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人說女孩子的每顆眼淚都是一顆美麗的珍珠,現在在丁家偉看來,可不是這麼回事了。
    一走出簡家大門,樂樂的眼淚就像水龍頭一樣流個不停,丁家偉跟在哭得梨花帶淚的樂樂身後,搔著頭,不知道該拿女孩子的眼淚怎麼辦。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想說些安慰的話。「樂樂,別難過了,知道他的真面目不是很好嗎?而且-也不用再還那兩百萬了。」
    樂樂聞言,突然定住身子,哀怨的眼光迎向他。「為什麼你要告訴我呢?為什麼要讓我知道?」
    丁家偉愣住了。「樂樂?」
    她是真心愛他的!
    他霎時明白,不管他做了什麼、也不論樂樂對簡亞瑟的恨意有多深,都不能阻止他們相愛的事實……他並不在意簡亞瑟,但也許從今以後,樂樂都會因為他的從中阻撓,再也無法快樂起來。
    這不是他所樂見的,他喜歡樂樂,所以厭惡簡亞瑟如此耍弄她,可是如果他們相愛……
    唉--雖然他不願承認,可在第一次見到簡亞瑟時,他就知道簡亞瑟的心早就被樂樂俘虜了。
    樂樂雙手摀住耳朵,像不願聽見什麼可怕的話,還喃喃自語著。「如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她就可以一直待在他身邊了!
    見到樂樂痛苦不堪的樣子,丁家偉更氣自己,被烈愛灼傷的痕跡在她身上顯而易見,他怎能……怎能因一時的氣憤就斷送她的幸福!
    想想自己當初因嫉妒簡亞瑟而發狂,更禁不起別人激,明明曉得那女人根本存心要他們分手,他竟也跟著不擇手段,造成現在這個局面。
    可是他一點也不開心,自己更覺得羞愧無比!
    深吸了一口氣,正想鼓起勇氣告訴樂樂自己的所作所為,路旁卻衝出一部灰藍色的老式轎車,還硬生生停在他們前面,要不是他眼明手快將樂樂往後拉,不然老早就出人命了!
    氣憤的丁家偉不假思索地先破口大罵。「混蛋!你們開車不看路的嗎!」
    兩個年約三十的男子走下車,先被氣憤的丁家偉嚇得一愣,其中一名膚色較為黝黑的男子想扳回一城,操著濃重的南部腔開口。
    「偶跟你講喔!你不要跟偶們凶啦,偶們有粉重要的素情啦。」
    另一個穿著白色T恤的男人聽到夥伴的話,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一副差點被氣暈的樣子。
    「你這個阿呆!」
    黝黑的男子皺起眉,被夥伴一罵,氣勢頓時減了大半,愣著頭呆呆地問:「啊要不然要說什麼?」
    白色T恤的男人氣得快抓狂。「啊說你笨還真笨!先抓人啦!」
    他還是搔著頭,眼神在樂樂和丁家偉之間猶疑不定。
    「抓哪一個?」他不確定地回頭看著白色T恤的夥伴。
    穿白T恤的男子再也按捺不住,氣得一拳往他頭上K下去,與其跟他說半天,還不如自己來。
    大腳一跨,白T恤的男子站在樂樂身旁指著她。「笨喔!就素她啦!」-!什麼事都要自己來,真歹命!
    丁家偉瞪大眼看著這兩個不知從哪跑來演雙簧的傢伙,直到發現他們的對話似乎不太對勁,一把推開站在樂樂身旁的男人,將她護在身後。
    這是怎麼回事?想綁架嗎?
    「你們到底要做什麼?」丁家偉疾聲厲色道。
    丁家偉皺起眉,擔憂地看著樂樂似乎對現在的情況沒有知覺,他可不是什麼打架高手,對付兩個人就夠吃力了,還要保護樂樂……
    可惡!早知道就聽老爸的話,好好跟他練拳!
    黝黑的男子眼明手快抓住了樂樂,一把扛起她往車子裡塞。
    白T恤的男人也快速回到駕駛座,還不時催促夥伴。「你嘛快一點!」
    「樂樂!」車子急速駛遠,將心急如焚的丁家偉遠遠拋在後面,只留下他懊悔的呼聲。
    頓時沒了主意的丁家偉,下意識往身後一轉,焦急地跑回簡家,不管他跟簡亞瑟有什麼恩怨,先救樂樂要緊!
