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柏伊,」艾綺臻敲敲門,巧笑倩兮的靠在門邊,「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差不多了,再等我一下。」韋柏伊微微抬起頭。
    「我先到樓下等你。」
    「不用,我處理好了,一塊兒走吧!」韋柏伊站起,隨手拿起公事包及外套。
    「你的效率真好。」艾綺臻揚揚眉。
    「那是為了配合你。」
    艾綺臻小他一歲,人長得高姚差緩,做起事來明快果決,工作能力不容小覷,這回他們一起負責浩洋紙業系統維護的CASE。
    「時間還早,要一起用餐嗎?」艾綺臻問道。
    「當然可以。」
    兩人隨意挑了間咖啡簡餐的餐廳坐下,已經搭檔習慣的兩人在餐桌上說說笑笑的,氣氛愉快。
    「柏伊,我想問你一個很冒昧的問題。」上個話題剛結束,艾綺臻突然臉色一整,再正經不過。」請說。」業界赫赫有名的女強人何時也會這樣吞吞吐吐了?
    「你要有心理準備喔!」
    「恩哼。」
    「你現在有正在交往的女友嗎?」眨了眨長睫,她笑問。
    「我嗎?」這個問題的確讓他愣了一下,他頓了頓,搖搖頭。「沒有。」
    「是嗎?」聽見他的答案,艾綺臻笑容更甜,「這麼巧,我也沒有。」
    低頭啜口咖啡,韋柏伊一瞬也不瞬地望住她。
    「我不知道你對我的印象如何?不過——」她微微紅了粉頰。「我很欣賞你。」
    「……」
    「怎麼突然不說話?」面對他的安靜,她仍是很鎮定的笑問。這時候的沉默很折磨人耶!
    喜不喜歡一句話,一拍兩瞪眼,她不會介意。她敢這樣直說,當然也是有相當的心理準備會面對他的拒絕。
    「你的直接讓我受到不小的驚嚇,」韋柏伊慢吞吞的放下杯子,俊逸的臉龐薄唇勾笑。「我原以為那句話該是我說的,你先開了口,反而讓我的男性尊嚴受到不小的創傷。」
    「啊?」艾綺臻怔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艾小姐,你願意和我交往嗎?」該講的話他還是要講,他一向不喜歡被奪去主控權。
    「嗯。」輕輕點了下頭,艾綺臻還是保有小女人的羞澀。
    原來這男人不似看起來那樣溫和嘛!
    「那麼艾小姐,」韋柏伊修長的雙手交疊成塔。「下班後我們要去哪裡?」
    「去哪裡?」
    「我們之間的第一次約會。」不能否認,他很欣賞艾綺臻乾脆果斷的作風,如果有機會,能交往看看倒是個不錯的嘗試。
    輕輕笑了出來,艾綺臻訝異的挑眉。「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事先安排行程是紳士的禮貌。」
    「瑤瑤,」筱芸用手肘輕推身旁正忙著講電話的美麗女子。「你說的那只帥到不行的豬又來了。」
    「什麼豬?」米瑤皺眉,以唇形詢問。
    難道筱芸沒發現她正在和客戶聯絡重要事項嗎?居然挑這種時候和她閒聊。
    「就是住你家隔壁的那隻豬啊!」
    「……」米瑤受不了地橫她一眼。
    那隻豬她一星期會碰到好幾回,她對他半點興趣也沒有。
    「他身旁還跟了位大美女喔!」筱芸不理她,繼續實況轉播.
    「……好的,謝謝你的幫忙,再見。」米瑤終於掛下電話,朝筱芸挑挑眉。
    「哪來的美女?」
    「就是跟在他身邊的女人,長得很不錯。」
    「我怎麼沒看見?」
    「他們走進資訊室了,剛才叫你看,你又忙著講電話。」
    「那還不容易,我藉機端咖啡進去不就行了。」米瑤頑皮的眨眨眼,馬上起身泡咖啡。
    不是她驕傲,而是她對自己極有自信,至今尚未遇到能與她匹敵的美女。
    「抱歉,打擾了。」米瑤敲門。
    「請進。」韋柏伊頭也不回地說。
    將咖啡輕輕放在桌上,米瑤狐疑地多看了他們一眼。
    不是說他們有什麼腧矩的舉動,只是她嗅到他們之間有種不太尋常的氣氛在流動……好像過分甜膩。
    「有事嗎?」發現身後的人沒走,艾綺臻笑問。
    真的是名美女!這是米瑤的直覺反應。
    臉蛋滿分、身材滿分,就連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修長美腿,她也毫不遜色。
    她遇到有史以來最強勁的敵手了!
