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兒

  達芙妮死了,卡爾也死了,曾經千方百計阻擾月亮女神暴風雨神相愛的兩人都不在了,就像看不到的風,吹過,飄過,短暫的停留,不過是想讓人感覺到存在,但結局卻是消散的無影無蹤。
  卡爾氣絕的當頭,阿爾緹妮斯承受不住的昏了過去,暗月的狀態也消失了,又恢復了她的紫發銀眸,因為只有在她危險的時候,暗月的狀態才會顯現出來。
  她真的很恨卡爾,但他死了,這個前世今生都陪伴她長大,保護她的人就這麼離開了,恨又有什麼用。
  恨一個死去的人,有必要嗎?
  死亡便已是最大的懲罰了。
  或許是暗月的突然回歸,讓她體力消耗過甚,又加上悲恨交雜,她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來。
  醒來後,她就覺得胸口悶悶地,有種噁心感,她想可能是自己還沒從卡爾的死亡中恢復過來。
  剛下下床,就看到正進殿來的拉爾西。
  「你醒了?」拉爾西稚嫩的臉上還殘留著失去父親的悲傷。
  阿爾緹妮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賽蒂一世的死,雖不是她所為,可卻或多或少和她有點關係,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更何況,拉爾西間接殺了卡爾,雖然這不能怪他,但是她總覺得很複雜。
  卡爾的死,讓她的心靈總是平靜不下來。
  還有,他死前的那些話,也讓她隱隱不安,這種感覺就像被一塊石頭壓著,讓她喘不過氣來。
  頓時,兩人都沉默了,一個死了父親,一個死了兄長,心情都很沉重。
  「拉爾西……我很抱歉。」阿爾緹妮斯覺得無論如何,她都要向他道歉,卡爾會變成那樣,她也有責任。
  拉爾西來到她身邊,「說什麼傻話,和你沒關係。」儘管他還是不甚明白他們兩人之間發生過的事情,但對她的好感依然存在。
  「你還好吧。」他看起來很疲累,也很憔悴。
  拉爾西回了她一個無恙的手勢,「一切都過去了,與其悲傷,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沒有忘記父王死前說過的話。
  他是埃及的王子,不能被任何事情打倒,要用自己雙手保衛祖國。
  「倒是你,怎麼臉色那麼蒼白。」原本以為她是打擊太大昏迷而已,沒什麼大礙,他又忙於父王的後事,直到現在才有空來看看她。
  「我沒事!」阿爾緹妮斯拍拍胸口,勉強壓下那股噁心感。
  她很想問,卡爾的屍體他是怎麼處理的,隨後又想到,那不是卡爾的肉體,而是塞蒂一世的身體,深愛父親的拉爾西,不可能讓那具屍體隨便被處理掉,按照埃及的慣例,應該是被送去了死亡之谷,作成木乃伊後,等著下葬才對。
  問題是賽蒂一世的死因要怎麼去說。
  說出事實的話,可能會嚇倒一片人。
  「你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母親了嗎?」雖然和圖雅相交不深,也就見過兩次面,但同為女人,她能感受到圖雅對塞蒂一世的愛。
  「沒有,這種事情就算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我下令讓帕帕奇封鎖消息,只說父王是為了保護我,遇襲身亡的。」
  那天發生的驚動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幸好他一開始就讓博爾讓閒雜人等離開,原本是為了智擒冒牌的法老,沒想到會發生後來的事情,不過這個部署還是起了作用。
