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6章

  第33章
  晚上沐浴過後,我坐在窗下,一邊擺弄著一個九連環,時不時看幾眼窗外皎潔的月亮。
  忽然發覺,我雖然沒有活多少年,卻一直東奔西跑,過著半流浪的生活。每次都是家裡住不常,又要去山裡。山裡住一陣,我娘想我了,又要把我叫回去。
  現在更好,一口氣跑到異國他鄉來了。
  這異國的月亮,也和家鄉的一般圓。也不知道今夜的玉龍山是否也月色皎潔。師父和大師兄一家坐在院子,抬頭望著同一輪月亮。
  「郡主。」草兒端著冰鎮過的酸乳酪走進來,「您是現在用嗎?」
  「現在用吧。」這北梁特有的吃食,我十分喜歡,每天都要吃一兩碗。
  草兒乖順地站在我旁邊。我一邊吃,一邊問:「將來我若回南邊了,你是跟我走,還是留下來?」
  草兒說:「郡主若喜歡婢子,那就帶著婢子走好了。若是不方便,草兒也可以回原來的李府。李大人對我們下人是極好的。」
  我吃完了乳酪,朝她遞了過去。
  草兒接了碗,行禮告退,臨走之前,似乎是無心地說了一句:「金月若琉璃,光華滿天下。」
  我猛然轉過頭去,瞠目結舌。
  草兒朝我點頭微笑,退出屋子,關上了門。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追過去。
  「金月若琉璃,光華滿天下。」這句是我爹當初在我臨行前,反覆叮囑、耳提面命過的,「到時候我們的探子會主動找到你,和你說這兩句詩。你記住別忘了!到時候不論對方是誰,都聽令行事!」
  在我的想像中,那會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蒙面黑衣俠客悄悄來拜訪我。我們倆都神秘兮兮地對暗號。夜風吹拂著我們的頭髮和衣服,一派蕭索的江湖風度。然後那黑衣俠客由悄無聲息地翻牆離去,我背手站立在月色下,形象高大。
  再不濟,也得是白日裡見過的某個官員,來私下拜訪我,和顏悅色地說,郡主,咱們倆合作愉快,一起把寶來尋找。
  如今卻蹦出這麼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我的江湖憧憬嘩啦一聲碎成千萬片。心裡又不明白,如此重要的任務,怎麼派了一個還一臉稚氣女孩子來?
  第二天一早,草兒跟著夏荷服侍我起床更衣。
  我悄悄打量她,見她一臉平靜淡然,十分沉得住氣,就好像昨天的事並沒有發生一般。我看著心裡也佩服。
  既然我爹吩咐我在和他們接上頭後,聽從對方的指揮行事,現在她不表露半點,那我也假裝一無所知。我不會裝聰明,裝笨一直很在行的。
  宮裡的皇后派來女官,給我們講解婚禮上的諸項禮節和宮裡的規矩。那女官穿著窄袖衫,細褶裙,四十多歲了,神情嚴肅,說話做事一絲不苟,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好應付的人。
  那女官行完了禮,直著脖子,神情冷漠地盯著嘉月,說:「婢子乃是中宮大姑姑,公主可喚婢子明安。皇后娘娘特遣婢子過來給公主請安,娘娘說,公主一路車馬勞頓,應當好好休息才是。無奈大婚吉時已定,所以還請公主多多諒解。而且此樁婚事略有倉促,宮中抓緊應對,也難免又不周之處,屆時也請公主體諒了。」
  嘉月的臉色立刻發白,但她還忍著一口氣,客客氣氣地回道:「皇后娘娘體恤我,讓我好生感激。他日進宮,我自當當面向娘娘致謝。我初來乍到,諸事不熟,還需要姑姑多多指點。」
  我鬆了口氣。這一路歷練,嘉月也比以往要懂事了許多。我們南梁戰敗和親,北梁肯按照正規程序辦理這樁婚事,已是很給面子了。聽說當年北梁戰敗,送來公主,那是直接抬進後宮,當天就侍寢的。
  後面學習諸項宮廷禮節,明安雖然嚴厲,卻也沒可以為難嘉月。只是女醫官檢查身體的時候,嘉月覺得受辱,又嚶嚶哭泣了起來。
  我看著實在難受。覺得堂堂一個公主,到了這個份上,真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作踐。別說嘉月了,若換成我都受不了。
  皇后女官走了後,嘉月一直哭到睡著為止。我等她睡下了,才悄悄從她房裡退了出來。
  北梁京都的夜,很安靜。空氣冷冽,天空明淨,繁星似海。
