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翌日清晨,軒轅璋臻因為不必上早朝,在天剛亮時,心滿意足的親了懷中睡得正香的小東西,帶著笑意入睡了。
    經過一夜放縱的柳惜惜,是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清醒的。
    當看清楚自己所誰的地方,以及手臂搭在她肩上睡得很沉的皇上時,腦中轟的一聲,嚇傻了。
    漸漸回神,再仔細瞧,自己渾身赤裸,雙腿間還隱隱有些酸痛,昨日裡一幕一幕在腦海中重演一遍。
    當她終於憶起所有的事情後,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闖下了彌天大禍。
    內心一陣慌亂,這件事發生得太過令人措手不及。
    皇帝這個身份在她心靈深處,就等同天神一般的存在,高不可攀。
    雖然經過多日相處,她慢慢發現這位年輕天子不但是大彥國人人讚頌的一代明君,而且對手足也很照顧。在歷史上,哪個君王不忌憚手足勢力坐大,威脅到自己皇位的,可就她所聞所見,不論哪一個王爺,他都賜給封地,讓他們在自己領地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
    內心深處,她也曾期盼過有朝一日,自己嫁的夫君可以像軒轅璋臻這般出色俊雅,甚至偷偷幻想,把這個渾身上下都在發光的男子據為己有。
    可夢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他是皇帝,而她不過就是偌大皇宮中一個小小的廚娘。
    可她向來有自知之明,當想通後,便一心把皇上當成主子去伺候。
    她不羨慕後宮裡那些穿金戴銀的妃子,甚至連皇后也不羨慕。
    因為皇上是天下人的,而她柳惜惜的夫君卻只能是她一個人的。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昨晚她在意亂情迷之下,和皇上發生這種關係。
    萬一他醒來發現了……
    不行,她必須逃,逃得遠遠的!
    很快,柳惜惜便將扔在地上的衣裳穿好,想也不想的溜出寢宮外。
    她一口氣跑出龍御宮,風風火火的來到泰和宮。
    正和太傅習字的軒轅璋澤見她慌張跑來,讓太傅稍等自己一下,迎出門,一把將她扯走。
    「你怎麼了,臉色為何這般奇怪?」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她急得直跳腳,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銀子,快點給我銀子,我要逃出皇宮,遠走高飛。」
    軒轅璋澤一怔,「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何要離開皇宮?」
    「是殺頭的大罪,死定了、死定了,這次我真的死定了。」
    想到自己昨天居然色膽包天的把皇帝給……那個了,柳惜惜就慌得六神無主。
    「惜惜,難道你刺殺了我皇兄?」
    聽她說到殺頭大罪,軒轅璋澤本能的將事情想到最嚴重的地步。
    柳惜惜狠狠白他一眼,「你認為我有那個本事嗎?」這小子的想像力是不是太豐富了?
    「那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事你說啊,說不定我能幫你。」
    現在的他可是皇兄親自賜封的親王,雖然不至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多少也有些權勢和地位。
    「你不要問那麼多啦,總之你快拿些銀子給我當盤纏,未免夜長夢多,我立刻動身!」
    「恐怕……你動不了身了。」
    「為什麼?」
    軒轅璋澤一聲跪倒在地,向著不遠處的人行了個君臣大禮,「皇上萬歲萬萬歲。」
    高傲的負手於背,軒轅璋臻皮笑肉不笑的睨了一站一跪的兩人一眼,「柳惜惜,朕沒想到,你開溜的速度還真不是普通的快。」
    「皇……」
    「朕給你時間編理由,不過如果你編的理由不能說服朕的話,可小心你那身細皮嫩肉。」
    帶著滿臉殺人於無形的笑意,貴為九五至尊的軒轅璋臻,親自動手,把嚇得臉色慘白的柳惜惜拎回龍御宮。
    她怎麼也沒想到,短短一炷香的工夫,被霸女硬上弓的皇上便找上門來。
    被丟到軟榻上的柳惜惜仰著小臉,粉潤的嘴唇不住的發抖。
    「皇……皇上,有關於昨夜發生的那件事,我真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像鬼附身了一樣,所有的事都變得無法控制。」
    軒轅璋臻優雅的端坐在桌前,啪的一聲展開白玉骨扇,置若罔聞的輕輕搖著扇子,眼神清冷孤傲,唇邊沒有一絲笑意。
    「這個理由不成立,繼續編。」
    可惡的小丫頭,本以為經過昨晚那番情事,今日醒來後會看到她嫵媚嬌羞,怯怯向自己求個名份什麼的。
    可她卻大出自己意料之外,不但火燒屁股的逃出龍御宮,還跑到璋澤那小子的宮裡,要銀子打算跑路。
    他軒轅璋臻可是天底下最具權勢和財勢的男人,三宮七十二妃誰不巴望著他垂青,唯獨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不識好歹,在承受帝王雨露之後,反應居然是走人!