  光是聽到這個父王遇襲身亡,他的母后和宰相諾巴利就昏了過去,處理後事就全都交給了他,他一直深受百官的愛戴,他所說所做,百官都不會起疑。
  況且父王的身體上插了那麼多支箭,說是遇襲很符合。
  至於說是誰幹的,他自然有方法瞞過去,也讓帕帕奇假意去調查,現在他只希望父王的葬禮能順利舉行。
  至於達芙妮,則被他謊稱被來襲者捉走了而瞞混過去。
  阿爾緹妮斯明白他的顧慮,這種做法其實是最好的,因為真相太殘酷了。
  「你一定很幸苦吧。」這個秘密注定不能讓人知道,唯有他自己來背負。
  拉爾西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隨即又光亮起來,他笑著說,「不,我不幸苦,就算幸苦,我也能挺得過去。」說話時,他的手些微的在顫抖,他只是在硬撐。
  阿爾緹妮斯聽到他的話,心裡有一股憐惜,伸手握住他一直在顫抖的手,「嗯,你一定會是個偉大的法老。
  「你真的這麼認為?」他無法對母后說出真相,只能將這份悲傷埋在心底,更不能讓柔弱的母后感到憂心,只能強作堅強。
  其實,他內心有著一絲忐忑。
  不知道為什麼,和阿爾緹妮斯在一起時,他可以做回一個普通的小孩子,而不是一個肩負重任的王子。
  阿爾緹妮斯篤定的點頭,臉上綻出一抹溫柔的笑,「嗯,你一能做到的。」
  或許是她臉上的笑,也或許是她柔和的嗓音,讓拉爾西故作堅強,卻已是傷痕纍纍的心得到了救贖。
  她的手好暖,有一種熱流溫暖了他的心,給他帶來了勇氣。
  他反握住她的手,也笑了起來,笑得很燦然,也很堅定。
  「拉爾西,我想我該離開了。」在埃及也快有大半個月,卡爾已經不在了,該是回到薩魯身邊的時候了。
  聽聞,拉爾西不免失落的垮下小臉,對她總有種不捨。
  但是,她留在埃及並不安全,埃及和赫梯正在交戰中,如果讓人知道她是赫梯的皇妃,就算有他保護,她也免不得會有危險。
  父王遇襲,已經有人開始猜測是赫梯所為,所以她不能再呆在埃及了。
  「你放心,我會讓薩魯收兵的。」打仗這種事情,她也不是很喜歡。
  拉爾西歎了一口氣,「好吧,我會盡快安排,你先好好休息,你昏迷了三天了,要不要我給你找個御醫檢查檢查。」
  「不用了,可能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我一時還沒緩過來。」
  拉爾西可不依,「不行,你可是很重要的人,我聽說赫梯皇帝脾氣很壞,萬一你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他惱了,事情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阿爾緹妮斯笑了笑,剛想拒絕,那股噁心感又湧了上來,來勢洶洶,胃也像是在翻攪一樣,連忙摀住嘴,奔下床,找個盆缽乾嘔。
  拉爾西一驚,趕忙走到她身邊,「你怎麼了,怎麼好端端的就吐了。」他眉毛都打了個結.
  阿爾緹妮斯沒空回答他,因為噁心感讓她吐得稀里嘩啦的。
  這種感覺,這種嘔吐,都讓她覺得很熟悉。
  難道是……
  「我看我還是給你找個御醫看看吧。」話落,他剛想出去命人把御醫找來,阿爾緹妮斯便將他拉住。
  「我沒事,真的沒事。」
  拉爾西覺得她臉色更蒼白了,更憂心了,「不行,你看你臉色白得嚇人,一定是生病了。」
  「我沒有生病。」她肯定的說。
  「你都吐了,還不是生病。」
  阿爾緹妮斯只好老實說道,「相信我,我這不是病,我想我是……」她撫上自己的小腹,一抹溫柔的笑浮上嘴角。
  她是有經驗的人,能猜到自己的身體是怎麼了?