  我站在院子裡,深深聞了一口夜花的芬芳,捶著酸軟的胳膊,歎了口氣。
  「郡主。」草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迴廊角落裡。
  我點了點頭,她無聲地走了過來。
  「郡主,有幾位大人,需要您見一面。還請隨婢子來。」
  我左右望了望。
  「郡主放心,四下婢子都打點過了。」
  我接過她手裡的黑色披風披上,跟著她從僻靜的小路繞過了僕從和侍衛,走到了後院側門。一個灰衣僕人悄悄開了門,放我們出去。
  草兒低聲道:「那地方並不遠,勞煩郡主隨我走一陣。」
  我跟著她在巷子裡走了一刻多鐘,繞了好幾個圈子,才停在一個普通的紅漆門前。這似乎是戶小戶人家的院子。
  草兒同裡面的人對上了暗號,門開了,我們走了進去。
  堂屋裡亮著燈,似乎有不少人,我一走進去,眾人紛紛站了起來。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白衣翩翩的俊秀公子,驚呼聲脫口而出:「二師兄!」
  夏庭秋笑著挑了挑眉毛,欠身道:「郡主。」
  張大人走到我跟前,抬了抬手,「郡主,深夜勞您前來會晤,實在是辛苦您了。」
  「不敢!」我忙客氣道,「張大人,劉大人,你們這是……」
  張大人開門見山到:「郡主,正如您所猜測的,今日會面,正是為了金印一事。」
  果真如我所料,「可是師兄怎麼也在這裡?」
  張大人搶了夏庭秋的話,說:「夏公子雖未有功名在身,卻忠心愛國,捐助重金以支持我等事業。況且夏公子走南闖北,結交廣闊,在北梁有許多路子。所以這次也請了夏公子在場,一同商計。」
  說白了,人不說話錢說話。
  我瞟了夏庭秋一眼,他笑得狡猾黠奸詐,怎麼看都不像個忠心愛國的傢伙。
  我正要發話,有人推門進來,道:「抱歉,在下來遲了。」
  這聲音我更是熟悉了。
  「封崢?」
  封崢幽黑的眸子對上我的,露出明顯的驚訝之色。原來他也不知道。
  「郡主?」他微微抬高了聲音,「原來張大人所說的特使,竟然是你!」
  我靦腆地笑了笑,「什麼特使不特使的。不過是盡忠君之能事罷了。你看看,今天一來,居然全是熟人。這也好,話也好說多了。」
  「郡主說的甚是。」張大人把手一延,「郡主請上座,我們開始議事吧。」
  我依他的話,坐了下來。
  張大人將手一抬,道:「郡主,臣和下屬官員經過數年探訪,後又在夏公子的幫助之下,今日終於探出了寶物的下落。」
  我心想就一個小印章,你們卻花了數年的時間才搞清楚在哪裡,皇帝養他們真是浪費糧食。可惜這話不能說,我只是笑著點頭,作出大為欣慰的模樣。
  「張大人辛苦了。那麼,寶物究竟在哪裡呢?」
  張大人把手一背,頗為得意道:「這方寶印被叛軍帶到北梁後,曾一度輾轉於各位皇室成員之間,後一度流落到民間,最後於十三年前被北梁帝從民間尋了回來。這可謂一路艱辛複雜呀。」
  我繼續笑,「那麼,寶物究竟在哪裡呢?」
  「北梁帝得到了寶物,圍著如何好生安置,也是想盡了辦法。最開始是收藏於佛法寺的寶塔之內,然後又藏在宗廟的祭壇之下。可是他依舊不放心。」
  我耐著性子,「哦,那他究竟把寶物放在哪裡呢?」
  「放在當今國師處。」還是夏庭秋沒了耐心,搶先說了。
  張大人不悅地看了夏庭秋一眼,轉頭對我道:「郡主,正如夏公子所言,那寶物,此刻正在國師手裡。」
  第34章
  張大人不悅地看了夏庭秋一眼,轉頭對我道:「郡主,正如夏公子所言,那寶物,此刻正在國師手裡。」
  「可是那位極受民眾愛戴,又美麗出眾的國師大人?」
  張大人看我的眼神,似乎寫著「到底是女人,就知道關心人家美不美」這句話,嘴裡倒恭敬地答道:「回郡主,正是這位國師。」
  我問:「那國師將寶物藏在哪裡?」
  張大人面露難色,「國師她……似乎將寶物隨身收藏著。」
  喲,這可麻煩了。放櫃子、箱子裡,還可以去翻,收藏在身上,那就只有去搜身了。
  我看了看這幾個男人,問:「那你們可想出了什麼法子接近國師?」
  劉大人上前道:「下官們想了許多法子,可是都接近不了國師啊。我們派出的人花了那麼多時間,如今廚房打雜的升做了廚師,後院餵豬的升做了採購,洗衣服的那個姑娘更倒霉,好不容易升成了前堂奉茶的,卻被來做客的一個王爺世子看中了,要討去做小妾。她只好連夜逃跑了。這真是……」