    這讓他如何接受這種侮辱,什麼時候他的身價已經跌到連一個丫頭片子也可以不屑一顧?
    更讓他介意的是,她第一個求助的人,竟然是璋澤。
    好,真的很好!
    看來有些帳,他該找她算一算。
    柳惜惜的腦袋現在是一團亂。雖說眼前的皇上總是動不動威脅要打她板子,但他從未也沒有真的傷她一根寒毛,甚至有什麼好玩、好吃的,也不會忘了給她留一份。
    有時候她還會很不小心的產生錯覺,認為自己在他眼中是特別的,但因為她太有自知之明了,很快便斷了自己的妄念,只將皇上對她的這份關照,當成是他欣賞她廚藝的另眼相待。
    怎麼也想不到,悲劇只發生在一瞬間,昨天晚上她肯定是鬼迷心竅,才犯下滔天大罪。
    撲通一聲跪倒,也顧不得自己的模樣到底有多狼狽,她立刻大哭起來。
    「皇上,千不該萬不該,昨兒個夜裡我不該在頭昏腦熱之下冒犯了您。皇上龍體,哪是我這種凡夫俗子有資格玷污的?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要了我的小命,我也不可能再還皇上清白。還望皇上看在我伺候了您……的胃這麼多天的份上,饒我柳惜惜一條小命……」
    冒犯?玷污?清白?
    軒轅璋臻被這一連串用詞震到了。
    他想過一萬種她逃跑的理由,唯獨沒想到居然是……
    軒轅璋臻又氣又好笑。這個柳惜惜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昨晚發生的一切,長眼睛的人都知道,佔了便宜的是他,吃虧的是她。
    這個有時候聰明得不像話,有時候又笨得不像話的小丫頭,還真是讓他頭疼又無奈呢。
    一把將伏跪在面前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人兒撈至懷中,強迫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雙手不客氣的掐住她左右雙頰,懲罰性的捏了捏。
    「沒錯,朕很生氣,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居然色膽包天冒犯朕,最不能原諒的是,犯下罪行之後還想一走了之,別忘了你還欠朕兩百大板,想一走了之?哼!」
    「痛痛痛。」
    可憐兮兮的捂著自己被掐得生疼的雙頰,她哀怨的撇著小嘴。「皇上,在你定我罪之前,是不可以對我動用私刑的。」
    龍眸一瞇,哼聲更是重了幾分,「你還有膽子跟朕講條件?」
    「皇上可是一代明君,就算……就算昨晚我真的冒犯了您,可……」她壯起肚子指控,「可皇上也沒少佔我便宜吧。」
    思來想去,她才發現事情的不對勁。
    她鬼迷心竅,不代表皇上也意亂情迷,說來說去,這件事兩個人都有責任。
    軒轅璋臻有些哭笑不得。這個笨蛋似乎尋思過,才明白自己的立場根本是受害者而不是肇事者。
    不過向來工於心計的他,怎麼可能因此就敗下陣來。
    「你意思是說,在你做了對不起朕的事情之後準備賴賬?」
    這句話聽起來怎麼那麼奇怪?