  「我想,我是懷孕了。」
  拉爾西愣了一下,然後張大了嘴,「啊……啊……」
  啊了半天,他也沒啊出什麼東西來。
  「你幹嘛那麼吃驚?」阿爾緹妮斯笑問。
  拉爾西死死地盯著她的肚子看,然後抬頭,眼睛突然放出亮光,「你確定?」
  阿爾緹妮斯點頭,她畢竟生過三個孩子,這點自然能篤定,應該是去希臘之前的一夜有的吧,算算時間,應該有一個多月了,離開卡布斯他們時是在半個多月前,也就是那時候這個孩子尚沒滿一個月,以這個時代的醫學技術,卡布斯自然診不出來,況且那時他更關心她的眼睛。
  不過,這個害喜症狀現在才出來,還真是趕對時間了。
  孩子,她又有一個孩子了。
  她輕柔按著腹部,有點高興的想哭。
  拉爾西眼裡的亮光一閃一亮間,泛出一絲狡黠。
  這抹光彩,阿爾緹妮斯有看到,不禁問道,「你怎麼了?」
  拉爾西嘿嘿一笑,趕忙扶著她坐到床邊,自己則站的筆挺,他咳嗽了幾聲,然後很嚴肅的說道,「就像之前我說過得,你要把你的女兒嫁給我。」
  阿爾緹妮斯汗了一下,原來他還沒有忘記這件事情啊,只不過……
  「孩子還沒有生出來,不一定是女孩。」
  拉爾西揚起下巴道,「我篤定這個一定是女兒。」
  阿爾緹妮斯很想問他這是哪來的根據,但是他說的很堅定,彷彿能夠預見似的。
  「我不管啊,總之你要把這個孩子平安的生下來,等她滿十六歲的時候,我就去娶她。」他的眉毛挑了挑,說出的話實在很霸道。
  阿爾緹妮斯有些哭笑不得,「不要把話說說得太滿,這孩子不一定是女孩。」萬一是個男孩,他要怎麼辦?
  拉爾西目光一凜,「一定是女兒。」
  「我說你啊,真是……」
  「我說是,就是!!」他強硬地打斷她的話。
  是一種感覺吧,他就是感覺到這個孩子一定是個女孩。
  阿爾緹妮斯只好妥協,「好吧,好吧,你說是,就是吧。」真不知道他是哪來的自信。
  拉爾西開心的點頭,「既然你答應了,那我們就來個誓約之吻吧。」
  「哎?」誓約之吻?他要和誰吻?
  而且先不論這個孩子是不是女孩,她都還沒答應要把女兒嫁給他呢。
  拉爾西可不管那麼多,單膝下跪,在阿爾緹妮斯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吻上了她的小腹,深深的一吻,帶著他的興奮期待。
  他眸光熠熠生輝,嘴角還掛著大大的笑容。
  他在心底對著阿爾緹妮斯的肚子說道: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麼,不過就是你了,你會是我拉爾西·拉美西斯的妻子,這是誓約之吻哦,你已經被我訂下了,乖乖的等我來娶你。
  親吻過後,他抬起頭,「好了,我已經預訂了,她是我的人了,你不能反悔。」
  他的眼神十分堅定,也很嚇人,好似如果阿爾緹妮斯不答應,他就會翻臉。
  阿爾緹妮斯額頭冒出一滴汗,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
  「嗯?」拉爾西臉色陰沉的逼近她,擺明了是在威脅。
  兩雙眼睛對視了很久,拉爾西非常的有耐心,不等她答應,他就絕不撤離視線,死死地盯著她。
  阿爾緹妮斯沒轍,這個小傢伙是認真的,她要是不答應,他可能會就此不讓她離開埃及。
  她沒轍,只好妥協,反正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情,他或許很快就會忘記,這不過是個小時候的玩笑罷了。
  「好吧!!
  拉爾西這才笑言逐開,而後他伸手撫摸著阿爾緹妮斯的小腹,一臉的期待樣。
  阿爾緹妮斯看著自己的肚子,不知為何,心情竟有點複雜,有點酸酸的,好似女兒真要出嫁了似的。
  她在心底想,不會吧,不可能吧。
  這種未來的事……
  呵呵……
  誰知道呢?
