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啊──」慘叫。
    「小姐,你又扎到手了?」竹兒扔下手上的繡棚,急忙拿了絹帕幫主子止血。
    唐滿月皺眉盯著自己手上的繡棚。平日消遣的活計如今實在讓她提不起半點興趣,老是會扎到手,十指連心,痛啊。
    「小姐,怎麼你這幾天一直心事重重的?」
    她能不心事重重嗎?那個沐大少猶如黃鶴一去不復返,小「猴」爺又行為異常讓她覺得莫名的背脊發涼,在這樣心理重壓之下,她還得為自己在市集上的一時失誤,為徐明繡出一隻荷包來表花癡……豈一個「苦」字了得!
    「啊──」」
    「小姐,你怎麼把針往嘴上扎啊」竹兒驚惶失措,搶去主子手中的針線,阻止她再自虐。
    「小侯爺最近不太正常,身為他的未婚妻,我若太正常也於理不合啊。」
    竹兒石化,無言地看著小姐,半晌才艱難地開口,「小姐,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唐滿月有些疲累的笑了笑,「我也這麼覺得。」
    「那小姐回房歇息吧。」
    她低頭看看手上未完成的荷包。已經半個月了,仍是半成品,足見她最近有多麼的心不在焉。「小侯爺說要在明天離開時戴上我繡的荷包。」身心俱疲的她真的沒心情給他繡。
    「小姐趕緊繡好吧,我看未來姑爺都快噴火了。」竹兒忍不住提醒。
    唐滿月輕哼一聲。她才快噴火咧,幾天前娘居然告訴她,兩家正在籌備他們的婚事,只要他們從青陽鎮回去就成親。
    她從來沒有像如今的憤懣無奈,她不要嫁給小「猴」爺啦!
    「小姐……」竹兒聲音有些抖,「你再這麼用力下去,就得重新繡了。」
    唐滿月馬上放鬆手上的力道。打死都別想要她重新繡,這半成品還是她咬牙切齒磨出來的呢。
    竹兒終於說出自己悶了好久的話,「小姐,你明明不想繡,為什麼還非要繡一隻孔雀?」這多費工啊。
    唐滿月掀了掀唇角,心想:那是因為那死小「猴」爺小時候,驕傲自滿得像只爛孔雀,這荷包上的孔雀毛她用的是那種極容易磨損的繡線,不久之後,她一定會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沒毛孔雀。
    小姐的眼神好邪惡。竹兒忍不住抖了下。
    「我回房小睡片刻,晚飯時再叫我。」
    「知道了小姐。」
    回到屋裡的唐滿月並沒有睡,她坐在窗下開始飛針走線,而繡棚上的孔雀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栩栩如生起來。
    沐浴在明媚陽光下的她在窗前專心繡著手中的荷包。
    「好了。」剪斷最後的線頭,她微笑起來。明天可以送「猴」了。
    手上突然一輕,原本繡好的荷包不見了蹤影,她急忙轉身,然後一臉訝異,嘴唇開開闔闔,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沐大少—」他總算出現了,不過他幾時進來的?怎麼會沒聽到一點兒聲響?
    夕陽透過窗欞落在沐非塵的臉上,原本清俊秀美的容貌,此刻竟是滿面風塵,眼帶血絲,就連他一貫的脫俗氣質都因下巴冒出頭的青髭而顯得頹廢。
    看著他彷彿經歷了長時間奔波的身影,唐滿月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繡得很好嘛。」把玩著手中的荷包,他眼瞼低垂,讓人看不清他眸底神色。
    「還我。」
    「送我如何?」
    「那是給明哥的。」
    沐非塵眸色一沉,唇角譏誚的揚起,「送給情郎的定情物啊。」
    她一臉厭惡的撇撇嘴,「是我口誤惹來的麻煩,不能不送。」
    「既是送別人的,還給你。」
    唐滿月接住荷包,然後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有消息了嗎?」
    他摸著下巴,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不是已經準備嫁人了嗎?」
    她忍不住哼了聲,「你以為我想嗎?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不會想去當侯門怨婦。」
    沐非塵因她的話而心情飛揚,倏地貼近她,「你準備拿什麼東西來換答案?」
    「還不知道你的答案是好是壞,你說我該拿什麼東西換?」她把問題扔給他。
    「有道理。」
    「好還是壞?」
    「好。」他肯定地回答她。
    「說出你的條件,看看我能不能做到再說。」
    他失聲而笑,「滿月,我怎麼有種跟奸商打交道的錯覺呢?」
    「事實上呢,」她微笑,「我也算半個奸商。」說話的同時,她不著痕跡的後退幾步。這男人總會忘了男女有別!