    一衝進大廳,顧不得雷媽的驚呼聲和廳內依舊沉滯的氛圍,直接對如地獄之神的簡亞瑟大喊。
    「剛剛在門口……樂樂被、被……綁架了!」
    簡家大宅內一反往常地充滿了人,警車更是一部接一部停在廣大的空地上,便衣警察面色嚴肅地眾集在大廳內討論,其餘的警員在屋內來來往往裝設著必要的器材,局長更是坐鎮現場指揮大局。
    用如臨大敵來形容現在的景象,一點也不為過。
    丁局長接到兒子的電話,一聽見發生綁架事件,而且還跟國內屬一屬二的企業集團有關,二話不說帶著警局人員趕到簡宅。
    聽完兒子的描述和下屬的報告,他走向簡家母子,語帶安慰地說:「江夫人、簡先生,我剛剛已經聽過我兒子的描述、以及貴府監視器的佐證,我們警局已經調派人手在24小時內待命,現在就等歹徒要求贖款的電話,請你們先準備好隨時與銀行聯絡。」
    聽完丁局長的說明,江芸無力地點頭,感激地說:「丁局長,謝謝你的幫忙,樂樂的事就請你多費心了。」
    江芸雖力持鎮定,卻因為驚嚇,臉色顯得有點蒼白,看得出她是真心疼愛樂樂的。
    丁家偉感動地說:「伯母不用客氣,樂樂是我的同學,而且這些事也是我爸爸該做的。」
    丁局長接下兒子的話,極力地安慰道:「是啊,夫人您放心吧。我們會盡一切的努力,保護程小姐的安全。」
    江芸輕歎口氣,擔憂依舊掛在臉上,一想到也許再也見不到樂樂開朗的笑容,她就怕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早知道她就不管兒子怎麼說,也要把她留下來!
    擔憂的人不只江芸,雷爸雷媽站在一旁也急得不得了,聽完丁局長的話還是忍不住說:「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她的身體還很虛啊,要是有個什麼萬一……」話還沒說完,就忍不住啜泣起來。
    江芸一見到雷媽哭了,偏過頭,難過地忍住也快潰堤的眼淚。
    丁局長和丁家偉面面相襯,實在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們,丁家偉自己的擔憂也不下簡家人,畢竟被綁走的是自己喜歡的人。
    抬頭一看,他看見始終不發一語的簡亞瑟,以為他漠不關心,於是怒氣一股腦全往亞瑟身上倒。
    「你該不會做了什麼事,跟人結怨吧?結果害樂樂倒楣!」
    丁局長一聽,狠狠敲了兒子一個響栗。「家偉,沒禮貌!對不起,我這個兒子太沒教養了。」對兒子跟簡家少爺爭風吃醋的事,他這個老爸現在怎會不知情。
    真是的!兒子沒一點男人的肚量,丟盡他老爸的臉!
    「沒關係。」簡亞瑟懶得在這時跟小毛頭計較。
    閱人無數的丁局長看著簡亞瑟的一舉一動,雖然這小伙子不動聲色,但從他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神中看得出來,戰神正在等待復仇時機,只差一條導線,熊熊烈火就能將世界燒成灰燼……這小伙子年紀雖輕,卻已很有大將之風。
    「不過簡先生,這種情況的確不無可能,能不能請你仔細想想?」雖然兒子的話相當無禮,但也不失為一條線索。
    簡亞瑟-起眼,腦中閃過無數個可能,最後皺著眉搖搖頭。
    「沒有,我想不出來最近有跟誰結怨。」他素來行得正、坐得端,不屑干非法勾當,又不喜與人結怨,實在難以想像有誰會以此挑釁他!
    丁局長點點頭,的確,禾宇集團素來形象端正、背景雄厚,台灣也沒幾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那好吧,我們就暫時設定是歹徒臨時起意。如果有想到任何可疑的事,請馬上告知我們。」
    「電話!」
    電話如應眾人期望般響起,所有人的神經一下子被拉到最緊。
    丁局長不慌不忙道:「大家不要慌張,聽清楚綁匪的條件,先要求聽程小姐的聲音,確保她的安全。」
    簡亞瑟點點頭,拿起話筒,先報上自己的身份。「喂,我是簡亞瑟。」如果要尋仇尋怨就衝著他來,不要連累無辜的人!