    想了好半晌,最後搖搖頭,她很豪氣的拍拍自己的胸脯,「我柳惜惜當然不是那咱吃干抹淨就腳底抹油之輩。」
    哼!不知道是哪個笨蛋被人從泰和宮逮個正著。
    「既然這樣,朕也不和你多計較,昨晚你冒犯了朕,身為大彥君主,這件事若傳揚出去,朕豈不是會被天下人恥笑……為了扳回顏面,朕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一驚,叫道:「皇上,你該不會是想冒犯回來嗎?」
    「嗯?冒犯?你認為朕討公道的行為叫做冒犯?」
    「當……當然不是!」她拚命絞手指,「可昨晚真的是一場意外……」
    「朕遭你冒犯了是事實,哪來那麼多狡辯之詞。」
    軒轅璋臻已經沒有耐性再和這小笨蛋繼續玩文字遊戲,猛地起身,打橫將她攔腰抱起,不客氣的丟向鋪著絲綢軟緞的龍床。
    然後迫不及待將懲罰付諸於行動。
    「還以為發生什麼事,原來你竟被我皇兄給臨幸了。」
    整整一個早晨,柳惜惜被精力旺盛的天子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來來回回吃干抹淨好幾遍。
    直到她無力的躺在被裡哼哼唧啦,兩隻大眼蓄滿淚花,軒轅璋臻才心滿意足的放過她。
    臨走前,囑咐宮裡的太監宮女小心伺候,還大發慈悲免了她今天的差事,命她乖乖在床上躺著休息。
    皇帝前腳剛走,柳惜惜後腳便逃出龍御宮,正與在外面探頭探腦,擔心她出事的軒轅璋澤撞個正著。
    來到泰和宮後,柳惜惜便主動將昨晚發生的事招了。
    聽到臨幸兩個字,她立刻跳腳,「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才不是什麼臨幸,根本就是一時鬼迷心竅,闖下大禍。」
    被個比自己小上好幾歲的孩子調侃,向來性子急躁的她怎麼可能嚥下這口氣。
    說起來,直到現在她的腰還很酸,那裡還很痛,如果說朝堂上的軒轅璋臻是一個聖明的君王,那麼床上的軒轅璋臻就是一頭粗暴的野獸。
    不理會她一臉哀怨,軒轅璋澤挑挑眉,優雅的輕啜茶水,才經過數日的調教,這個昔日莽撞的少年已經搖身變成了翩翩貴公子一枚。「其實看來看去,由你來做我的皇嫂也不錯,雖說皇兄的妻妾一籮筐,但加在一起也沒有你順眼。」
    「我……我才不要嫁給皇上做老婆呢。」這話吼得太快,連她自己都有些心虛。
    不想嫁給他嗎?
    騙人,如果他的身份不是皇帝的話,要她用廚藝誘他上鉤她都願意。
    可再笨的人都知道,皇上的女人最難做。
    爭風吃醋不說,每天還要小心防備其他妃子的算計。
    相形之下,她寧願做一隻無憂無慮的米蟲,也不想為了一個男人,和人爭得頭破血流。
    「你放心,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變成我的皇嫂,我軒轅璋澤一定會成為大彥國手握虎符的大將軍,竭盡一切力量的去保護你的。」
    「謝謝你,不過……」
    皇后的突然到來,打斷了柳惜惜的未竟之語。
    她雖然有些遲鈍,但對方那恨不能將她活活凌遲至死的恐怖眼神實在太駭人,讓她想忽視都不行。
    一番行禮問安,當大彥國這個最有權勢的女人,看到她恨之入骨的柳惜惜跪在自己面前時,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姿態傲慢的坐在高位俯瞰兩人,這讓久久沒有聽到平身命令的柳惜惜和軒轅璋澤同時不解的抬頭。
    「不知臣弟與惜惜姑娘究竟犯了什麼錯事,讓皇嫂突然駕臨泰和宮對我兩人進行罰跪?」
    雖然尊稱她一聲皇嫂,但在軒轅璋澤心中,很早以前就對這個喜歡仗勢欺人的女人極為反感,就是因為她的包庇護短,蕭家人才會目中無人、恃強凌弱。
    他並不畏懼對方皇后的身份,心底也多少能猜出她此番前來的目的。
    因為她眼中盛滿怒火,鎖定的正是跪在他身邊的柳惜惜。
    沒錯!
    當蕭雪梅聽說皇上昨晚臨幸柳惜惜之後,她恨不能立刻拆她的骨、剝她的皮。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人參湯,最後竟便宜了柳惜惜。
    冷眼瞪了軒轅璋澤一眼,本想忽略他剛剛的那句挑釁,可轉念又想,這臭小子現在的身份與從前大不相同,便不情不願的揮了揮手,「都平身吧。」
    輕啜一口軒轅璋澤剛命人奉上的熱茶,她皮笑肉不笑道:「本宮今日前來,是聽底下的奴才說,宮裡有位惜惜姑娘,不但容貌長得端莊秀麗,更是燒得一手好菜。」
    目光狠狠盯向柳惜惜。五官清秀,雙頰白裡透紅,十七歲的姑娘,皮膚果然水嫩得令人嫉妒。
    即使恨得牙癢癢的,她仍不得不擺出國母的威嚴,「聽說連一向挑嘴的皇上也讚不絕口,所以本宮十分想品味一下惜惜姑娘的手藝,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能迷住當今皇上……的胃。」