    看著她手上那個扎眼的荷包,沐非塵眸光閃了閃,沉吟道:「也幫我繡只荷包好了。」
    她怔了下,「這麼簡單?」
    「對。」
    「成交。」
    沐非塵額頭閃過黑線。她還真當在做生意啊。
    「東西呢?」她朝他伸出手。
    「什麼東西?」
    「沐大少—」
    他笑了,雙手一攤,「我是有說好消息,但也沒說我已經拿到了啊。」
    唐滿月突然很想撲上去掐他的脖子。
    「這就生氣了?」
    她當然生氣,沒那東西婚就退不成,她是急得要命,他卻還在這尋她開心,怎麼可能不生氣。
    「如果你只是來看我的笑話,那麼請離開。」她沒那個胸襟也沒那個心情。
    看著她輕歎一聲,然後他突然將她攬進懷裡。
    「我看誰的笑話也不能看你的啊。」尤其是她嫁給別人的笑話。
    「喂……」這男人怎麼又開始動手動腳了?
    「小姐,夫人喚你去吃晚飯。」屋外傳來竹兒的聲音。
    唐滿月掙扎的動作一滯,急忙應聲,「知道了。」
    攬人在懷的沐非塵眸中閃過一抹狡詐。就是算準她在有人的情況下不會掙扎,他才出手襲擊她的。
    「需要竹兒進去幫忙梳洗嗎?」
    「啊……」這個臭男人,竟然又亂摸。「不必了,我馬上就好。」
    「哦。」竹兒輕輕應了聲。
    「放手。」唐滿月滿臉羞紅的瞪著某個無恥的人。
    沐非塵有些不捨的鬆開手,馬上就被人狠狠地踩了兩腳。
    「滿月……」他抱腳跳。
    「時間不多了,如果你確實知道那東西的下落,下月初三之前,請務必送到唐府。」
    「嗯?」
    「兩府已經開始準備我跟小侯爺的婚事了。」
    「什麼?」
    「下月初三就是大婚之日,所以一定要在那之前把婚退掉,否則只怕就沒機會了。」唐滿月憂心忡忡,畢竟唐家跟平陽侯府都丟不起那個臉。
    「只有十天時間。」
    「對,只有十天。」所以最近她心神不寧,雙手被針扎到傷痕纍纍。
    「滿月。」他在她走向房門的時候開口。
    她扭頭看他。
    「我不會讓你嫁給他的。」認真地盯著她的眼,他聲音很輕緩卻異常堅定。
    如果她是心甘情願的,他沒話說,但她不是,加上自己的心情,他說什麼都要阻止她嫁給徐明。
    唐滿月衝著他展顏一笑,「我知道。」然後拉門出去。
    身後的沐非塵無聲地笑了,然後想到徐明他又不由得皺緊眉頭。那個男人,第一眼,他們就明白彼此眼中的敵意,退婚怕是波折難免了。
    伸手揉了揉了太陽穴,他忍不住打了個呵欠。這麼不眠不休地來回奔波,總算是及時趕到,否則照著那小侯爺的城府,只怕頭腦有些遲鈍的滿月在搞不清楚狀態前,就被逼著一起動身回去了。
    呵,有個天下第一幫的幫主當師妹夫也是件不錯的事,至少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及時送到他手中。
    有些自得的笑了笑,瞧了瞧五步開外的床,沐非塵自顧自地躺了上去。他是該休息一下了。
    於是,陪著母親用過晚飯回到房中的唐滿月,就看到有人鳩佔鵲巢地睡在自己的床上。
    她不由得暗道一聲僥倖。若是竹兒跟著一起進來,看到這情形怕是要驚動整個寺院的人。
    不過……伸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唐滿月頗是遲疑。床上的沐非塵看來一臉疲憊,睡意正濃,而他這般奔波說來也是為了她,此時若是指責他的失禮,未免說不過去。可是,若不叫醒他,難不成今晚她就要在椅子上委屈一夜?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縱然別人不知,也是於禮不合。面上一陣燥熱,唐滿月伸手拍拍臉頰,力持鎮定,俯身伸手欲叫醒他。
    不料,她的手尚未碰到他,就被人一把拉倒在床榻上,正好壓在他身上。
    暗夜之中,床榻之間,四目相對。
    「讓你辛苦了。」話一出唇,她微微一怔。她本該叫他離開的,怎麼一開口卻是這樣的關切之語?