  我咬緊牙關憋著笑,揩了下眼角的淚水,「聽說這國師可還是個厲害角色呢。手一指天上就要下雨,腳一跺大地就要開裂,這可怎麼辦喲?」
  幾個官員都露出為難之色,議論紛紛。我二師兄夏庭秋事不關己地坐在一旁,卡嚓卡嚓地吃著瓜子,顯然把這幕當成演戲般看了。
  我藉機轉向封崢,低笑道:「真想不到,你居然也摻和進來了。我們一路北上,我竟然都沒看出來。」
  看得出封崢還在驚訝中,他低聲說:「我也沒看出郡主你也參與其中了。」
  「那這事,你有什麼看法?」
  封崢輕輕皺眉,搖了搖頭,「若國師是男子,還有幾個辦法。可惜是女子……」
  「切不可小瞧了女子呀。」夏庭秋丟了手裡的瓜子,湊了過來,「這國師不但主持祭祀,舉國上下都是信徒,而且深受北遼帝信任,可參與朝政。絕對不是尋常女子。」
  我聽得有點慚愧。「她功夫如何?如果把寶物貼身收藏,近她身可容易?」
  「傻丫頭。」夏庭秋笑著,親暱地點了點我的額頭,「人家是國師,多的是招數防身。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
  「我才沒想親自去她身上掏東西呢。」我翻了個白眼。
  草兒匆匆進來,「諸位大人,就快到宵禁了,屆時走動不方便,還請早點散了吧。」
  「也好。」張大人對我說,「郡主還請早點回去歇息。有什麼消息,下官叫草兒傳達於你。她完全可以值得信任。」
  我要不信她,我今天也就不會跟著她來這裡了。
  我同眾人告辭。封崢與我通路,一道送我回去。
  我們出了院子,草兒在前面引路,我們倆在後面跟著。
  我邊走邊說:「公主七日之後進宮。我們時間已經不多了。」
  封崢嗯了一聲,說:「沒想到你二師兄竟然也在北遼。」
  「是呀。」我莞爾,「他是來做生意的,本來應該袖手事外的。我看他還是不放心我。」
  封崢沉默了半晌,說:「似乎很關心你的樣子。」
  我不禁望了他一眼。
  月光從路邊矮牆的瓦頂上流瀉下來,偶爾照在他的臉上。他低垂著眼簾,顯得十分安詳沉靜。我見多了冷漠的他,這樣溫柔的表情,讓我一時移不開眼。
  像封崢這麼好看的人,連憂愁都是動人的。這種男人的憂愁,又是最能直達女人的心扉,像一把利劍,嘩地一下就捅出一個大窟窿。
  娘說,男人越好看,就越能傷人。她又說對了。
  我下意識地抬手想捂胸,好在神智恢復得快,才沒有丟這個臉。
  我喃喃道:「他是我師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他當然關心我了。」
  封崢表情淡淡的,說:「那天你和我說,我們認識了這麼久,我卻一點都不瞭解你。我後來總想起這句話,發覺你說得果真是對的。」
  若換平時,我肯定一句「和你無關」就頂回去了。可今夜大概是月色光太好,我難得萌生了一點小女兒情懷,低聲細語地說:「我也只是隨口說說。你一個大好男兒,該關係的是國家大事,我的一點喜好,不足掛齒。」
  封崢淡淡地笑,似乎對我的話不以為意。
  我問:「你想家了嗎?」
  封家似乎挺和睦的,封崢又是他爹的愛子,待遇肯定是比我好的。
  封崢沒回答,反問我:「你呢?」
  我實話實說:「不怎麼想。只想回師父那裡。」
  「山裡的日子真的那麼快樂?那你將來總要嫁人的,到時候怎麼辦?」
  我莞爾道:「我才不想嫁人。我爹到時候要逼我嫁人,我就逃去師父那裡。」
  「為什麼不想嫁人?」
  「我這身份,我爹肯讓我嫁個去江湖人家嗎?嫁個王公貴族,我不喜歡他,他肯定也不喜歡我。他倒可以娶七、八個小妾,我卻不能另嫁一個丈夫。太不划算了!」
  封崢歪歪嘴,笑了起來,卻是有點勉強的。
  到了公館,那個灰衣僕人又開了門,放我們進去。院子裡和來時一樣,靜悄悄的,沒人知道我們離開過。
  第二日,明安姑姑繼續來迎賓館給嘉月講解宮裡的規矩和人士。使館又派人給公主送來瓜果茶點,跑腿的那個人居然是夏庭秋。
  夏公子錦衣玉冠,風流倜儻,衝著給他倒茶的侍女微微一笑。那小姑娘手一逗,茶水就潑到了桌子上。
  我在旁邊看著冷笑,虛情假意道:「今天怠慢了夏公子了。公主正跟著宮裡的姑姑學習禮節,抽不開身。您送來的這些點心,回頭我一定轉交給公主的。」