  順其自然吧。
  *
  三天後,拉爾西將所有打點妥當後,秘密護送阿爾緹妮斯離開底比斯,他無法親自送她去卡阿修林,只能送她到孟斐斯,因為這裡可以直接坐船去皮布羅斯,再轉去卡阿修林。
  阿爾緹妮斯的離開是秘密進行的,畢竟名義上她還是塞蒂一世的妃子,等她走了,讓人發現她不見了,這已是後話,他自會想辦法解決,現在送她回赫梯皇帝身邊才是最要緊的。
  離別時,她剛想上船,就被拉爾西拉住了裙子。
  「怎麼了?」她回頭。
  拉爾西低垂著頭,緊緊拽著她裙子,悶悶地說,「真的非走不可嗎?」
  「你不是要娶我女兒嗎?」
  拉爾西抬頭,厥嘴說道,「兩個都要不行啊!!」雖然已經訂下了她的女兒,可是她畢竟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女人,這種感覺很奇妙,讓他捨不得她走。
  一想到她的離開,他的心就悶悶地,還有點疼。
  聽到他孩子氣的話語,阿爾緹妮斯並沒有氣惱,知道他是真的喜歡她,不過買大送小這種荒唐的事情,她可不願意。
  「你可是王子,再過不久會是法老。」
  拉爾西被她的話堵了回去,只好再次低下頭,眼眶裡濕濕的,如果他是個大人就好了,如果她和他一樣年紀,如果……
  逼回濕意後,他才再次抬頭,故作無恙,眼睛卻紅了,「那……等她出生了,你要寫信告訴我。」
  「嗯!」阿爾緹妮斯嘴上答應道,心裡卻在想,如果是個男孩,要不要寫信告訴他。
  他會不會發瘋……
  光想就覺得頭大。
  拉爾西不捨的鬆開手,看著她安全上船,船錨被拉起後,船開始緩慢前行,站在港口拉爾西一開始都直立著,動也不動,甚至沒有揮手,待船由慢而快時,他再也忍不住了,拔腿追了起來。
  「阿爾緹妮斯,我真的很喜歡你,是真的哦,不是開玩笑。」
  他跟著船身跑動著,神情就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博爾緊跟在他後面,「殿下!」
  「要是赫梯皇帝對你不好,你可以了來找我,我會對你很好很好很好的!!!」
  他還再跑,追著船的步伐絲毫沒有減慢,聲聲的話語,都發自內心。
  阿爾緹妮斯聽見了,站在甲板上,莞爾一笑,然後對他揮手道,「你要好好保重啊,要成為最偉大的埃及法老,再見了,拉爾西。」
  她不會忘記他的,這個埃及的小小朋友。
  船離開了港口,駛向海中心。
  拉爾西這才停下了腳步,一直凝望著遠去的船身。
  「再見了……阿爾緹妮斯……」他的眼淚在這一刻掉落,他拚命的去擦,可是眼淚像是不受控制的越來越多。
  再堅強,他也不過是個孩子。
  夕陽拉長了他小小的身影,有點悲嗆,很久很久,他都站在哪裡,即使已經看不到船影了,他還是看著海面。
  再見了,我的初戀……
  他真可憐……
  當博爾忍不住提醒他該回去的時候,才發現他被淚水沾染的萬分狼藉的小臉。
  「殿下……」博爾是第二次看到他這麼流淚,第一次是在那夜面對法老的靈魂時,這一次……
  唉……這是失戀的眼淚,還是初戀。
  「你走開!」拉爾西推開他,此刻他需要大哭一場,哀悼一下自己。
  博爾只好靜靜地陪伴著他,看不出王子殿下還真個情種啊。
  好久好久之後,拉爾西帶著哭音的喚道,「博爾!」
  「是!殿下。」
  拉爾西回過頭,淚痕未乾,可是神情卻是很駭人,「不准把這件事情傳出去。」他指的是失戀這件事情,因為很丟臉,好歹他也是埃及未來的法老,這種丟臉的事情,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博爾趕緊答道,「當然,當然!」就算他不說,自己也不敢說出去。
  擦乾淚,拉爾西迎向金桔色的夕陽,那紅桔色的光忙照在他的臉上,映出他的小小的,但十分俊美的臉龐。他的眼神就像黑夜的星辰,黑髮舞動之下,渾身似乎散發著太陽般閃耀的光芒,充斥著一股小小的帝王之姿。
  突然,他嘴角一彎,勾勒出一抹笑。
  誰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期待著與赫梯公主相遇。
