能是靠著身體引誘董事長,才能在這次禮服展佔兩席,其他設計師都在等著看她的作品,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實力。不過,我們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見到夏小姐和董事長在一起了。」企劃小姐知道章蓓蓓跟嚴凱修的關係,語帶保留地道。
    「把夏妤安的資料給我,還有她那套已經在設計部的禮服設計圖。」她一定要去會會這個女人!
    「是,我馬上去向人事部調閱夏小姐的資料,待會兒連禮服設計圖一起送過來。」語罷,企劃小姐立即轉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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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兒,企劃小姐送來了夏妤安的契約資料和禮服設計圖。
    章蓓蓓先看了禮服設計圖,的確是佳作,她自歎弗如,但這也讓她心中的妒意更加深。
    接著,她開始翻閱夏妤安的資料。
    什麼謠言,她看這個夏妤安一定是用身體引誘嚴凱修沒錯,否則他怎麼可能給她如此優渥的條件。
    這個夏妤安不但沒有傲人的學歷和經歷,還是個剛踏出校門不久的大學畢業生,居然就能佔禮服展的兩席!
    而且在禮服展結束後,禮服還得歸夏妤安所有?
    有沒有搞錯?展示的禮服不但會有很多名人競標,造價也都不低耶!
    看來夏妤安唯一沒有擁有特權的,就是違約金的部分了。
    她得好好利用這個優勢……
    記下了地址,章蓓蓓沒有知會嚴凱修,拿起皮包就直接走出公司。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會會這個夏妤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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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設計室的精緻格子門被推開,掛在門上的風鈴隨著門被推動,發出了叮叮噹噹的聲響。
    蘇文琪和夏妤安皆聽到了風鈴的聲音,但夏妤安仍然不為所動,而蘇文琪則立刻從製圖室裡走了出來。
    「歡迎光臨。」
    章蓓蓓拿下太陽眼鏡,掃了這間不到二十坪的設計室一眼,最後把視線停留在蘇文琪身上,以為她就是夏妤安。
    見蘇文琪姿色普通,章蓓蓓不禁愈看愈懷疑嚴凱修怎麼會看上她?
    蘇文琪被章蓓蓓看得渾身不舒服,疑惑地問道:「小姐,你喜歡我身上的衣服嗎?」這是她自己設計的。
    「我會喜歡你身上的衣服?真是天大的笑話!」她不屑地瞥了蘇文琪一眼,臉上帶著濃濃的嘲諷。
    見她態度如此囂張,蘇文琪也不客氣了。
    「小姐,請問有何貴幹?」
    章蓓蓓傲然一笑。
    「我是嚴氏國際時尚公司的總監章蓓蓓。夏小姐,你的禮服設計圖遲交了,我特地來瞭解情況!」
    「嚴氏的總監?」聽到她來催設計圖,蘇文琪心中的怒火便一發不可收拾地燒了起來,「叫你們董事長自己來催!」
    夏妤安與嚴凱修分手後,蘇文琪認為嚴凱修是故意玩弄夏妤安,看到自己的好友為情所困、茶飯不思,她怎麼可能會不氣憤。
    「你和凱修到底是什麼關係?竟敢在我面前耍大牌?」章蓓蓓雙手叉腰地瞪著她。
    夏妤安在裡頭隱約聽見蘇文琪在外頭和人爭執的聲音,她連忙走出製圖室想一探究竟。
    「文琪,發生什麼事了?」
    「嚴凱修居然讓人來催你的圖!」蘇文琪氣呼呼的回道。
    夏妤安注視著章蓓蓓,一眼便認出章蓓蓓是相片中和嚴凱修親密相擁的女子,不禁臉色丕變。
    原來她搞錯人了,這個氣質出眾的才是夏妤安!章蓓蓓充滿敵意地打量著夏妤安。
    「對不起,圖我會盡快趕出來。」夏妤安說道。
    「妤安,你幹嘛跟她說對不起,應該是嚴凱修來跟你說對不起!」蘇文琪為她打抱不平。
    「為什麼凱修要跟她說對不起?夏小姐的圖若是趕不出來,耽誤了製作的進度,影響了禮服展,我會依照契約求償。」章蓓蓓不甘示弱地看向蘇文琪,接著補充道:「違約金可是要好幾百萬喔!」
    蘇文琪一聽怒不可遏,「好幾百萬?叫嚴凱修自己來要!他玩弄了妤安的感情,居然還……」
    「文琪!」夏妤安拉了蘇文琪一把,示意她住嘴,「我會盡快趕出來。」
    「玩弄了她的感情?」章蓓蓓的纖指不客氣地指著夏妤安的鼻子,「是她不要臉用身體勾引凱修吧?要不然以她的經歷,憑什麼和嚴氏合作?這件事嚴氏上下都在流傳,其他設計師也都在等著看她的作品,她最好能設計出上得了國際舞台的作品,否則,我一定會不客氣地用契約告她。」
    夏妤安聽傻了,怎麼會有這種謠言?