  夏庭秋掛著和善地笑臉,道:「那就有勞郡主了。而且,在下這裡還有一份禮物,是特意送給郡主您的。」
  「我?」
  夏庭秋叫小廝捧上一個紅漆木盒子到我跟前。我揭開來看,倒也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七樣精緻的糯米點心。有霜糖的,薑糖的,紅豆沙的,還有果餡的,看著十分可口。
  我喜歡吃糯米制的甜點,這個知道的人並不多。夏庭秋同我一起生活那麼多年,當然知道我這點小喜好了。
  「在下知道郡主喜歡糯制點心,便找了個有名的糕點師傅做了這盒吃食。郡主您千里送親,奔波勞苦,在下這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我笑著把食盒收了下來,對夏庭秋說:「二師兄有心了。這份禮雖小,卻甚得我心,我很喜歡。」
  我又說:「二師兄,你看窗外院子裡那株開黃花的樹,叫什麼名字?我看它開得好看,卻沒在東齊看到過。」
  夏庭秋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哦,回郡主,那樹叫黃梅,卻和我們知道的梅樹不同種。這樹春天開花,花朵大,有細微香氣。」
  「有香氣?我怎麼沒聞到?」
  夏庭秋說:「您要走近了聞。」
  我點頭笑道:「□正好,二師兄陪我在院子裡散散步吧。」
  夏庭秋站起來,把手一抬,「能陪小師妹散步,可是師兄我的榮幸呢。」
  我忍著在他這張狐狸臉上踩一腳的衝動,站起來轉身就往外走。夏庭秋笑嘻嘻地緊跟過來。
  我有心創造和他光明地私下說話的條件,才選了在院子裡散步,然後又打發侍女們遠遠跟著。那幾個侍女眼珠一轉,也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竊笑著應下,果真拖在我們後面二十來步左右。
  我一邊慢慢走,一邊低聲問:「你怎麼都成了使館裡的雜役了?」
  夏庭秋落後我半步,聲音依舊吊兒郎當的,「還不是為了見你罷了。不然我是庶民,你是郡主,來往過密,惹人注意。」
  我瞅了他一眼,「想好怎麼去那個國師大美人那裡取東西了嗎?」
  夏庭秋不正經道:「什麼絕世美人?小師妹,這天下有誰能比得過您的美貌?」
  我關心正事,忍著噁心追問:「那這下怎麼辦?」
  「怎麼辦喲?」夏庭秋苦惱地重複我的話。
  「不如這樣!」我興奮道,「看你還有幾分姿色,去勾引她好了。國師常年清修,想必深閨裡也是寂寞得緊。呆她信任了你,你就趁虛而入,摘下那朵花來。」
  夏庭秋也哈哈大笑,撫掌道:「妙!妙!全天下只有小雨兒你才說得出這樣的話了!」
  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啊?
  我說風涼話:「雖然欺騙女人感情,特別還是一個絕世大美人的感情,估計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但是二師兄您為國犧牲,師父肯定以你為榮,我回去也定當稟報陛下,保你家族榮華富貴,你也哀榮無限。」
  夏庭秋笑著聽我說完了,點頭附和,「雨兒,你說的是個好法子!那我這就去勾引美人了,告辭,告辭。」
  我笑嘻嘻地同他揮手告別,「好走,好走。祝你馬到成功。」
  其實要他去勾引國師,也不過是說笑話。我是不大樂意看到他被纏進這件事中來的。雖然是為了關照我,可是朝廷秘辛這種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我怕牽連了他。
  不料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封崢就來砰砰敲我的門,我好夢正酣被他吵醒過來。
  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心想,我這二師兄雖然桃花拿手,可這效率也太高了點,這麼快就把那國師勾引到手了?
  結果封崢劈頭就說了一句:「富查爾的巴哈圖大汗歿了。」
  我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是,原來那老頭叫巴哈圖啊,然後才想到,哦,終於死啦?