    沐非塵半擁著她,雙手環在她腰身上,雖未用力,卻也不讓她可以起身,唇角微勾道:「那床借我睡一晚好了。」
    唐滿月大窘,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提出這種要求。
    「男女有……別,只怕……」她開始結巴起來,夏日單薄的衣衫讓她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熨燙的體溫,空氣突然有些曖昧起來。
    「你瞧我累成這般模樣,還有力氣對你不軌嗎?」他挑眉反問。
    血液直往上衝,唐滿月覺得自己臉都快燒起來。若要她說實話,這男人除非死了,否則對她是很難規矩了。但是這種話,她是萬萬不會說出來的,所以只能暗自氣悶不已。
    「床借你,放我起來。」
    沐非塵不答話,只是伸腳勾開床帷,兩人頓時處在密閉的床帳內。
    「沐大少—」她惱怒的嚷著。
    「最好不要跟唐夫人回府。」
    他的話讓她暫時停止掙扎,柳眉微蹙,「不回去,如何退親?」
    「可以飛鴿傳書將你的意思先告知唐大人,然後我會托朋友將那信物直接送達貴府,由唐大人出面處理退親事宜。」
    「你是擔心小侯爺嗎?」
    「你說呢?」
    唐滿月沉默了。最近的徐明似乎變得在乎她,確切的說,是從那日在青陽鎮外見到沐非塵開始,他的態度就變得不同了,她隱隱約約猜到一些,但卻不是十分肯定。
    如果他早知道她丟失了信物的事,沒道理一直逼她退婚,除非……心頭一凜。他是在以退為進!她自幼便不喜歡跟他太過親近,他該不是以退婚來逼她主動纏上去吧?思及此,唐滿月心頭只有一個想法—徐明,好你個神經病!
    「我真的很睏了,一起睡吧。」
    沐非塵的聲音傳入耳中,驚回她的思緒,「不……」話音未止,人已睡去。
    收回她睡穴上的手指,他笑了笑,在她耳邊低喃,「你若知曉自己的身子早被我看光了,會是怎麼樣的表情呢?」
    月光照射在屋內,床上的兩人相擁而眠,氣息相混,注定了今世的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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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好嗎?」唐滿月喃喃自語,望著遠去的車隊,臉上是一片無法退散的擔憂。留書出走,娘必會擔心的,可是這種時候她又只能採取這樣的方式離開。
    「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後悔。」
    她回頭,沐非塵立在晨曦中,俊美的面龐在恍惚間竟似神祇一般,讓人不敢直視,心跳驟地加速,她急忙扭過頭朝已經瞧不見車隊影子的官道上張望。
    「爹一定會生氣的。」不難想像怒火勃發的父親會如何把自己關在書房狂練書法。
    「他終會原諒你的。」為人父母的,無不希望子女得到幸福。
    唐滿月點了點頭。是的,父親會原諒她,也會為她善後,就像當年得知她丟了定親信物時,即使面如白紙,憂心忡忡,還是用一種安定人心的聲音對她說:「一切有為父在。」而有了那信物,相信退親不致為唐家惹出太大風波,她還是不要回去,免得再生變卦。
    這些年來,她撐得有些累,感覺自己就像戲子般終日唱著別人的故事,如今,她終於可以做回自己了。
    心思轉了一圈,她回過身,柳眉輕佻的問:「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沐非塵抬頭看看天色,語氣懶懶地道:「不如先找家客棧睡個回籠覺好了。」
    唐滿月一愣。
    「不行嗎?」看著她錯愕的表情,他起了逗弄之心,再次無視禮法地貼上去。
    她回過神,伸手推開他,當先疾步而行,「那就走吧。」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幾個大步就趕上她。
    「滿月,既然你我會一路同行,對外總要有個說法才穩妥。」
    放緩腳步,她睞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問:「依你之見呢?」
    「夫妻相稱如何?」刻意帶了幾許不正經的挑逗,他暗自留心她的反應。
    「看來我與沐公子還是無緣結伴同行啊。」唐滿月微帶遺憾的歎氣。
    眼角禁不住抽搐,沐非塵拋下了那副面具。美麗的花兒果然總是扎手啊。
    「表兄妹如何?」
    唐滿月默許。
    沐非塵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紋。表兄妹啊,這關係算是容易轉變成他比較屬意的那一種……眼神閃過幾絲邪惡的光芒。
    沉默地走了會兒,唐滿月猛地停步,側過身。
    「怎麼了?」他立時收勢,慢條斯理地扭頭看著她問。
    「還是不行。」好看的柳眉蹙緊,紅潤誘人的唇瓣被貝齒輕咬,讓一旁看在眼裡的某人差點失控。
    抬頭看天,青天白日,遂忍。
    「我應該留下竹兒那丫頭的。」
    什麼?
