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破滅的謠言

  湖畔,月色撩人。
  靜默的夜空仿若平靜深邃的海洋。
  都市的夜,始終太過喧囂,霓虹閃耀,星光暗淡。
  這一夜,忠心耿耿的司機老海憂鬱而孤單地坐在湖邊搖頭長歎。
  這一夜,尚冷與Augus第一次坐在一起心平氣和地聊天。
  她跟他,說了些過去的事,包括宋雲先那日約她出去的目的,還有那個告別吻。
  「我家以前很有錢,有錢到我一度以為這個世界是屬於我的。」她坐在後座,透過天窗凝望夜空。
  語調平靜,目光迷離。
  後來米米問她,是不是由於妖孽大人的英雄救美,讓她產生了感激之情,所以她才會透露一點兒過去的信息給他,好讓他心生憐惜,以後對她倍加寵愛?
  「不,我只是覺得,雖然他表面上沒說,但他應該看穿了我戲弄陳穎的把戲。和他說一點兒以前的事,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順便入正題。」
  米米問她什麼正題。
  什麼正題?當然是錢的正題!
  「說好每個月一張支票的嘛!現在都八月十號了,我都做十天白工了啊!」尚冷怨憤。
  米米遠目,拍肩誇獎:「有才!要到了?」
  「要到了,只是——」
  只是聽她講了些過去的事情後,美人的神情有一些古怪,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滿某種矛盾。
  彷彿既漠然又疼楚。她形容不出來。
  她剛想細看,那種怪異的神情已消失不見,她幾乎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趁著他伸手將她摟入懷裡,細細摩挲她的臉頰這氣氛良好之際,尚冷到底開了口。
  「嗯……那個,這個月的錢你還沒給呢!」
  臉頰上的手指停住,他沒出聲。
  「你是不是忘記了?就是每個月應該支付的,讓我做你女人的費用。」
  大哥,你那什麼眼神,她不就要一點點應得的報酬,至於又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剝的冷酷目光嗎?╮(╯▽╰)╭
  性感的薄唇緊抿,他還是沒說話。
  尚冷不高興了。
  「這可是當初說好的,你不能不守信用!」
  下巴被捏住,他的呼吸拂到她臉上,一字一句緩慢道:「如果不給你錢,你就不做我的女人?」
  尚冷很想翻白眼,但她忍住了:「尊敬的CEO大人,雖然這樣說實在有些無禮,可是——答應別人的事不可以食言!我知道,我是只有A,就價格而言算是有點小貴,但是我很努力也很盡職地為你——」
  「夠了。」兩個冰冷的字,掐斷她的話。他鬆開她,撫著額角靜靜呼吸,彷彿在平復某種蒸騰的怒意。
  他掏出支票簿,很快填數字簽名,丟到她手裡。
  「一周之內,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他放好筆,冷冷丟下話。
  「好。」她歡欣地答。
  渾不在意他此刻的情緒以及無聲定在她側臉的那雙黑瞳。
  那瞳底,有一些東西輕輕浮現,又迅速隱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尚冷說到做到,果然一周都沒出現在Augus面前。
  某日,阿影同學卻尋上了門。
  在酒店,她借口有工作,加上阿影本身也比較忙,所以幾次找她都沒機會見到。
  他找上門時,尚冷正犯愁自己的晚餐。
  米米公司有應酬,晚上加班吃大餐去了,留她一個好不淒涼。
  「我要和你談談Augus的事!」阿影神色嚴肅,結果被尚冷算計,敲詐了一頓西餐。
  而事件的轉折就從西餐廳開始。
  說起來,手下總是從老闆的多。
  老闆喜歡穿什麼類型的衣服,老闆喜歡去哪家飯店用餐,老闆喜歡什麼樣的車。更別提阿影這類忠心耿耿的屬下,老闆的興趣愛好有深遠影響。
  所以,在西餐廳遇見老闆本人,也不是一件特別意外的事。
  不過阿影還是有點鬱悶。
  請客吃這麼貴的東西,本來也是希望能在一個相對安靜輕鬆的場合,同尚冷好好聊聊Augus的事。
  尚冷避而不見的這一周,Augus的脾氣壞到極點。
  尤其和宋家公子談論新項目合作時,屢屢崩盤,嚴重起來還甩手走人。這對素來公私分明的老闆來說,是從沒有過的事。
  他想,能影響Augus情緒的,也唯有一人。
  偏偏這人,不分好歹,數度將他惹怒卻又渾然不知。
  他想,也許是時候,把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告訴她。
  「你知道嗎,你能來VIVS工作,並不是一個意外。」結果,開場白還沒結束,就被她打斷。
  「你老闆。」尚冷指著西餐廳一樓剛進門的兩人,「感覺上,他似乎被纏住了。」
  阿影探出視線,樓下的人果然是Augus,他仍舊是黑色的襯衣,身形頎長挺拔,走在前面臉色暗沉。
  在他身後,跟著一個年輕女子,長得還算漂亮,長長的頭髮垂到腰際。她一直試圖去鉤他的臂彎,卻數次被不著痕跡地避開。
  新的女人?莫非這就是她被告之一周之內不可以出現的原因?
  「是她?」
  尚冷發現阿影的臉有些黑了。她戳戳他:「你要不要下去幫忙?」
  「應該是你下去。」
  「我要到明天才能在他面前出現。你去!」
  「我……」阿影的這一下下猶豫,看在尚冷眼底別有深意。果然是不為世人所祝福的禁忌虐戀啊!就連在公眾場合見到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子勾勾搭搭,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去阻止,去質問!