  我問:「怎麼死的?」
  封崢說:「老死?病死?總之是死了。你趕快收拾一下,宮裡來旨,召你我二人去面聖。」
  我叫:「怎麼好端端地要進宮面聖?」
  封崢道:「現在富查爾一片混亂,莫桑和阿穆罕分成兩派,爭奪汗位。北遼帝知道你走失遇到莫桑一事,所以要傳你我去問話。」
  我聽到莫桑和他大哥打起來了更是驚訝。前幾天才聽說他抓回去被關起來,這下就能厲兵秣馬和阿穆罕掐架,我還真小瞧了他。
  封崢催促得急,我立刻換了衣服和他出門。外面已經有禮部的車馬在等著我了,我坐上去,馬車立刻走起來。
  第35章
  北遼皇宮真是極盡宏偉華麗之能事,宮牆就有數十丈高,樓宇雄偉,雕樑畫棟,一草一木都品種珍惜。宮女太監,皆著綾羅綢緞,頭戴金,腰配玉。總之這整座宮殿都在對著外人大叫著:「看呀!我多有錢呀!」
  不說我,連封崢都顯然受到了不小衝擊。我們南方講究精緻小巧,即便是宮殿,建築裝飾也求的是袖珍雅致。北遼皇宮這金燦燦地沖天貴氣,以前的確沒怎麼見過。
  不過封崢也是俊朗儒雅的大好男兒一名。我們一路走過來,路過的宮女都紛紛對他側目,笑嘻嘻地小聲議論,弄得他有點窘迫。
  北遼皇帝和皇后在泰明殿等著見我們。我和封崢給他們磕了頭,然後低眉順目地站在下面。北遼帝問了點吃住可習慣啊,有什麼難處啊等不痛不癢的問題,我們都撿最好聽的話回答了。
  只聽北遼帝很親切地說:「二位是我朝貴客,不必如此拘禮。今日朕召二位來有事相商,就請大方回話吧。」
  他都這麼大方了,我們也沒膽子不大方。於是我們倆都把腰挺直了,我也抬頭朝上面看了一眼。
  北遼帝耶律正肅是多年太子熬成皇帝,今年四十出頭,雖然不是年輕小伙子了,可還是英俊不凡,年輕時想必更是丰姿過人。
  姜皇后比耶律皇帝小得多,看著不比我大幾歲。皇后鵝蛋臉,丹鳳眼,薄嘴唇,姿色動人,儀態萬方。聽說耶律正肅一直沒有太子,這位姜皇后入宮時只是個夫人,一年後生下當今北遼太子,才母憑子貴得封皇后。
  姜皇后仔細打量了我一番,笑著對北遼帝說:「早聽聞東齊魏王之女容貌殊麗,天資聰穎,氣度不凡。今日一見,果真不出所料。」
  我臉上熱了一下,連說過獎,過獎。
  北遼帝笑道:「郡主還是女中豪傑,膽識過人呢。聽聞郡主在過草原時曾不慎迷路,後來被富查爾部的二王子所救?」
  我點頭稱是,暗自對那「不慎迷路」輕蔑一笑。
  北遼帝道:「朕一直聽聞巴哈圖的次子莫桑乃是草原裡的一名勇士,關於他的傳言也甚多。有說他驍勇善戰,聰明過人的,也有說他怯懦無能,毫無主見的。郡主你見過莫桑,你是怎麼看的?」
  這問題真考驗人。要知道我和莫桑相處也才兩、三天,就是聊天也是草草進行的,勉強達成了讓他協助我逃跑的協議,卻是沒更多的時間坐下來談心了。北遼帝想知道莫桑是不是忠心歸順北遼,這我怎麼敢打包票?也虧他想到來問我一個婦人。
  我只好說:「莫桑王子待我以禮,後來封大人來接我,他更是親自相送。人看著是不錯的。」
  姜皇后便問:「看著不錯,是如何看法?」
  我笑笑,老實說:「氣度好,模樣也好。」
  封崢輕咳了一聲,北遼帝后二人倒是呵呵笑了起來。
  北遼帝又問:「那你可見了巴哈圖和阿穆罕?」
  我點頭說是。
  「他們如何?」
  我苦著臉,道:「巴哈圖重病在身,只和我客套了幾句。阿穆罕這人,小女卻是有點怕他。」
  「他待你不好?」
  我心想我又不是嫁過去了,什麼待我好不好的。
  「阿穆罕一身戾氣,臉膛露凶,對自己弟弟也毫不留情,下手毒辣。」
  北遼帝哦了一聲,然後轉頭問了封崢一些對方駐地、兵力部署、士兵身手等問題。封崢也一一回答了。帝后二人又把封崢誇獎了一番,說他年輕有為、一表人才云云,一副想要把女兒嫁給他的樣子。
  說了半天,大家都口渴了,宮人端了奶茶上來。我和封崢看到皇帝夫婦喝了,才跟著端起了手邊的杯子,喝了兩口。
  正在我尋思著不知道何時可以告辭的時候,一個大太監在外面探頭探腦。
  皇后看到了,眉頭一皺,揚聲問:「什麼事?」
  那太監縮著腦袋走進來,一臉為難道:「陛下,娘娘……那個,國師大人求見。」
  我一聽國師兩個字,腦子裡閃過「國師——寶印——偷寶——回國——回山」的一串路線,頓時一個激靈,兩眼放光。封崢又免不了在旁邊輕咳了一下。
  不過他其實多此一舉,因為有人的反應比我誇張多了。只見北遼帝刷地一下張大眼,容光煥發,迭聲道:「是嗎?那快快請她進來!快!」
  皇后端坐著,眉頭細微地皺了一下,沒有說話。她這表情,我以前常在我娘臉上看到。
  宮殿的門打開了,一個挑高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只見那人一身素白長衣,皎潔如月色,一張繡了銀絲的頭巾披在頭上,烏黑的長髮半搭在肩上,胸前掛著一串金項鏈,鏈墜樣式繁複。