    沐非塵忍不住高高地挑起眉,心裡暗哼。他就是故意不給竹兒那丫頭機會留下來照顧她家小姐的,畢竟兩人行總是比三人行要多上許多的機會。
    「我會照顧你的。」
    唐滿月沒說話,只是寓意不明的瞄了他一眼,然後抬腳繼續走路。
    什麼意思?沐非塵突然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莫大的傷害。這種無聲的質疑比明講更傷人啊。
    唐滿月再次停下腳步是在一家沽衣鋪子前。
    「要買衣服?」
    「嗯。」她點頭。
    「那還等什麼?」沐非塵直接牽了她的手進鋪子。
    這男人還真的是半點禮數都不放在眼裡,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牽起她的手。用力想把手抽回,卻反而被他握得更緊,她只好紅著臉作罷。
    「公子、小姐,要買什麼樣的衣裳?」
    沐非塵扭頭看著身邊人,微笑問:「想買什麼樣的?」
    莫名的,唐滿月覺得背脊一陣涼。這男人突然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說話,還用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盯著她,讓她是寒毛直豎。
    於是,她當機立斷地轉向老闆開口,「給我拿三套男裝,一青,二白。」
    沐非塵劍眉斜揚,「你確定?」
    「我確定。」她微笑。
    「好個一清二白。」他笑。
    唐滿月聰明的沒有回嘴。跟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視禮教於無物的男人太過計較,實在是沒什麼好處。
    老闆急忙轉身吩咐夥計去後面取衣,又殷切的問著兩人還需要什麼。
    沐非塵沒開口,只是打量著店裡擺出的衣服。看到夥計取來的衣裳,唐滿月則是進了後堂去換裝。
    「老闆,麻煩照她的身材再取幾件女裝來,樸素淡雅即可。」
    「公子稍待。」
    沐非塵一杯茶沒喝完,唐滿月已經換好衣服出來。
    雪白衫子,同色腰帶,腳下也換上千層底書生鞋,一頭長髮用雪白錦緞束住。唐滿月畢竟是大家千金,舉手投足間優雅從容,自然有股清越高貴的氣質。
    只不過那張臉,因為換上男裝便顯得多了幾許倜儻風流,少了些女兒嬌態,但眉目間流轉的神采仍是會讓人怦然心動,只要是明眼人不難看出她的喬裝。
    「看來似乎還需要一把扇子。」圍著她轉了一圈,沐非塵摸著下巴煞有介事地表示。
    「扇子?」
    「這樣才能彰顯出表妹你風流瀟灑、倜儻不羈的才子風采啊。」
    唐滿月眉頭緊緊蹙起。
    「來來來,表哥這就帶你去買扇子。」他非常光明正大的搭上她的肩,做哥倆好狀,順手朝店掌櫃拋出一錠元寶,頭也不回地道:「衣服包好。」
    「客倌慢走。」
    「表妹喜歡山水畫還是鳥獸圖,或者是仕女畫……」沐非塵攬著她的肩膀有說有笑地走出去。
    店掌櫃看著那俊美無儔、偶爾會有邪氣外露的男子,對著身旁女扮男裝的表妹堂而皇之地行逾矩之事,不由得歎氣。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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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映紅天際雲霞,傍晚的風帶來些許涼意,驅散白日的熾熱。
    官道上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兩人披著一身的晚霞由盡頭緩緩馳近。
    他們的速度並不快,就像是遊山玩水一般的閒散。
    兩匹一樣高大的黑馬,馬上人穿著一樣的雪白書生衫。