    話筒那端是濃重的南部口音,還不時顫抖。「你、你就素那個簡亞瑟喔,偶告素你喔,你的查某在偶這啦。要她回去就給偶們錢啦!」明耳人一聽就曉得,他完全是照著「綁匪最常用到的台詞」念。
    綁匪似乎很緊張,簡亞瑟頓時明白並非來尋仇的,不禁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我要聽她的聲音。」
    這下可難了,阿峰搔著頭,看看始終不發一語的樂樂。「要聽聲音喔?這麼麻煩喔?好啦好啦,等一下。」
    話筒傳來一陣沉默,不知心愛人兒是否安全的簡亞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朝話筒大喊。「樂樂,是-嗎?-說話啊!該死的!不要這時還跟我賭氣!-說句話我才知道-安不安全!」才喊完,就隱約聽見樂樂的輕泣聲,引起他一陣心痛。
    「喔,都素你啦!她又哭了,她已經哭好久了哩。查某就素這麼麻煩!」拿回話筒,阿峰不耐煩又不知所措地怪起亞瑟來。
    一聽見綁匪的聲音,簡亞瑟瞬間回復死神樣,聲音冰酷。「你要多少錢?」不論樂樂受到什麼對待,他會加倍幫她討回來!
    「偶只要一千萬啦!XX路二十號倉庫,錢給偶她就還你啦!不過你只能一個人來喔。」
    不知道為什麼,阿峰突然覺得腳底生冷,寒意在血液裡不停流竄著,但還是顫著聲音一口氣把話說完。
    簡亞瑟換上冷笑,氣勢如狂風海嘯,緊握的話筒彷彿在下一秒鐘,就會被捏得粉碎。「我馬上出發,但是她一根頭髮都不能少,否則你就準備見閻王!」
    阿峰已經冷得牙齒格格作響,再加上簡亞瑟的威脅,他更是如在冰窖中,嚇得他啪一聲急忙掛上話筒。
    大廳裡一陣沉默,眾人看簡亞瑟慢慢放下話筒,丁家偉上前一步問。「怎麼樣了?」
    「他掛斷了。」簡亞瑟冷冷回答。
    丁家偉猜不透簡亞瑟的心思,只一心顧慮樂樂的安危,氣得朝他破口大罵。「你說那種話會激怒他們,你知不知道?你會害死樂樂!」
    簡亞瑟冷冷看著他,不發一語,這時有人冷不防出聲了。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大陣仗?」出差回國的雷昊看見如此龐大的陣容,挑了挑眉。
    綁匪之一的阿強遞給樂樂一個水杯,掛完電話後她又哭了將近半小時,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妹妹,賣擱哭啦!」她再哭下去,他也快哭了。
    憨厚的阿峰也盡力想安慰她。「嘿啦,人家說越哭越醜,啊-們女人不是最愛水?而且-也沒多漂亮啊……哎唷!你幹嘛打偶啦?」話才說一半,頭上又被阿強狠狠K了下。
    阿強瞪著他,哪有人這樣安慰別人的?
    樂樂被這兩個爆笑綁匪逗笑了,收起了眼淚。這兩個人實在不是當壞人的料,不知是為什麼才逼他們走上這條路?
    「-不要理他啦!反正-的男人快來了,到時候就可以回去了。」阿強見她笑了,總算鬆了口氣。
    一想起簡亞瑟,笑意頓時從樂樂臉上消失。「他不是我的男人,我們剛剛分手了!你們要我說幾次,他不會來的!」
    她不是已經心冷了嗎?為什麼每次一想起他,心還是痛得快爆炸!沒想到生平第一次嘗到愛情的苦,竟是在這種情況下……
    不一會,遠處傳來有人走進倉庫的腳步聲,樂樂的心頓時狂跳起來。是他嗎?
    等看清楚了來人,失望卻狂襲而來--是雷昊。
    她真傻,她還在期待些什麼?她跟他已經毫無瓜葛了,他又何必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她?他肯救她,自己就該感激涕零了不是嗎,她還在期待什麼呢?