  大概是他們北遼的傳統,國師姑娘那身白衣服又寬又大,走在路上後擺掃地,頭巾遮面,她又老低著臉,怕見人似的。我盯著她使勁瞧了又瞧,才在她轉身的時候看到了她的臉。
  美人!真的是美人!秋水為神玉為骨,天上絕色落人間。而且人家是侍奉神的人,氣質清華,別有一番出塵之氣。
  我看呆了,連封崢都露出驚艷的神色來。
  國師姑娘款款走來,佩戴的飾物發出細微而清脆的響聲。她經過我身邊,我才發覺她不愧是北遼姑娘,個子很高,又覺得她睫毛又長又翹,真的十分好看。
  我看得出神,國師忽然把頭一轉,目光直直投到我身上,如利箭一般。
  我心裡一驚,想是失禮了,趕緊低下了頭。
  姑娘漂亮是漂亮,似乎是朵帶刺的花,二師兄呀我看你困難喲。
  國師走到御座前,屈膝行禮。她聲音低沉輕柔,說話就像念詩一樣。
  北遼帝笑道:「國師請起。你這般前來,可是有什麼急事?」
  他那聲音,快和我爹當年哄新納的小妾一笑差不多,柔得都快擰得出水來。我看封崢都忍不住輕微哆嗦了一下,想必受到的刺激不小。
  國師美人波瀾不驚地說:「臣剛才卜卦,卦有異象,於是特來向陛下稟明。」
  北遼帝點頭,立刻說:「也好。那郡主和封大人可以退下去了。」
  他都打發人了,我和封崢自然準備走。這時那國師忽然把臉轉了過來,仔仔細細看了封崢一眼,似乎是還笑了一下。
  皇后沉默了半天,這時忽然插話,道:「二位走這一趟,辛苦了。賞!」
  太監端著紅綢盤走過來,裡面各盛著十錠金子。我和封崢磕頭道謝,隨即離開。
  我臨走時還不忘回頭望了一眼,只見那國師站在那裡,光是背影就已是絕色。
  出了皇城,我和封崢慢悠悠地回迎賓館。
  我左思右想,忍不住掀了車簾子,問封崢:「你說皇帝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啊?他是幫阿穆罕還是幫莫桑?」
  封崢拉了拉韁繩,「你怎麼不想他哪邊都不幫,等兩敗俱傷了,再去撿現成?」
  我哼道:「那也要撿得到現成才行啊。沒見阿穆罕和離國勾結嗎?到時候怕離國就把領地給侵吞了。」
  封崢笑笑,倒也是支持我的話的。他說:「你倒覺得你不用為莫桑操心。他和阿穆罕能分庭抗衡,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想來是準備已久了。」
  我眉飛色舞道:「我怎麼能不擔心?他可說了要帶一千頭牛,兩千頭羊來向我求親的。」
  封崢的嘴歪了一下,「你出門這趟,倒給你爹招到不少女婿。連你親愛的二師兄都千里追隨而來了。」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果真見我二師兄正站在迎賓館的大門口,臉上照舊是那討喜的笑,一副隨時都可以去給人拜年似的。
  到了門口,封崢下了馬,朝夏庭秋拱了拱手就鑽進門裡去了。
  夏庭秋納悶地問我:「可是我什麼時候得罪了封大人?」
  「沒的事。」我下了馬車,「剛才在宮裡喝了一肚子奶茶,興許是去解手了。」
  「哦。」夏庭秋和我一起進了門。
  我走了幾步,見下人離得遠,對夏庭秋說:「我見著她了。」
  「誰?」夏庭秋茫然。
  「你要勾引的那個唄。」我斜睨他一眼,「別怪師妹我不事先告訴你。那個小娘子,美艷不可方物,就是帶刺。勸你別輕敵,拿出十八般武藝來,免得勾引未遂反被捉流氓,那咱們東齊的臉可丟大了。」
  夏庭秋哭笑不得,「你不會還真的當真了吧?」
  我想起美人對封崢的那個笑,心裡有點不舒服。
  「對了。」我又說,「我看北遼皇帝對她不一般。」
  夏庭秋用那種發現□的笑臉對著我,「可不是嗎?花費巨資為她蓋的那個傾天樓,就差把地板都鍍上金了。」
  我眼珠一轉,拉過夏庭秋,低聲道:「要不在皇后那裡下功夫?」
  夏庭秋大驚,「你要我去勾引她?」
  「低俗!」我瞪他,「滿腦子男盜女娼的,怎麼和封崢一個德性?我是說從皇后那裡下功夫,找機會接近國師。我看皇后對她也不滿得很,未必不高興她出醜。」
  夏庭秋笑呵呵道:「師妹,我們都走到皇后那裡了,你覺得她不會察覺嗎?」
  好吧,我放棄了。我這人的優點就是做事光明磊落,耍不來陰暗花招。
  不過夏庭秋也說:「自從北遼帝把國師請來,對她百般寵信,這兩年國師勢力突飛猛漲,皇后一族已是相當不滿了。」
  我說:「我看那姜皇后容貌也美得很啊,雖然比不過國師,可也嬌小秀氣。」
  我們倆正在七嘴八舌地說著北遼皇帝夫婦的閒話,忽然見封崢的親兵手裡拿著什麼東西從身邊匆匆跑過。
  我一時管閒事,張口把他喊住:「你拿著什麼?給我看看?」
  親兵露出為難之色,說:「郡主,這是北遼國師大人送給封大人的信。」
  國師?我和夏庭秋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同時發難,他一把拽住那親兵的胳膊,我將那信一下抄了過來。
  第36章
  我展開信看,夏庭秋也湊了過來,「說的什麼?」