    左首馬上的書生清俊秀美、飄逸出塵,只消一個勾唇淺笑就能使大地回春,一路上幾乎所有遇到的人,目光都牢牢的膠著在他的身上無法移開。
    「表弟,前面山上的景色不錯,我們不如過去看看。」
    右首馬上的書生朝前面不遠處的茶寮看了眼,「有些渴了,先喝杯茶水吧。」
    於是,兩個人在茶寮前勒住韁繩。
    可想而知,左首馬上的書生過於出眾的長相,再次成為茶寮眾所矚目的焦點。
    看到茶寮裡大都是持刀佩劍的江湖客,右首馬上的清秀書生微微蹙眉,似乎沒有下馬的打算。
    「表弟,不是口渴了嗎?」沐非塵一副打算強行抱人下馬的姿態。
    唐滿月馬上乖乖下馬,並試圖跟他保持適當的距離,只可惜並沒有成功。
    「噗—」有人噴出口中的茶,劇烈的伏在桌上咳嗽著。
    沐非塵領著唐滿月在伏桌大咳的人身邊停下來,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對方的背上,語氣格外的雲淡風輕,「多時不見,七少幾時病入膏肓了?」一臉的惋惜。
    「沐大少—」被稱做七少的人終於坐直背脊,抬起頭怒視,英俊的臉上是滿滿的憤怒。
    他一臉欣喜,「哎呀,我果然有當神醫的潛質,瞧瞧就這一掌下去,七少就起死回生了呢。」
    一旁的唐滿月忍不住朝那位七少送去同情的目光。
    原本要發飆的七少瞄到一旁的人影,馬上壞心地挑眉,「我倒不知大少你幾時多了這樣一個可愛秀氣的『表弟』,來來,介紹一下認識認識。」
    他話中揶揄之味過於明顯,讓唐滿月有些不自在起來。
    偏偏有人嫌她不夠尷尬,更過火地一把攬上她的腰,笑得心花怒放,「你明明是家中獨子卻叫七少,我有個表弟又有什麼奇怪。」
    但見七少面容抽搐不已。這是他的痛腳啊,這傢伙幹麼老是在他傷口上撒鹽!
    唐滿月不免好奇起來。她還以為他在家中排行老七呢。
    彷彿知道她心中的困惑,沐非塵貼近她,嘴角的笑帶著幾絲壞,「這人姓戚,名七少。」
    她終於忍不住面泛笑意。戚七少,這姓氏配上這名字,有趣。眉眼彎彎,笑意難掩。
    戚七少突然哇哇亂叫起來,一手誇張地遮擋住雙眼,「兒童不宜兒童不宜啊,想不到有人竟然有斷袖之癖,哇……」趕在沐大少大腳飛來之前,他飛出茶寮。
    接收到眾人異樣的目光,唐滿月不由得滿面羞赧,咬牙道:「你放手。」
    沐非塵卻是朗聲長笑,毫不以為然,逕自把她按在長椅上並肩坐下,而飛到外面的戚七少也重新回到座位。
    「大少,難得你也會去湊這樣的熱鬧。」戚七少一臉的欷吁。
    「什麼熱鬧?」他一臉不解。
    戚七少一臉意外的表情,「你竟然不知道?就是百曉生要重新排定武林名人榜的事啊。」
    「那老傢伙大概是悶太久想找點事做,湊什麼熱鬧。」不過想想,如果他不出面角逐,武林第一美男子的寶座肯定被學爾得了去,這太便宜那小子了。
    茶寮內的江湖人頭上不約而同飛過一大群烏鴉。敢這樣說武林中的泰山北斗,非常人!
    唐滿月喝完手中的茶水,然後拿過茶壺又倒了杯,一個不小心茶杯傾倒,茶水直朝身邊的人撲去。
    沐非塵反應極快的起身閃過,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玩味地看著一臉無辜的她。
    戚七少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然後悶頭聳肩。哎呀呀,原來這位姑娘也不是個任人欺侮的角色啊,這麼湊巧、這麼精準的「失手」,好玩啊好玩。
    「不打緊吧?」唐滿月很關心地問。
    「沒事。」
    「可是,這裡已經濕了,表哥還是坐到那邊好了。」她一臉誠懇的建議。
    「也好。」他受教的點頭。火候還是要注意拿捏的,唐大小姐十幾年的閨門總不是那麼容易忘懷的。
    戚七少的肩膀抖得更加厲害,然後在來不及閃避的情況下,終於被沐非塵扔出茶寮。

《上梁偷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