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明明說好不分開

  瑪菲怕單澤修開口,立刻拉緊他,同時急切的用文中告訴我,她父親只是想請我去莊園做客幾天,不會有事,她會陪在我身邊。
  我囧,姐姐!我可沒說要去……
  單澤修回頭瞥她一眼,涼涼淡淡撥下胳膊上的手指,「別開玩笑了!你認為我會讓她去?」
  「修,別意氣,現在情況已經脫離掌控,我——」
  「你真覺得她去了還能安全無恙的回來?」他冷冷笑。
  瑪菲遲疑了兩秒,這兩秒讓我心裡拔涼拔涼。單澤修趁著這遲疑飛快來到我身旁,無視兩名黑衣男人將我護在懷裡,繼續和瑪菲老爸交涉。
  這一刻,我真恨自己是個外語白癡!-_-|||
  要到很久以後,當瑪菲再次回憶這天的場面時,才告訴我,原來單澤修之前去倫敦是尋求英國皇室某成員的幫助——也即是之前贈送史特拉德小提琴的那位。
  只是她每每想起就心驚膽戰,因為單澤修並不知道那位皇室成員已在一個月前勢力全失。
  她父親容忍他一來是給黑手黨內另一地位相當的成員面子——那位皇室貴族和對方交情頗深,二來也是因為瑪菲自己。所以對我,是絕不可能輕易放過的。
  我當時並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只感覺場面有些失控,那些或焦急或無奈或緊張或冷漠或強勢的情緒壓得室內的空氣□而沉重,幾乎快要壓垮我……
  打破所有混亂的是開門的聲音,進來的是瑪菲父親的人,對方神色緊繃,在莫裡蒙多身旁耳語幾句。老先生的臉有一瞬間的驚慌閃過,我幾乎懷疑是自己眼花。
  這樣地位的黑幫人物,究竟還有什麼事什麼人能令他出現這種神情?
  那天,他匆匆走了,再沒有回來。
  屋裡屋外的黑衣人也全部撤走,所有危機消失殆盡。
  我們三人錯愕不已,期間,只聽見瑪菲怔怔朝單澤修道,「怎麼可能……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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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誰?
  在沙發上和衣睡去的時我依然在思考這個問題,朦朧間,彷彿有手自我頰上拂過纖長的手指。卻溫暖有力,有熟悉的氣息,在我唇畔流連不去……
  一夜未眠,又累又困,醒來已經是下午,身上蓋著一件男人的衣服。
  隱約間經聞到淡淡松香味。
  我赫然起身衝出門,巴勒莫是陰天,天空依舊灰濛濛的,像是佈滿塵埃的巨大鏡子。潮濕的海風吹來,周圍幾條幽靜道路,幾乎都沒有行人。
  不知怎麼的,心裡竟有股空落落的悲傷感。莫名的,自體內衍生,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在異鄉醒來的錯覺。
  曾經與流沉在阿聯酋和埃及度過的那一個月,我卻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每天醒來都只覺得陽光燦爛,即便是陰天,也心情燦爛。
  我按著胸口低頭輕笑,原來是自己想他了。
  站了不知多久,身後路上傳來腳步聲,我飛快回頭,來人卻是單澤修。
  他見到我,神情有剎那仲怔,眸底的思緒似乎糾結複雜到了極點,可只是片刻一切都歸於平靜。
  見我用不解的眼神看著他,單澤修溫柔一笑,上前道,「睡的好麼?」
  「還好。」我懶懶答。
  他視線低垂,停留在我身上,隔了很久,才輕輕道,「老師拉小提琴給你聽,好不好?」
  我想了想,還是點點頭。
  我們站在朝海的露台上,他拉的是貝多芬的月光。本就是清冷低緩,暗湧起伏的樂曲,因為小提琴的音質,更加空靈悲傷幾分。
  我不知道單澤修為什麼要突然拉小提琴,而且還是這麼悲傷的旋律,那嫻熟的技巧和音質,彷彿是小提琴在哭泣。
  曲盡,他擱下琴,輕輕觸上我揚在風裡的長長髮梢,「小初……」他似乎欲言又止,遂而又淡淡笑了,「我和你一起回S城。」
  當天晚上,我用瑪菲手機給流沉去了電話。
  奇怪的是,他手機依然和之前一樣,處於服務區外。算算時間,現在S城應該是凌晨,難道他在睡覺?也不知道他一個人有沒有去西雅圖。
  瑪菲本想讓我,或者說讓單澤修多留幾日,我急著想見流沉,拒絕了。
  回去的班機依然輾轉幾個站,他一路都沒說什麼話。我心裡忐忑,也沒開口。
  這種忐忑已經伴隨我很久,從他拉那首《月光》開始,我心裡逐漸七上八下的鬧騰,卻又偏偏不知道原因。
  回到S城後,我終於明白心底這股不安的來源——流沉,不見了!
