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長長的坡道,小男孩不停地跑著。他要逃,他好想逃,逃出這個他所討厭的世界。
    大人的世界,他不理解,也不想要理解。
    天才,好多人都說他是天才。所以天才一定要不停地吸收知識,這樣才不會浪費上帝所給予的恩惠。
    可是,這是恩惠嗎?父親的慈笑不知道何時變成了嚴厲的訓話,母親的輕撫不知道何時變成了諄諄教導。而這些,都不是他所想要的。
    如果可以,他好想要和別的小朋友一起玩耍,一起吵鬧,甚至一起大哭大笑……
    「啪!」
    腳絆到了一顆石子,小男孩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痛!痛得厲害。
    膝蓋處的地方破了皮,滲出了鮮血。
    牙齒咬著下唇,小男孩想哭,但是眼淚卻怎麼也掉不出來。因為在家裡他是不允許哭的,因為父親說只有堅強的男人才可以不被任何人打敗。
    可是……他不想要堅強啊。他只是想要好好地哭一場。
    他想哭……
    烈日炎炎。
    社區裡,幾個平日裡打牌的太太們正聚在小公園的陰涼處,免不了聊聊最近的大事小事,發揮三姑六婆的本能。
    而小孩子們,則在一旁玩耍著。
    童依依蹲在地上,兩手擋著太陽,猛吐著舌頭,活似小區管理員何伯養的那條狗。
    好漂亮啊,真的好漂亮啊!
    兩隻精靈的眸子直直地盯著目標人物,童依依在心裡忍不住地讚歎道。
    粉紅色的公主裙,紮著兩隻小辮,白嫩的面頰,因為玩耍而顯得紅撲撲的。靈動的眸子,還有噘起的紅唇——真是怎麼看怎麼漂亮啊!
    在打量了對方幾分鐘後,童依依站起身子,做了幾下伸展運動,便朝著目標走去。
    「嗨,美女!」對著美人兒露出了一口白燦燦的牙齒,她微笑道。
    「咚!」回應她的不是美女的回答,而是一個威力十足的爆栗子。
    「死丫頭,你皮癢了是不是?我說過多少次,別學電視上那些個亂七八糟的說話方式!」童母沒好氣地敲著自個女兒的腦袋,同時伸手把她拖離現場。
    「哎,媽,我我我……」雙手捧著被敲痛的腦袋瓜子,童依依的小臉幾乎皺成了一團。她八成不是老媽親生的,所以才會敲得又狠又準。
    「我什麼我,你給我乖乖地在這裡待著,我還有些事要和隔壁的李媽媽聊聊。」童母說著,把童依依拖到了樹下。在轉身之際,還順帶地丟下了極具威脅性的一句,「要是你再自個兒跑開,下個星期就別指望我給你買巧克力吃。」.
    哇!不是吧,居然拿她最心愛的巧克力來做威脅。
    小臉皺得更加厲害,童依依雙目含淚,遙望著母親歡快離去的背影。她一定不是老媽親生的啦,所以才會淪落到這種下場。她不要啦,她要反抗,她要革命,她要……
    含淚的目光,瞥見了不遠處她剛才一直欣賞著的美人兒,此刻正舉著小皮球衝著她笑。
    好甜美的笑啊,笑得她心都醉了。眼淚迅速地收回。童依依咧開嘴巴,剛準備回給美人一笑,卻看見自個兒老媽那凌厲的目光正狠狠地朝此處射來。
    小嘴一癟,她頓時換成可憐兮兮的目光看向母親。好吧、好吧,她知錯了。看來她今天注定是與那美女無緣了。
    背過身子,童依依撈了一旁的樹枝,開始無聊地在地上畫著圈圈。看老媽的樣子,似乎還要和那些個阿姨們聊上很久。而她一個人蹲在這裡,真的是……挺無趣啊。
    抬起眸子,圓滾滾的雙眼進行著雷達式的搜索。
    沒道理她今天會那麼倒霉啊,是不是。所以啦……噹噹噹!這不又有一美人嗎!