  那只屬於他的未來……
  *
  又過了幾日,阿爾提妮斯被拉爾西派出的侍衛安全地送抵卡阿修林,她的安全歸來,令處於暴戾狀態下的薩魯狂喜萬分,如獲至寶般的將她抱在懷裡,久久都不肯放手。
  此行,侍衛的領隊是帕帕奇,他有使命在身,就是和赫梯皇帝商談停戰事宜。
  但是,薩魯根本甩都不甩他,將他晾在一邊,眼裡,心裡只有阿爾特緹妮斯一人。
  這個接洽的重任,自然就交給了默布。
  他老人家就盼著這件事情了。
  於是,埃及和赫梯就此停戰,這並不是什麼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只要阿爾緹妮斯在薩魯身邊,任何事他都會答應的,更何況,當他知道她懷孕了,根本顧不上和埃及打仗這種事情,只想密不透風的將她保護起來。
  經歷兩次她被擄走的事件後,薩魯決定,之後的每一天,他都要守在她身側,一步都不會離開。
  他決定將所有的事情都交給默布來處理,自己則和阿爾緹妮斯先行回赫梯。
  想當然的,赫梯的皇宮會是最安全的地方。
  哈圖沙什城,因為今年的新年祭時,皇帝遠征,並沒有熱鬧的慶祝,這次歸來,又是皇妃無恙,皇宮裡的官員們便決定好好熱鬧一番。
  一切都緊鑼密鼓的籌備起來,但是薩魯根本無心去搞這些有的沒的,回到寢殿的第一時間,就是讓御醫官巴魯尼過來替阿爾緹妮斯檢查身體。
  她說自己沒事,他聽過就忘,非要巴魯尼檢查後說了才能算。
  巴魯尼的手還沒好,但是不敢怠慢,很仔細為阿爾緹妮斯檢查身體,結果證實了她已經懷孕有一個多月了。
  除了身體需要好好休息,加上調養之外,一切無恙,這才讓薩魯糾結的眉鬆了開來。
  萬籟俱靜的夜,因為她在身邊,已不再顯得那麼孤寂,只要看著她的睡顏,他的心情就會無比的歡愉。
  「露娜……」他吻上她的唇,輕柔地像片羽毛,因為喝了巴魯尼調配的藥,她就沉沉的睡著了。
  思念和渴望像是幾萬隻蟲子在他身上爬竄,弄得他心猿意馬。
  他想要她。
  可是……她懷孕了。
  一絲惱意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有點發黑,但是看她的眼神卻像是最溫暖的水,柔柔地包裹著她。
  她回來就好,其他的,他都可以忍。
  「露娜,我的露娜,再也不准離開我了……」
  深沉的包含無限佔有慾的話語在熟睡的阿爾提妮斯耳邊不斷的響起。
  猝然,一個聲音猛然在薩魯的心頭劃過,帶著冷冷地笑意。
  她愛你嗎,她真的不會離開你嗎?
  這個聲音清晰地就像一顆子彈震到了薩魯。
  誰?是誰?
  薩魯抽著氣,背脊就像應和著這個突突地疼了起來。
  鑽心的疼,刺骨的痛,彷彿有人正在他的背上用利器戳刺,他整個人都因為這股疼而冒出冷汗。
  這種痛楚,他曾經歷過,一次是和太陽神對戰時,另一次就是阿爾緹妮斯歸來的前幾天,那也突然背脊發疼,這種痛幾乎能要了他的命。
  這是怎麼回事?
  心底的那個聲音笑得很猖狂,那笑聲猶如魔音,震得他耳膜也鳴叫了起來。
  薩魯摀住頭,素不知他的眼睛已經變了色,暗紅地像乾涸的血水。
  我就是你,你最誠實的一面,你在欺騙你自己。
  她不愛你,她不愛你,她不愛你……
  無數的『她不愛你』像巨浪一樣在薩魯腦海裡翻滾,他想擺脫這股惱人的聲音,卻辦不到,背脊上的某個部位灼熱異常,像是燒起來了。
  他不禁痛呼出聲。
  沉睡中的阿爾緹妮斯被他驚動到了,醒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他慘白的臉色和發紅如魔鬼般的眼睛。
  「薩魯!!」她驚叫,眼見他痛苦的樣子,連忙起身,她的手剛碰到他,就被他無情揮開。
  「薩魯?」他的力道用得很大,揮疼了她的手。
  「別碰我!!」他眼神如狼梟,氣息紊亂,像是走火入魔了般。
  「你怎麼了?薩魯……」阿爾緹妮斯顯得很驚詫,怎麼前一刻還好好,醒來就變了樣了。
  他看起來很痛苦,一直在床邊打滾。
  「你那裡不舒服嗎?薩魯,你別嚇我。」阿爾緹妮斯慌了神。
  「好痛,我的背……」薩魯痛苦的哀叫。
  背!?