    這番話說得咬牙切齒,別說軒轅璋澤,就連後知後覺的柳惜惜也不由自主的打了好幾個寒顫。
    「娘娘,惜惜本是御膳房裡一個打雜的下人,談不上做得一手絕色好菜,不過是為皇上準備了些養身補體的菜餚獻醜,哪能談得上才貌雙全?」
    「哼!何必妄自菲薄,本宮只是想嘗嘗惜惜姑娘的手藝,你這般推三阻四,擾了本宮的興致,該當何罪?」
    軒轅璋澤看了柳惜惜一眼。她平日的性格雖然大而化之,可剛剛那番話卻說得極為得體,倒是貴為一國之母的皇后,有些過於刻薄了。
    「若娘娘不嫌棄,惜惜願為娘娘做一頓開胃的午膳,不知皇后平日裡喜愛哪些口味,惜惜好投其所好。」
    「本宮誠心禮佛,不吃葷腥,但菜裡必須有肉味,點心中不許放糖,但必須有甜味,湯中不許放鹽,但必須有鹹味,粥中……」
    未等蕭雪梅將話說完,柳惜惜已經皮笑肉不笑的抬起臉,深施一禮。
    「惜惜不才,娘娘剛剛提出的那些條件,惜惜一樣也做不到,還請娘娘饒恕惜惜愚鈍之罪。」
    「你一句做不到,就想違抗本宮的懿旨了?」
    這女人分明就是刁難加威脅,仗著自己貴為皇后,就如此不顧他人尊嚴,大彥國有這樣的皇后,還真是莫大的不幸。
    柳惜惜也是個性子倔強的姑娘,自幼雖被御膳房裡的眾人寵著,但做人的道理可是學了一籮筐。
    不卑不亢的抬起頭,她鏗鏘有力地道:「惜惜只想說一句,惜惜是人,並不是神。」
    「你……你好大的膽,竟敢用這種大不敬的態度與本宮講話,來人啊,還不把這個嘴刁的奴才給本宮拖出去掌嘴。」
    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她最想看到的結果。
    「慢著!」
    未等蕭雪梅身邊的奴才碰到柳惜惜,軒轅璋澤已經搶前一步將人擋在身後。
    「皇嫂,您莫要忘記,惜惜姑娘是皇兄親口下旨賜封的御廚,無論她剛剛的言語有多不敬,也要等皇兄點頭才能動手責罰。」說著,用眼神示意自己身邊伺候的太監,「小德子,去御書房請示皇上,告訴他惜惜姑娘犯了大錯,正等待皇后責罰,若皇兄點頭應允,回來通報一聲,也好讓皇后放心懲罰。」
    小德子是個極有眼色的奴才,見主子下令,一路小跑,很快便出了泰和宮,蕭雪梅根本來不及阻止。
    該死的軒轅璋澤,擺明了與她作對。
    恨恨瞪了柳惜惜一眼,她知道如果自己再待下去,皇上那邊肯定不好交代。
    「好了好了,本宮並非不通達理之人,若你真做不出那些菜,不做也罷。」
    起身走到柳惜惜面前,「本宮今日只是教導你,做人要聰明,才會討得別人喜歡,否則,吃苦頭的可是你自己。」
    柳惜惜微微頷首,「惜惜謹遵娘娘教誨。」
    「哼!擺駕回宮。」
    帶著怒氣來,又帶著怒氣走,蕭雪梅怎麼也沒想到,到了傍晚,便傳來皇上駕到的通報聲。
    軒轅璋臻一如往常帶著滿臉溫和之色走進霓裳宮,一番行禮見駕後,蕭雪梅心底已經猜出他的來意。
    未等對方發難,她忙不迭低眉擺出謙恭之態道:「皇上已經多日不曾來臣妾的霓裳宮,今日突然大駕光臨,難道是為了那個惜惜姑娘嗎?」
    「皇后為何口出此言,朕有些不明白。」挑了挑眉,軒轅璋臻狀似漫不經心的邊把玩著桌上一隻玉如意。
    蕭雪梅惱怒道:「皇上何必跟臣妾裝糊塗,澤親王宮裡的小太監,今兒個不是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字不漏的說給皇上聽了嗎?」
    想到昨晚皇上居然無視她的媚惑,反倒臨幸了柳惜惜,埋藏在心底那股嫉妒之火便欲將她焚燒殆盡。
    「皇上,有些話臣妾雖然知道說出來不合適,但為了我大彥國體,還是忍不住要提醒一句。您貴為一國之君,一舉一動都讓人盯著,稍有差池,換來的就是千古罵名,那個柳惜惜不過是個下流貨色,您何以為了個微不足道的丫頭,毀我大彥國名聲?」
    冰冷的目光一閃即逝,很快,軒轅璋臻便勾起唇角,「朕真是有些糊塗了,今兒個是農曆初一,朕每月的今天都要來皇后的寢宮就寢。可皇后卻像發了瘋般接連指責朕的不是,莫非皇后今兒個心情不好,不想朕相陪?」
    說著,不理會對方瞬間驚訝的臉色,他緩緩起身道:「既是這樣,朕便不打擾皇后休息了。」
    走到門邊,突然又轉過頭,原本掛在俊顏上的笑意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陰鷙。
    「另外,朕還想提醒皇后一句,有些事,朕不說,並不代表朕不知道,比如蘭妃,比如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比如……皇后內心深處的種種不安。」
    撂下話,不再理會對方瞬間慘白的面孔,掀開珠簾,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蕭雪梅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只覺得雙腿虛浮,毫無支撐力氣。
    這個男人好可怕!