    「呃,我……」不知怎麼回事,米瑤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是你?」正在測試軟體的韋柏伊回頭,看見她有些驚訝。
    自從那天不歡而散後,他倆之間的關係已經降到冰點,連碰面都不打招呼,想不到她居然還會端熱咖啡進來!
    應該是上頭的吩咐,他想。
    「你們認識?」艾綺臻不免好奇。
    「米秘書住我家隔壁,我們從小就是鄰居。」
    「原來如此,真巧!」艾綺臻立刻爽朗的笑開來。
    米秘書?聞言,米瑤不自覺挑了挑眉。
    雖然她並不想和他有什麼關係,但是稱她為米秘書會不會太疏遠了一點?感覺上她好像必須稱他韋先生似的。
    「你好,我是艾綺臻,你叫我綺臻就好了。」她大方的握住米瑤的手。「我是柏伊的夥伴兼女友……」她晶亮的美眸笑吟吟的對上他的。
    女友?
    腦中轟隆一聲,炸得米瑤剩下的話都聽不見,她錯愕地望住韋柏伊,感覺空氣剎那間全從肺裡跑光了。
    後者唇角微揚地回視她,好似在炫耀自己行情正好。
    「米秘書長得很漂亮呢!」沒發現他們兩人之間的異狀,艾綺臻繼續笑說。
    「米秘書?」
    「……」
    「米秘書?」見她沒反應,艾綺臻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嗯?」米瑤回過神,神情複雜地看了眼韋柏伊,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我還有事要忙,不打擾兩位了。」
    她後退,轉身閃人。
    「米秘書人還挺不錯的,」艾綺臻聳聳肩。「長得很漂亮。」
    漂亮到只要是女人都會覺得芒刺在背。她在心底暗暗補充。
    看著又關上的門板,韋柏伊收回若有所思的眸光。
    「呼呼,」用力喘著氣,米瑤眼睛眨也不眨地凝睇鏡中蒼白的臉龐。她的心跳得好快、好急,撞得她胸骨都痛了。
    這不是韋柏伊第一回介紹女友給她認識,她也前前後後看過好幾個,但都不曾讓她如此感到威脅過。
    那女人,不簡單。
    心中還是亂慌慌一片,米瑤閉閉眼,卻怎麼都壓不下那份不舒服感。她是怎麼了?彷彿一切全亂了,無法好好理出一個頭緒來。
    「算了。」深深吸口氣,米瑤抬頭挺胸地走出盥洗室。
    「筱芸,我要請假。」她大刺黥的扔下假單。
    「請假?」瞪著桌上等她簽字的紙張,筱芸怔住。「什麼理由?」怎麼一從資訊室走出來就像吞了顆大炸彈?
    「生理痛。」揚揚眉,米瑤說出女生專屬、最理直氣壯的請假理由。
    「像你這麼阿莎力的買,百貨公司沒大大感謝你這位vip,專車送你回家?」
    晚間十點半,不可能碰見的兩個人又在電梯前遇見了。
    米瑤睨了他一眼,很努力地將手中大大小小超過十袋的紙袋拿穩。
    「這只是小CASE。」還有更精采的他沒看過。
    「難怪有人說,女人才是創造經濟奇跡的推手。」韋柏伊挑眉。
    忍不住又橫了他一眼,米瑤咬咬唇沒吭聲。
    她的心情已經夠不好,請別再惹她了,行不行?
    「需要幫忙嗎?」終於,他問。
    「不用。」米瑤冷淡的拒絕。
    「我是真心誠意的。」韋柏伊聳肩。
    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匆好匆壞,有時自己都不知道彼此在發什麼睥氣。
    「……你和艾綺臻交往多久了?」眼看電梯還是停在九樓不下來,米瑤問。
    又是九樓?住九樓的人在幹嘛啊?每次都霸住電梯不放!