  阿爾緹妮斯一驚,迅速翻過他的身體,他背脊上的箭傷正泛著極為妖冶的光,黑的,還是紅的,或者兩者都有,就像就像……
  卡爾的眼睛!!
  猛然卡爾死前的話,在阿爾緹妮斯腦海裡迴盪。
  就算我死了,詛咒也會持續,除了我沒人能解!!!甚至……甚至……
  甚至什麼?他沒有說下去,但是現在看來,他一定在死前做了什麼。
  那時的卡爾狠冷的聲音翻滾著某種執念,她最擔心,最驚懼的事情是不是已經發生了。
  她想動用暗月能來壓制它,但使了半天,也沒有出現,這才猛然想起,暗月只有她遇到危險時才會運作。
  「神眼,神眼!!」她在心裡吶喊道,現在只有向它求救了。
  神眼果然冒出了頭,「阿爾緹妮斯,你先別急,讓我想想……」它也很著急啊,原以為事過境遷了,誰想到暴風雨神會這樣。
  雖然它早就阿爾緹妮斯說過,太陽神的詛咒不會隨著太陽神的死而消失,除非他能解開,或者是同時齊聚暗月和昊日的月亮女神。
  但是,現在這是怎麼了?
  按道理說,詛咒不可能會突然變得這麼厲害。
  難道……
  它猛地驚了一下,這一驚,阿爾緹妮斯也有所感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這只是我的猜測,只是猜測,其實我一直都在想,依照暴風雨神的能力,要詛咒他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如果是有詛咒能力的暗日的話,就可能辦到。」
  「你的意思是薩魯詛咒就是暗日。」
  神眼答道,「這個可能很大。」
  「但是卡爾明明就有使用暗日的能力啊。」他那種恐怖的狀態,分明就是暗日的狀態,這就代表暗日已經歸了位,又怎麼可能在薩魯身上。
  「如果太陽神將暗日分成兩半,用一半的能力來詛咒暴風雨神,那就可以了。」它雖然是猜測,但是越想越篤定,按照太陽神那種瘋狂的愛,他一定會這麼做。
  阿爾緹妮斯也深覺這種可能性相當大。但,倘若真是這樣,那麼卡爾死後,他身體裡另外半個暗日會去哪裡。
  神眼凝重說了一句,「和另外半個暗日會合。」
  阿爾緹妮斯像是被猛擊了一下,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豈不是……
  阿爾緹妮斯神情顫抖看著在床上翻滾忍痛的薩魯。
  臉色瞬間慘白,頓時瞭解了一件事情,為什麼卡爾死前會說那句話,而是他早就知道了,他身體裡半個暗日會和薩魯身體裡的暗日會合。
  詛咒不但沒有消失,反而加重了。
  怎麼會這樣!?