    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蘇文琪聞言差點沒氣死,「誰不要臉?是嚴凱修自己來追求妤安的,請你搞清楚!」
    凱修追求夏妤安?章蓓蓓搖著頭怒道:「不可能!你們知不知道我和凱修的關係……」
    章蓓蓓的話被叮叮噹噹的風鈴聲打斷。
    見到有人上門,章蓓蓓立即轉移了話題,「夏小姐,請你趕緊把圖交出來,我給你兩天的時間,包括今天,你好自為之。」
    語罷,章蓓蓓戴上墨鏡,匆忙離去。
    她決定去鄭俊毅的法國餐廳,她得瞭解嚴凱修和夏妤安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她肯定鄭俊毅一定知道,因為他和嚴凱修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
    「包括今天?今天太陽都快下山了……」
    蘇文琪朝章蓓蓓的背影喊著,夏妤安連忙拉了拉她的衣服,要她住嘴,接著連忙去招呼客人。
    這客人是來拿預定的衣服,拿了便很快離開,所以並沒有緩和夏妤安和蘇文琪的心情。
    「可惡!」客人一走,蘇文琪立即罵了出來。
    「文琪,她是相片中的女人。」夏妤安淡淡地道。
    「什麼?她是相片中的女人?」蘇文琪顯得十分驚訝,「那你剛剛還跟她客氣什麼?」
    「文琪,我和嚴凱修之間的事與她無關,沒理由把情緒發洩在人家身上。再說,你看她那嫵媚動人的樣子,跟嚴凱修在辦公室裡調情的女人一樣出色,我根本比不上。」
    蘇文琪一聽,拍了拍她的肩,「妤安,那你就不要再想嚴凱修了,你就像一隻小白兔,永遠變不了狐狸的。」
    聽了蘇文琪不經大腦的話,夏妤安真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不過,也許她說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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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區的街頭,人潮已散去。
    街上的店面全都打烊了,只有這間小小的服裝設計室還亮著燈光。
    在違約金的壓力下,夏妤安一個晚上就完成了設計圖。
    這是一襲銀灰色的無肩長裙,裙擺順著曲線而下,露出一雙高跟涼鞋,裙尾部分拖曳,更顯高貴。
    這套禮服的設計看似簡單,卻透著大方得體。
    她因為自己心情複雜,便想讓禮服的樣式簡單一點,因此禮服沒有多餘的裝飾,只有一條陪襯的披肩薄紗、一雙手套和一條頸圈。
    不過,禮服的色調還是受她的心情影響,因為過於鮮艷、活潑的顏色會讓她覺得刺眼,所以她便大膽的採用銀灰色。
    如果嚴凱修在她身邊,他就會給她意見……
    唉!
    又想到他了,她一定要趕緊忘了他才行。
    時間差不多了,她可以回家了。
    她不敢讓母親知道她和嚴凱修分手的事,所以每晚都只能守在設計室裡,等到以前嚴凱修送她回家的時間,她才敢進門。
    待夏妤安熄燈並鎖好了門,卻赫然發現嚴凱修的車就停在路邊,而他則靠著車子注視著她。
    他怎麼會在這裡?夏妤安心跳加快,有些不知所措,最後決定假裝沒看見他,掉頭離去。
    嚴凱修追上前拉住了她。
    「為什麼不理我?」
    「我……沒有不理你,我不知道你是要找我。」她回道。
    「到車上,我有話和你說。」他拉著她就要走。
    夏妤安甩開他的手。
    「如果你是來催圖的,我這兩天一定會送過去,你大可放心。現在已經很晚了,我該回去了,否則我媽會擔心。」
    「設計圖有沒有問題?需不需要我幫你看一下?」他的確是來催圖的,企劃部說她還沒將圖送到,所以他很擔心她會因為受到情緒影響,而耽誤了交設計圖的時間。
    「不用了,謝謝,應該沒問題。」她客氣地回道。
    嚴凱修再也受不了她客氣的態度,將她一把拉進懷裡緊緊摟住,並帶著她走向車子。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謝謝,我搭計程車就好。」她仍試圖掙開他的手。
    「上車!」他硬是將她推上車。
    繞過車頭,他緊跟著上了車,卻沒發動車子,只是定定地注視著她。
    和她分手後,他的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中,她的身影、她的笑容總是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陷入了怎樣的一個泥淖之中?
    章蓓蓓回來了,他拿他母親當借口,從沒到過她的住處與她纏綿;還拿禮服展當借口,緩下和她公證結婚的事。所有的計劃全都亂了,因為她,讓他打亂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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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以往從不曾這麼不知所措過,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了,他真的好亂……
    夏妤安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顯得有些羞澀和不自然,「快開車啊!你在看什麼?」
    「看你。」
    他仍然看著她,並伸手拉著她垂在胸前的發。
    「不要看了,文琪說我就像一隻小白兔、永遠變不了狐狸的。」她偏過頭不看他,「我永遠不會成為你喜歡的那種嫵媚女人。」
    「不,你……」嚴凱修本想否認,這才記起這話是他自己說過的。「妤安,我真的很抱歉。」
    「為什麼要抱歉?合得來就在一起,合不來就分手,為什麼要說抱歉……」她只覺得鼻頭發酸,聲音愈來愈小。
    她不想在他面前掉淚,也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脆弱。她冷不防地打開車門要下車。
    嚴凱修眼明手快地將她拉回他懷裡,並緊緊地抱著她。
    夏妤安整個人都崩潰了,在他懷裡放聲哭了起來。
    嚴凱修心疼地低頭吻上她的唇,吻中有著思念和分離所醞釀的飢渴。
    因為心中強烈的渴望,嚴凱修不再只是滿足於她的唇,他失控地輕撫過她的耳朵,在她耳邊低喃著她的名字,接著,他順著她的頸項往下,在她的胸前停留。
    他們交往了將近五個月,嚴凱修總是會適可而止,因為他知道自己早晚會和夏妤安分手。
    可是此時此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凱修……」夏妤安伸手想推拒,可是心中又渴望他的碰觸。
    「妤安,我想要你,好想要你……」

《相中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