    「剛開始,還沒滿月。」提起艾綺臻,韋柏伊臉上浮現溫和的笑。
    「她是個怎麼樣的女孩子?」總覺得他的笑很刺眼,米瑤不是真的很想問,話卻自然而然的出口。
    「個性開朗大方好相處,完全沒有女孩子的驕氣。」
    不著痕跡地挑挑眉,米瑤故意忽略聽在耳裡的那份不舒服。
    抱歉喔!她就是小姐脾氣大了點。
    「還有呢?例如在工作上?」花瓶嗎?還是那種骨董蟠龍大花瓶?
    「說起工作能力,她也不輸給男人,聽說上頭今年底會升她職,甚至有可能成為我的頂頭上司。」他笑。
    公司裡有個工作能力如此強的女人,每個男職員不禁都全力以赴。
    哇!這麼棒?好恐怖喔,米瑤酸到不行。
    「家事呢?像這種女人應該不愛做家事吧?」總會挑出一個缺點,千萬別跟她說艾綺臻的缺點就是優點太多。
    那會讓她覺得虛偽。
    「上回去她的住處拜訪過一次,她的手藝極佳,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原本也以為她應該是個不愛下廚的女人,沒想到大錯特錯。
    不滿的情緒瀕臨爆發,米瑤空出一隻手猛按電梯的上樓按鈕。
    對啦!她除了蛋炒飯就是飯炒蛋,廚藝這碼子事她完全不通,說鹽和糖分不清太誇張,因為形狀根本不一樣,米大姑娘她是鹽和味精會放錯!既然這女人十全十美,他幹嘛不直接娶回家?
    嘖!
    看著她近乎暴力的動作,韋柏伊皺眉。
    「你心情不好嗎?」動作這麼粗暴?
    「沒有啊!我心情很好。」她敗家一整天,走得腳都酸了,怎麼會不好?
    「還是你有躁鬱症,等待讓你不舒服?」
    米瑤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小手繼續攻擊電梯邊的那個按鈕。
    她如果會不舒服,也是因為他一直稱讚那女人!
    「別按了,」他心平氣和地阻止她。「一定是有人按了電梯的開門延長鈕卻忘記復原,我幫你把東西拿上樓。」
    「不用!」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麼脾氣,她一把揮開他好意伸過來的手。她才不用他假好心,他去找十全十美的艾綺臻就好啦!管她那麼多幹嘛?
    討厭!害她眼眶熱熱漲漲的,一定是太生氣的緣故啦!絕對和傷心沒關係。她才不會為他而傷心。
    米瑤咬著唇一口氣衝上樓,就算小手已經因為提過重而泛紅泛疼,她也不願意回頭看他一眼。
    雙手環抱胸前,韋柏伊挑眉看她倔強的獨自上樓,唇角不禁上揚。
    說實話,其實米瑤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如果她的脾氣別這麼大、這麼任性,他相信會可愛多了。
    他現在已經有交往的對象,感情還好得不得了,甚至連嘴裡喃喃念的都是她數不完的優點——
    真是氣死人了啦!
    將滿滿一手的紙袋扔到床上,雖然買了一堆新衣服,米瑤卻一點都不覺得心情愉快。
    「瑤瑤,你沒事吧?」發現女兒一回家就臉色不對的米媽媽關心的前來敲門。
    「媽咪,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不想讓母親擔心,米瑤避重就輕的說。
    「嗯,那你早點睡吧!」
    「我會的,媽咪。」
    聽見媽咪走遠的腳步聲,米瑤走回桌前,從抽屜中拿出一本歷史悠久的小簿子。將手壓在簿子上許久,米瑤靜靜望著它半晌,好不容易才終於翻開,裡頭的字跡有些歪斜,但仍能看出當時認真寫下的痕跡!