    他在用一種極其殘忍的方式狠狠打擊著自己,毫不客氣的把她所有自尊折辱得涓滴不剩。
    軒轅璋臻,為了那個柳惜惜,你……已經可以做到這種地步了嗎?
    入夜。
    經過一番悱惻纏綿之後,軒轅璋臻一把將被他疼愛個夠的人兒攬進懷中。
    柳惜惜覺得自己很可憐,這男人是野獸!她再次親身驗證了這個可怕的事實。
    已經被他折騰一整個早上,本以為晚上會逃過一劫,結果比狐狸還要狡猾的天子扔下一句今晚要還債,她就不得不乖乖爬上龍床。
    激情之後,她不敢回想剛剛所發生過的每一幕,只是像只鴕鳥一樣將臉埋進他的懷中,用力汲取他身上的味道,證實這並非美夢。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在情事之前,他抱著她在龍御宮後的華清池內沐浴。
    池水中飄著一層茉莉花瓣,這味道讓她覺得既親切又好聞,有他的味道。
    當他的體溫緩緩傳到她的身體時,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惜惜,你不想對朕說些什麼嗎?」
    回想起正午時分,他正坐在御書房裡批閱奏折,璋澤宮裡的小德子卻慌慌張張跑來,向他講述了皇后的所作所為。
    他永遠也無法忘記,在他以為惜惜即將遭遇危險的一瞬間,那份恐懼差點讓他失去修為多年的冷靜。
    就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惜惜這個丫頭,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深入他的骨髓,滲入他的靈魂。
    從初相識的想捉弄,到後來慢慢發現她的好、她的真。
    這個過程讓他發現,原來一向冷心冷性的自己,在遇到真正喜愛的人時,也變成凡夫俗子,喜她之喜,憂她所憂。
    做為天下的君王,他不需要愛情。
    可做為一個普通的男人,他卻無法自制的深陷其中。
    「說什麼?」懷裡的人兒語帶倦意,在他胸前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兩隻小爪子一點也不客氣的緊緊抱著他的腰。
    他在等她向自己告狀,用溫婉可憐的方式來傾訴皇后對她的種種刁難。
    至少,他後宮裡裡的那些妃子平時最喜歡用的就是這一招,而不是像個呆瓜一樣反問自己「說什麼」。
    「說一些你特別想和朕說的。」
    「……特別想說的呀?」
    她似乎很苦惱,水嫩的臉頰又在他懷中蹭了幾下。
    「說起來呀,其實我心裡藏了一個很大很大的秘密,這個秘密就連海爺爺和阿靖哥哥他們也不知道哦。」
    小丫頭要與自己分享她的秘密?
    他微微一笑,柔聲道:「什麼秘密?」
    她很快將小嘴湊了過來,小聲道:「其實啊,我爺爺並不是我的親生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家人丟掉了,是爺爺把我撫養長大,供我吃喝,教我讀書寫字。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可這些年來,我卻過得很開心。」
    軒轅璋臻怔了好一會,有些心疼她的身世,更感激柳慶之能將她教養得這麼善良且快樂。
    「惜惜,朕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身邊能有你這樣討朕歡喜的人存在。或許你從來都不知道,你在朕的心裡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這是軒轅璋臻從小到大,第一次剖析自己的心情,也是第一次在一個女子面前承認自己的心思。
    他輕輕吻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每一根髮絲。
    「惜惜,朕封你為妃好不好?」
    「惜惜?」
    均勻的呼吸聲在漆黑且寧靜的夜裡傳來,低頭一看,小傢伙不知何時已經熟睡在他胸前。
    軒轅璋臻突然無力一笑。
    這可惡的丫頭,真想狠狠將她搖醒,大聲問她到底有沒有把他一顆真心放在眼中!
    可最後他什麼都沒做,只是輕柔的拉高絲被,將她整個人攬在懷中緊緊守護。
    無論她有沒有聽到他剛剛的那番告白,今生今世,他都不可能放走她。

《饕餮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