  她悲嗆倒抽了好幾口涼氣,這就是卡爾的癡狂嗎,到死都不願放手。
  「你不要先難過,你應該記得我說過,太陽神的詛咒除了太陽神能解之外,就是齊聚暗月和昊月的你……」
  阿爾緹妮斯歇斯底里的叫道,「可是現在的我不可能,難道你要我去殺了塞琳娜公主嗎?」
  「阿爾緹妮斯,你冷靜點,除了這兩個辦法,還有一個就是暴風雨神就是自己也能衝破這個詛咒,只要他相信你愛她,只要他能相信……」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是除非我說我愛他,否則他根本不可能相信。」太陽神的詛咒邪惡至極,前世的就已經讓薩魯認定她不會說這句話。
  根深蒂固,深入骨髓。
  更讓她無法說這句話,說了他就可能會死,不管是寫得,還是讓人傳達,他都還是無法感應,她又不是沒試過。
  她突然覺得幸福離她好遙遠,是不是月亮女神和暴風雨神注定了要被命運戲弄。
  神眼顯然感受到了她消極的情緒,連忙道,「阿爾緹妮斯,振作起來,他聽不到,就讓他去感受你這份愛,你不是一直都這麼堅信的嗎?一直都不是在這樣努力嗎?讓暴風雨神真切去感受你愛他的這份心,你一定可以的。」
  她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阿爾緹妮斯此刻有點不敢相信了,她的腦子裡很混亂,就像塞滿了一團漿糊,根本無法去思考。
  猛然間,她又想起了雅典娜的話。
  那個最後的辦法。
  手緊緊的揪起被單,揪得指關都發白了。
  當時的她自己,是怎麼回答的。
  我相信薩魯。
  那時的她就是這麼回答的,信誓旦旦,充滿了自信。
  只要她愛他,總有一天他能發現的。
  這彷彿像是在黑暗裡,射進了一道光芒,讓她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真正的敵人不是達芙妮,更不是太陽神,而是薩魯的心裡的黑暗啊。
  真正阻擾這份愛情不是任何人,而是他自己。
  心魔遠比所謂詛咒,神力更可怕。
  「薩魯……」念著愛人的名字,她竟覺得有點淒涼,從來都沒有所謂的敵人,真正的敵人,就是他自己啊。
  但,這不是絕望,而是希望。
  她會讓他衝破這層黑暗的,決不讓暗日吞噬他的心。
  她隨即緊緊抱著薩魯,讓他的頭靠在他懷裡,不住地呢喃道,「薩魯,不要緊的,我在你身邊,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哪裡也不去,你會沒事,你會沒事的……」
  她溫柔的呢喃讓痛苦中的薩魯開始平靜下來。
  薩魯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不禁有種被愛著的感覺,這種想法讓痛苦慢慢減去,慢慢沉落,慢慢消失。
  「露娜……別離開我。」他已經安穩了下來,可能是剛才的疼痛,讓他的精力消耗太大,沉沉地進入昏睡狀態,即使如此,他還是看起來很不安心,眉毛糾結在一起。
  因為太愛了,所以總是患得患失。
  「我不會離開你的,不會的,永遠都不會的。」她在他耳邊不斷的說著。
  像是聽到了,他笑了。
  黑暗被暫時被隱去,他只想這樣,就這樣永遠被她這樣的話語所包圍。
  待他熟睡了,阿爾緹妮斯輕柔地拂開散亂在他臉上的髮絲,輕柔的烙下一吻。
  倘若這是她迎接幸福前的必然之路,即使充滿了坎坷與荊棘,她也要走完它。
  不管有多痛苦,有多艱難,她都不會退卻。
  只是……
  對著沉睡中的薩魯,她充滿了懇求,「我只求你一定相信我。這是唯一能給與我勇氣走完這條坎坷之路的方法……
  一定要相信我。
  波瀾不驚的夜,夜涼如水的風,有一種名叫信任的東西,正被黑暗所圍繞,是被吞噬,還是衝破困境,綻出力量。
  那便是考驗愛情最大的阻擾,也是最終極,最難以對付的BOSS。
  信任,只是一份信任而已。
  *
  八個半月後,阿爾緹妮斯順利的足月產下一名嬰孩。
  那是個十分可愛漂亮的女孩,粉潤地臉頰有著阿爾緹妮斯的五官模樣,更又一雙罕見的雙色瞳眸,左眼是紫色的,右眼是綠色,十分清亮與華美,讓她原本已經很美的臉蛋,更是綻放出年難以想像的絕美,可以預想,在十幾年後,她必定是個百年難見的美人兒。
  赫梯的第一公主降生了。
  一來到人世,就像是個天使一樣,讓所有人都為之驚歎,就像一塊美玉,已經是完美地宛若獲得了上天所有眷愛。
  小公主被取名為菲兒·瑪麗安,也就是未來的米特女王。
  至於,她會不會嫁給埃及法老拉美西斯大帝。
  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安排。
  誓約之吻,已經啟動……

《第一皇妃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