    靈動的雙眸貪婪地看著十米開外,正坐在樹下的小男孩,童依依只差沒流口水了。
    好精緻啊。他是她所見過的最最好看的人了,比電視上的大明星都好看。
    烏黑的頭髮,輕輕地貼著那雪白的頸子,秀氣的面龐,配上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怎麼看都舒服。對了,還有他的唇,紅紅的,呈現著自然的光澤,讓人好想要咬上一口。
    滴答!成型的口水自嘴角邊緩緩流出,滴落在了小沙地上。
    哇!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抬起袖子,她趕緊擦拭著唇角邊的口水。還好對方沒有看到她此種鴕鳥樣,得以保留住即將展現的第一印象。
    拉拉裙子,撥弄了幾下頭髮,童依依滿腦子只有接近帥哥的念頭,哪裡還記得自個兒母親的警告。
    「嗨,帥哥。」咧開嘴,她擺出一個美美的微笑,進行著她初次見面的問候。
    黑色的眸子輕輕揚起,小男孩看著站在眼前和他年齡相仿的女孩。張開了口,但是卻又馬上閉上,低下了頭。
    「我叫童依依,你叫什麼名字啊?」把死皮賴臉發揮到了最高境界,她蹲在了他的面前,雙眸依舊貪婪地看著那張漂亮的容顏。
    他搖了搖頭,還是低著腦袋,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去應付那陽光似的笑容。
    「怎麼了?你說話啊。」她的手自動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頗有幾分調戲之嫌。
    「疼。」半晌之後,他終於冒出了一個字。
    「疼?」眼光一轉,她瞥見了他膝蓋上的傷口,嚇得猛然一跳,卻忘記了身後是大樹,整個腦袋撞上了樹幹,疼痛程度可想而知。
    「你沒事吧?」小男孩終於再次抬起了頭。
    「沒事,沒事。」她連連擺手,扯動著嘴角勉強笑著,「我一點事……都沒有。」才怪!痛得她都要掉眼淚了。
    他盯著她,長長的睫毛輕輕眨動著。
    好帥啊!童依依雙眼冒心。她們學校最帥的帥哥,眨起眼睛來都沒他這般有味道。
    「我……我幫你包紮。」她舔舔有些乾澀的嘴唇,從裙袋中掏出手絹,裹住了他膝蓋上的傷口,順便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好看嗎?」她揚起臉,好心情地等待著他的表揚。
    他訥訥著,視線由她的臉轉移到了膝蓋上那白色帶著小碎花的手絹上,「……好看。」
    「那我就是幫了你一次哦。」她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狡詐的光芒。
    「嗯。」他老實地點了點頭。
    「既然我幫了你,那你就要以身相許哦。」她學著電視上的台詞,說得有模有樣。
    啊?他一愣。
    「你乖乖地不要動。」童依依按住了小男孩的肩膀。
    「為什麼?」他奇怪道。
    「因為我要親你啊。」她說得理所當然。
    「親?」
    「是啊,我們玩親親啦,放心,我會對你很好、很溫柔的。」她空頭支票亂開,只想著如何才能把對方拐上手。
    「可是……」小男孩似有猶豫。
    「別可是啦。」她急不可待,猶如色狼般地撲到了他的身上,粘著他的唇就是一陣猛啃。
    好軟的唇啊,咬起來果然舒服。童依依一口一口地咬著底下的紅唇,壓根不管小男孩越蹙越緊的雙眉。
    好疼,她分明是在像咬食物一樣咬他嘛!不過……從她的唇上,他可以感覺到一股甜膩如巧克力般的味道,好甜!
    半晌之後,她終於氣喘吁吁地放開了慘遭蹂躪的他,「你好香啊。」童依依意猶未盡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
    他只是一個勁地看著她,雙唇早已又紅又腫.
    「我們再來親親吧。」呼吸夠了新鮮空氣,她準備再接再厲.
    「我……我……」他雙手摀住嘴巴,她剛才啃得他好疼.
    她眼見嘴巴親不成了,轉移目標,朝著他白白嫩嫩的臉頰猛親。嘖嘖嘖!聲音鏗鏘有力.
    就在童依依準備好好發洩她的獸性的時候,一個有力的爆栗子再一次敲在了她的腦門上.
    「死丫頭,你幾歲啊,居然幹出這種缺德事!」童母一把拎起女兒,狂噴著口水教訓道。才幾分鐘沒看著她,她的壞習慣就又發作了。看看眼前的小男孩,整個一個剛被用了「強」的樣子.
    缺德,她有嗎?童依依抱著腦袋亂竄著,「媽,我沒啊。」她冤啊!.
    「還說沒有!你看看,把人家小孩親成什麼樣了?有你這麼幹的嗎?」童母繼續數落道。不行了,她一定得想辦法把女兒拉回正道.
    「媽,我是在對他表示友好啊。」她把理由說得冠冕堂皇.
    「少來唬你老媽我!」童母拽著童依依衣服的領子,拖著她朝著自家的方向走,「回到家我非好好教訓教訓你。」起碼得讓她去跪幾個小時的洗衣板.
    「不要啦。」童依依發出可憐兮兮的求饒聲.
    「還有,下個禮拜別想再吃巧克力。」.
    「啊?媽,你虐待兒童。」.
    「狗屁,不給你吃巧克力叫虐待啊,你討打啊!」.
    「媽,我不服,我不服啦。」.
    「不服也得服!」.
    「……」.
    母女倆的對話聲漸行漸小.
    小男孩怔怔地望著一大一小的背影,然後緩緩地垂下了頭,看著膝蓋上那條白色的碎花手絹。而手指,則撫上了紅腫的雙唇…….

《家有惡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