  「阿影。」尚冷的臉龐瞬間放柔,眼神真誠得彷彿能滴出水來,「你太不容易了!」她用力握住他桌上的手,「看著我們一個個在他身邊出現,卻又什麼都不無法做,一定很痛苦吧!」
  阿影的嘴角抽了抽,伸手去探她額頭:「你,沒病吧?」手指才剛剛觸上,他就感覺有一道寒冷的目光颼颼地定在他背上。
  阿影回頭,黑線凝固。
  樓下那麼多空位,老闆居然上樓來了!偏偏他們還是這麼曖昧的動作,她的手在他手上,他的手指在她額頭上。
  完了,這個月獎金又飛了!-_-|||
  看到美人那雙迷人瞳底逐漸浮現的薄怒——尚冷拉拉頭髮,淡定無比地取過菜單,擋住自己的臉。
  「服務員,我要點單!」
  結果這晚,尚冷在Augus的凌厲怒眼下,長髮女子的敵意目光裡,以及阿影帶著心疼、慌亂的糾結視線中,吃掉了一份牛排,一份雞翅,一份魷魚須,一份新加坡炒飯,一份酥皮湯以及一份木瓜雪蛤。
  結賬時,阿影扶桌顫抖:「你的胃口……真好!」
  「多謝誇獎。」尚冷抹嘴,施施然淺笑。
  尚冷後來從阿影嘴裡知道,那天的長髮女子,是Augus的學妹,具體名字他不清楚,只知道老闆管她叫惠兒。
  看到尚冷聽得認真,八卦得專業,阿影不禁納悶,猶豫了一天,又跑去問她,看到Augus和其他女子親密,她都不吃醋嗎?
  尚冷於是反問:「要吃醋也該你吃吧?!」
  至此,從開始至今偏離軌道,被誤解被YY的關係終於揭開它真正的面紗!-_-|||
  「我為什麼要吃醋?」
  「你們不是一對嗎?全公關部都知道啊,他是攻,你是受,你們愛得天翻地覆死去活來虐心虐身——」
  「誰說的?!」
  「別、別掐,斷氣了……」
  這天,尚冷見識到了阿影同學人生裡的第一次情緒失控。
  下場是脖子上多了幾個手指印。╮(╯▽╰)╭
  接下來的幾天,她只能裹著脖子去上班。
  只是,大熱的天,圍巾實在不是人戴的。後悔內疚的阿影任憑差遣買來了OK繃,幫尚冷貼得滿脖子都是。
  結果兩人在酒店弄這事時,被前來找Augus的惠兒看見。
  惠兒很不純潔地想歪了,見到Augus後,自以為聰明地在他面前評論西餐廳見到的短髮女子看起來長得清秀,其實私生活有多麼的糜亂,公然和酒店員工在大庭廣眾勾勾搭搭。
  十分鐘後,被陷害的尚冷就被一通電話召喚到了銀色雕花大門的辦公室內。
  尚冷看著幸災樂禍的惠兒走出Augus辦公室時,用心記下了這筆賬。
  銀色雕花大門關閉後,她凝望自辦公桌後起身、冷著面孔朝她走來的美人,不淡定地歎了口氣。
  要出絕招了。
  下一秒,原本安靜站著的短髮女子小鳥依人般偎入老闆懷中,緊緊摟住了他細瘦有力的腰身。
  「Augus!人家好想你哦!我以為你有了她就不要我了呢!」
  被抱的某人神情一震,有數秒鐘的恍然,卻又在觸及她脖間的OK繃後清醒。
  依人小鳥被推開,脖間才貼上的OK繃被無情撕下,疼得她要死。
  她的脖子上,果然有幾處紅色的痕印,只不過並非他以為的那種。
  「你、你不相信我……」依人小鳥搖身變成楚楚淚人。
  「別演了,這裡除了我沒有別人。」他雙手插在褲兜裡,居高臨下地垂目看她。
  尚冷囧。
  這人明明就很愛演,偏偏單獨兩個人的時候,又冷傲得跟冰塊一樣,一點兒都不配合。
  「聽說,你以為我和阿影是一對?」他慢慢踱步到落地玻璃前,修長雙腿包裹在貼身西褲下,格外誘惑。
  尚冷黑線。
  消息傳得真快,愚忠的男人果然不值得信賴。
  「誤會。」她笑了笑。
  「怪不得,你幾次三番在我面前提阿影。」他側身,玻璃外的陽光在他純黑色的髮絲上打出淡淡的光暈。他逆光凝視她,眼波輕曼朦朧,彷彿帶了抹愉悅。
  「過來。」他朝她伸出一隻手,她聽話地上前。
  手被他拉住,片刻後,她被拉入他散著清香的懷抱。
  他的手在她背上交疊,埋入她髮絲的嘴角帶著她看不見的微笑。
  某人殺風景地打斷:「老闆,你打算這樣抱多久?我還有文件要打——」
  「閉嘴。」年輕的CEO再度沉下了臉。
  門內的兩人並不知道,門外的惠兒並沒有離開。
  透過大門間的縫隙,她正偷偷看著裡面的兩人。
  尚算漂亮的面孔,浮起不甘心的妒忌。然而,當她長久凝視那張清秀的小巧臉龐後,卻覺察到另一個令人震驚的可能!
  她,難道竟會是她?!

《老闆是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