    5月6日晴天
    今天韋柏伊叫我多看點書,真討厭,我最討厭他了,媽媽說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查字典,沒有關係。
    5月8日晴天
    韋柏伊把他的書借我看,突然覺得他沒有那麼討厭了,其實他看起來長得滿帥的,好像很聰明,比李嘉進好多了,不會像他那麼粗魯,我發現自己有點喜歡他。
    5月10日下雨
    臭韋柏伊不理我,我問他原因他也不說,真生氣,有什麼了不起?不說就不說,我也不想和他說話。
    6月8日晴天
    我問韋柏伊要不要和我交往?他竟然想都不想就說不要,他太過分了,我永遠、水遠都不要理他,希望他變得和豬一樣醜,比豬還要笨!
    6月30日下大雨
    今天是最後一天上課,明天開始放暑假。本來以為永遠都不會再跟韋柏伊說話,但是今天放學的時候,他把唯一的雨傘借給我,自己卻淋雨回家,雖然我們還是沒說話,但是我想我們和好了。
    日記寫到這裡是一個段落,米瑤繼續往下翻,陷入當時青澀甜蜜的心情。
    9月2日心情:真緊張
    今天是國中開學第一天,好緊張喔!每個老師都好凶,手中籐條好粗,看起來都很會打人的樣子,從今以後我一定要用功讀書。
    P.S:我居然和聿柏伊同班,真是……××,看他頭髮剪那麼短,哈!哈!哈!真好笑。
    9月10日心情:很糟糕
    我的同學心怡一定是瘋了,居然要我幫她送情書給韋柏伊,難道她看不出來他根本不解風情嗎?居然跟木頭傳情?為了保護同學不受傷害,我還是將信私吞,別交給他。
    9月12日心情:想扁人
    今天韋柏伊居然跑來質問我情書在哪裡?說我不該受人之托,卻不忠人之事。我實在太生氣了,從書包拿出信就扔在他臉上,決定和他絕交!
    P.S.:他到底懂不懂人家的心情啊?
    9月22日心情:真痛苦
    我已經整整兩天高燒不退,身體忽冷忽熱很不舒服,醫生說是肺炎,需要在家多休息,不用懷疑,我肯定是被豬頭韋氣病的。
    P.S.:聽說韋柏伊有來看過我,但是我不知道,本人無限期昏睡中。
    10月1日心情:???
    已經半個月不說話的韋柏伊突然主動來問我身體狀況,還幫我準備幾天前的上課筆記,為了表示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計較,把我氣病的事就算了,聊得還挺開心的,赫然發現他懂好多東西,包括天上每個星星的位置和故事。
    小簿子裡寫滿米瑤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她一頁頁往下翻,每一份心情都和韋柏伊密不可分。他們一直都是歡喜冤家,愛吵愛鬥嘴,最後又會和好如初。
    她的眸光停在最後一篇,米瑤輕輕撫過粗糙泛黃的紙,上面還有乾涸的淚痕。
    7月12日心情:世界末日
    我居然落榜了,我一直以為我絕對沒問題,心情糟糕透頂,連彈琴都不能讓我好過一點,我想我的人生就這樣完了吧?
    P.S.I雖然我沒見到韋柏伊,但是我知道他陪著我到天亮,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我就是知道。
    看到這裡,當年暖暖的感覺彷彿重回心間,好似又回到那個夜裡,明明是隔著冰冷的薄牆,她卻知道他靜靜的陪著她。
    倏然將簿子合起,米瑤重新將它鎖進抽屜中,俏臉一改剛才的失落,突然變得神采奕奕。
    看完日記,她當下做出決定。
    她從小就離不開韋柏伊,宇裡行間都是喜歡他的心情,現在出現了勁敵,她還在猶豫什麼?畏畏縮縮不是她米瑤的行事風格。
    她想要的東西,一定要想盡辦法手到擒來。
    「哼柏伊,」米瑤揚高尖尖的下巴,美眸挑釁地望向那面薄牆。「你乖乖等著接招吧!」
    另一頭,剛從浴室沐浴出來的韋柏伊沒來由重重打了個噴嚏,背上泛起詭譎的惡寒。
    「搞什麼?」他皺眉,喃喃自語。「怎麼忽然有種被詛咒的感覺?」

《好想大聲說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