    雷昊看了眼目光無神的樂樂,大概可以猜出她和亞瑟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沒多說什麼,畢竟先救人要緊。
    雷昊看著阿強與阿峰,拿出準備好的手提箱丟向他們。「這是一千萬。」
    黑色手提箱碰撞地面時,應聲打開,露出白花花的千元大鈔,阿峰和阿強看傻了眼,阿峰興奮的說:「阿強,你某有救了!」
    樂樂以為簡亞瑟對自己再也不屑一顧,所以只冷漠地看著眼前的情況,彷彿身陷危險的人並不是自己,她已經無所謂了……
    下一秒她感覺到有人幫她解開手腕上的繩索,她往後一瞧,豆大的淚珠瞬間滾了出來。
    「……你?」他來了,真的來了?
    簡亞瑟輕輕抹去她的淚水,示意她不要出聲,並快速用小刀割開她的繩索,趁著雷昊引開他們注意力的時候,順利地將樂樂帶到一旁。
    看見她完好如初,亞瑟心中總算放下一顆大石,不過惹火他的人,他絕不會輕易放過!
    雷昊依舊在和他們周旋,由他們毫無經驗的舉動,雷昊不禁覺得好笑,看來他們的確如亞瑟所說,是不知危險為何物的活寶綁匪。
    雷昊清咳了下,引起他們的注意。「不用高興得太早,你們知道台灣怎麼處置綁架犯嗎?」
    阿峰和阿強互看一眼,傻愣愣地搖頭,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就是無法不聽眼前這男人的話。
    「根據刑法……」
    雷昊正想對他們曉以大義時,一個黑影突然從兩個綁匪背後閃過,只聽他們悶哼一聲,一前一後應聲倒下。
    雷昊歎了口氣。「亞瑟,你也讓我把話說完吧。」
    亞瑟一提到關於樂樂的事,就變得跟凶神惡煞沒兩樣,大家都被他平常嘻嘻哈哈的模樣給騙了。
    簡亞瑟從黑影中走了出來。「等他們醒了,你愛說多久就說多久,不過現在把他們給我丟出去!」這傢伙只要碰到跟法律有關的事,就變得婆婆媽媽!
    雷昊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彎下身子,抓起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綁匪,一人一腳毫不費力地拖了出去。
    待雷昊與不識相的綁匪都離開倉庫,簡亞瑟才緩緩轉過身,看著老是令他心驚膽跳的女人,輕歎口氣,收起凶神惡煞的臉,免得又嚇著了驚魂甫定的樂樂。
    「為什麼救我?」她想知道這是不是代表他還在乎她?
    簡亞瑟長腳一跨靠近她,溫柔地握住她還在顫抖的柔荑,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保留地說出心中的話。
    「因為我愛。」
    不知是太過驚喜還是不知所措,樂樂的淚水成串掉落,弄得亞瑟心慌意亂,才撫去末干的淚,她的眼睛又濕了,他不禁歎氣。
    「遇見-之前,我不懂什麼叫愛情,剛開始我的確傷害了-,那是因為我還不知道我是因為愛上-,才想盡方法把-留在我身邊。後來沒有馬上解釋是我的錯,是因為我實在太害怕失去。」
    樂樂哭得抽抽噎噎,內心因為喜悅而澎湃不已,卻故意責備地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才告訴我,還有那個女人的事?」讓她這麼難過,她才不要讓他好過!
    「那女人的確是我以前的女友之一,可是在我發現愛上-之後,我就跟她與其他女人斷得乾乾淨淨了。如果-沒發現,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告訴。我從來沒害怕失去什麼,只怕失去。」以為樂樂還在責怪他,他的心像是被人掐緊似的不能呼吸?
    被她止不住的眼淚弄得沒了主意,他生平第一次將痛苦顯露在臉上。
    「……別再哭了,或許-的選擇是對的,丁家偉是個可以依靠又不會傷害-的男人。」或許她在他身邊並不會幸福……這個突來的認知讓他痛苦不已。
    樂樂一聽見他要將自己推給別的男人,氣得粉拳直落。「你這個超級混蛋加大白癡!你在說什麼你知道嗎?嗚……我愛你、我愛你!你這個大豬頭!嗚……」
    慢了好幾拍才會意過來的簡亞瑟,根本不理她不痛不癢的拳頭,一把將她像是嵌進自己身體裡般抱緊她,讓她再也離不開他!
    「我不會再傷害-,所以以後不准-在我面前轉身走開!」他信誓旦旦的承諾兼威脅。
    像是從亙古時期就已相戀,沒有旁人的干擾,世界只剩下彼此,親吻是唯一的語言……

《女傭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