  我念:「封公子見信好。妾身今日於金殿得見公子一面,見公子丰神玉骨,氣宇不凡,妾身身世仰慕,渴望結交一二。妾身於明日在傾天樓設酒撫琴,恭候公子大駕。」
  信讀完了,我和夏庭秋再度慢慢把視線對上。
  「情書?」我就說先前美人對著封崢那一眼內容不簡單。
  「倒不如是封求愛書。」夏庭秋更正。他又拿著信反覆看了兩遍,忽然撫掌大笑,「哈哈,果然天無絕人之路!」
  我有氣無力道:「你可想到我所想的?」
  夏庭秋道:「你可想到我所想的!」
  我把信丟回給那親兵,他接過信一溜煙跑走了。
  「別想了。」我說,「封崢這人古板得要死。我妹子暗戀他暗戀到人盡皆知,他和她說個話都還隔個一丈遠呢。要他主動去勾引女人,怕是給你玩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一齣戲來。」
  夏庭秋不以為然,「男人嘛,疏導一下就想通了的,更何況對方是那般的美人呢。再說大局當前,咱們用國家利益,聖上使命來壓他,我就不信他不從。只是我怕,他樂意了,你卻不樂意了。」
  我把臉一板,「什麼叫我不樂意?」
  夏庭秋點了點我的眉心,「打從回來起就沒展開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想什麼?」我裝傻。
  夏庭秋搖頭笑,「他有什麼好的?你不是總說他從小到大都沒給你一個好臉色,你卻還巴過去喜歡人家。」
  我彷彿被雷電霹中,結巴道:「胡……胡說!什麼喜,喜歡不喜歡的!」
  「得了。」夏庭秋恨鐵不成鋼,「你的心思我清楚得很。你放心,他這樣的人,公私分明,即便去見了國師,也不會僭越立場的。你就不用擔心了。」
  我臉上發燙,「你一個人嘀咕個什麼?」
  「傻丫頭!」夏庭秋笑著,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有二師兄在,就沒有人能欺負你,知道了嗎?」
  我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封崢會同意不。」
  「我去和他說說吧。到底大局為重。」夏庭秋說。
  迎賓館人多嘴雜,等到吃晚飯的時候,封崢被國師邀去喝酒聽琴的事已經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娟子一邊幫我布菜,一邊興奮地問:「郡主,那國師到底有多美貌?配封大人可合適?」
  她這口氣就像封崢他娘一樣。我暗笑,還是說了句公道話:「國師眉目如畫,美得不像真人,配你家大統領是綽綽有餘的。」
  「郡主你又取笑我了。」娟子羞紅了臉。
  夏荷頭腦清醒一點,說:「她是北遼國師,封大人是我們東齊官員,身份立場都有別,我看這事成不了。」
  我夾了一塊酪酥放嘴裡,「情愛這種事,哪裡受身份立場限制?他們倆要真相中,即便真有天打雷辟,人家國師大人法力高深,還沒辦法應付?」
  娟子天真許多,頓時陷入桃色幻想之中,「也不知道他們兩人成了後,我能有機會見國師大人一面不?」
  正說著八卦,就見八卦主角之一大步走進我的院子。
  封崢一看我穿著便衣在吃飯,道了一聲打攪,就要往回走。
  我怎麼會放他跑掉,立刻叫:「走什麼?一起過來吃吧。」然後去裡屋換了衣服出來。
  娟子給封崢添了一碗飯。我也指著桌子上的菜,說:「太豐盛了,我都吃不完。你來得正好,免得浪費了。」
  封崢明顯不是過來吃飯的,所以沒怎麼動筷子。
  我一邊吃一邊問:「那麼說,你明天是要去赴約的吧?」
  封崢勉強地笑了一下,「都知道了?」
  我呵呵笑了兩聲,「這麼好玩的一件事,想瞞也瞞不住吧?」
  封崢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碗裡的米飯,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大概是在為明天勾引還是不勾引國師而發愁。
  想我爹當初叫我來北遼協助人家偷東西,我內心都掙扎了好一番。雖然我猶豫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和偷東西本身沒什麼關係,但是可以推理出封崢現在的心情的。畢竟他這樣的正人君子,要他去做這種勾三搭四的事,真是比殺了他還難受的。
  就在我腦子裡一個彎接一個彎地轉著的時候,封崢又開口說:「那你覺得我明天該去嗎?」
  「啊?」我?關我什麼事?「我若說你別去,你會真的不去了?」
  封崢抬眼看我,眸子深邃,口吻堅定地說:「我會的。」
  我覺得脖子後面的寒毛有立起來的趨勢,忙嘿嘿笑了兩聲,把縈繞著的詭異氣氛揮散了。
  「去和美人聊聊天又沒什麼的,又不是要你立時三刻就娶她。」他們國師不能嫁人的吧?是吧?