  公寓、咖啡館、甚至軒家我都去過,手機也始終無法接通。西雅圖那裡說流沉取消了聖誕行程,未免令軒瑞鑫擔心,我沒有追問。
  後來我想到今井澈,匆忙去到酒店,他告訴我,流沉的確找過他,就是我飛意大利的那日。
  「他找你還是你找他?」我盯著他。
  他笑容雅致,對上我的目光,「我的確騙過你不止一次,不過這次你要相信我,他失蹤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我只是,讓他幫我一個忙。」見我仍不信,他繼而道,「他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就算不情願也要幫。」
  「好,我只問最後一句,流沉失蹤跟你們從前的事有沒有關係?」
  他看著我,「沒有。」
  沒有料到,最後給我一絲線索的人會是何檸。
  她聽見我和今井澈對話,追出來告訴我,在我飛去意大利的同一天下午,有人在S城機場見到流沉。
  「有人?」我皺眉,「什麼人?」
  她知道我不好糊弄,最後告訴我,那人是軒慕。
  我注意到她提及那個名字時眼底的柔軟,赫然明白過來,這兩個人終究還是在一起了。
  「其實軒慕的意思是不要告訴你,你為單澤修失約流沉沒去西雅圖的事,軒家基本都知道了……不過我想,你在男人方面還沒聰明到能腳踩兩隻船。」她口吻依然不怎麼和善,但我知道她告訴我這些完全出於好心。
  在我撮合她與軒慕見面,朝教授臉上潑果汁,並介紹今井澈那份工作後,她對我的態度早已改變。只是她個性要強,不肯承認。
  能這樣違背心愛之人的意思告訴我,我已很感激。
  我去航空公司查那天下午的航班信息,托了不少關係,卻查無結果。當天下午,並沒有流沉的航班記錄。
  我再一次拜託對方調查仔細,仍是相同結果。末了對方告訴我,那天下午除了正常航班外,另有一家私人飛機自S城機場起飛,不過依照機主的背景和地位,應該不是我要找的人。
  線索又斷了,我疲倦不已。
  新任職琴行的老闆對我很不錯,某次聊天時,用言語暗示我有那樣一個老師真是福氣。
  整整兩周過去,流沉再沒有出現,單澤修卻頻繁的現身在我生活裡。
  偶爾是琴行下班他開車經過,或者是去超市遇見,或者獨自在步行街看漂亮奢華卻無力承受的鞋子時碰到,到最後就連在「埃及迷情」喝咖啡也會看到他出現。
  我那些小小的生活習慣,他似乎掌握了個透徹,彷彿要將記憶中每一幕和流沉有關的畫面都烙上他的印跡。
  對這所有偶遇巧遇,我反應始終很淡,直至有一天我在流沉公寓的一本書裡找到一封給我的信。
  信封上只寫著我的名字,是他的筆跡。
  我迫不及待的打開——
  「提筆的時候在想,你看到這封信時,是不是已經和他在一起了。
  沒告訴你,其實聖誕節是我生日,本來想和你還有家人一起度過。但你還是去了他身邊。
  我想,也許你更在乎的始終是他。可以為一個人不顧自己的安危,不顧其他任何事,說明在你心底他才是最重要的那個。
  你真是傻,就算再著急,這樣匆匆忙飛去又有什麼用?
  真可惜,有點不甘心,喜歡兩個字,我還沒聽你對我說過……現在或許跟他說,更加適合。
  你明白的,我從來就沒想過勉強你。
  ……
  我走了,以後要好好和他在一起。
  上官初,你要幸福。
  這是我的成全。」
  語句有些斷斷續續,他的中文字始終寫的不太好,以往每回見他寫字,我總要在旁嘲笑一陣。可此時此刻看著這頁薄薄的紙,卻只有一種痛到骨子裡的悲傷。
  我不懂這算什麼!
  莫名其妙失蹤,莫名其妙在書裡留了封信,然後就這麼走了!?
  這根本不是流沉會做的事!那個人雖然大多數時候都驕傲冷靜,但對我他從來都灑脫不起來!
  他到底在搞什麼!提早過愚人節?還是對我丟下他飛去意大利的報復?
  我在房間坐了很久,最後想到什麼,捏著信匆匆去了單澤修工作室。
  單澤修不可能無緣無故對我所有的日常行程瞭如指掌,除非——曾有人給過他這方面的信息。
  他看完信,神情卻沒怎麼變,轉身進了廚房倒咖啡,見我跟著,也為我倒了一杯。
  「沒錯,你的事都是他告訴我的。他說你和他在一起這麼久,從來沒和他說過喜歡,一聽到我可能有危險就不顧一切飛去意大利,你心底真正喜歡在乎的人,是我。」
  「不信。」我沒有接咖啡,他輕輕歎口氣,將咖啡放在吧檯式餐桌上。
  他抬眼看我,那漆黑的瞳仁深幽如潭水,「是他親口說的,不然又怎麼解釋這封信?」
  我避開這個問題,「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去了哪?」

《悶燒天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