  「你說的也對。」封崢擱下了筷子,似乎想開了,「國師天資過人,和她交談,必有收穫。」
  他站起來,背著手,風度翩翩地,說:「那我回去了。」
  我看著他那瀟灑的背影,呆了好一陣。他走不見人影了,我才回過頭,問夏荷:「你說封大人這是唱的哪出?」
  夏荷頗有點恨我不爭氣的樣子,叫道:「郡主也真是的,幹嗎巴巴地把封大人往國師那裡趕?你看封大人多失落呀!」
  他失落?我怎麼看他在我的鼓勵下,對明天的美人之約充滿了信心呀!
  娟子也在旁邊氣鼓鼓地說:「人家封大人來,明明就是試探郡主你的,想等你出口挽留。結果郡主你倒好,還勸他去!」
  「啊?」我左右看看,說,「啊?」
  夏荷說:「郡主您真是不解風情。」
  娟子幫腔道:「太傷封大人的心了。」
  「啊?啊?」我一時間嘴巴裡竟也發不出其他的音。
  夏荷道:「郡主,你自己想不明白,我們也幫不了你。」
  我在心裡吶喊,不是的呀,姑娘們。你們敬愛的封大人不是因為愛慕我才來找我商量的,他純粹是因為為了自己即將不保的清白而來找我哀悼的!
  不過夏荷她們認定了是我薄情,反倒一個勁同情起封崢來。娟子還說:「看封大人看您的眼神,真是柔情似水的。郡主你幹嗎不考慮一下啊。你們倆門當戶對,郎才女貌,說出去也是一段佳話。」
  「佳不了,姑娘。」我歎氣。
  別說封崢根本不喜歡我。我爹和他爹可是一見面就要互相吐口水的。就算天塌下來了,這門親都結不成。
  到了第二天,封崢還是拾掇了一番,老老實實赴美人的琴會去了。
  我出門送了他一下,不過因為夏庭秋在,我們也沒有交談。
  封崢上了馬,扭頭看了我一眼。我衝他笑笑。他低垂下眼簾,像是承受不了我燦爛的笑容似的。
  等他走了,夏庭秋湊到我身邊,問:「捨不得?」
  我瞟了他一眼,「可不是嗎?我東齊的大好男兒,竟然要以身侍奉北遼的妖女。」
  夏庭秋呵呵笑,「換我去,你肯定就不心疼了。」
  我說:「我看師兄你是眼紅封崢吧?」
  「我當然眼紅他呀。」夏庭秋老不正經地,「看你對他那麼關切,我一肚子酸水。」
  「你是一肚子壞水吧!」我笑,「你昨天怎麼說服他的?」
  夏庭秋瞇著眼睛,笑容狡詐,「我說,他若不偷那寶貝,你回國交不了差,你爹就又會把你打發回山裡去。」
  我愣了一下,「他信了?」難怪他昨天跑過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何止。他當時神色一變,立刻說,萬萬不可!」夏庭秋學封崢的口吻動作,學得活靈活現,「我就說,瑞雲郡主的命運,就繫在閣下一念之間了。然後他登時一副男子漢大丈夫理當頂天立地的派頭,當即就答應了。」
  我無力地扶著額頭。封崢你這白癡,這未免也太好騙了吧?
  我對夏庭秋說:「你幹嗎不再誇張點,說我交不了差,我爹就要把我嫁給對門王家的胖兒子。」
  夏庭秋搖頭,頭頭是道,「行騙是要講究技巧的,要找準真假邊緣最模糊的地方下手。太真和太假了,都騙不到人。」
  我嗤笑,「你的學問高深,還不是當年騙我騙出來的。師父說你面上看著文雅,卻是一肚子壞水,就沒說錯。」
  夏庭秋不惱,反而嗤笑道:「那也得你總是上當受騙啊。」
  我表示被他噁心得不行。

《清風捲簾海棠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