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坑奇案8

  話說回來,哥兒倆起初想幹這個買賣,說到底還是因為嘴饞,都是賣燒餅的不帶乾糧——吃貨,串了一籃子肉自己就吃下去一半,兩毛錢一串您想想才能賺多少錢?而且大街小巷裡經常有逮小攤小販的,工商的、稅務的、衛生的各個部門,反正在這大馬路上除了戴黑箍的,只要是個戴箍的就能管你,張保慶跟白糖還得打游擊。即使這樣也不少掙錢,因為那個年代市裡人擺攤干小買賣的太少了,社會上對個體戶普遍有偏見,覺得正經人都得有個單位上班。你別看一個個愛吃這口兒,但要說出來幹這個,站在大街上烤羊肉串,那可就沒有幾個願意的,認為那都是社會閒散人員才幹的,讓戴箍的滿大街追著跑,逮住了一問哪個單位的,丟不起這個臉啊!所以說張保慶和白糖真是掙了錢了,其中最主要一個原因是哥兒倆把這羊肉串吃膩了,天天這麼吃誰也受不了,要不是還得幹這個買賣,別說看見羊肉了,聞見味兒都想吐。

  表舅兩口子看見張保慶會掙錢了,多多少少對他放了心,縱然沒去飯莊子當服務員,好歹有了個營生,何況也沒離開餐飲行業。當爹娘的沒有松心的時候,看張保慶成天跟白糖在一起混,怕他耽誤了娶媳婦兒,又開始給他張羅對象。很快介紹了一個,說起來不是外人,也在表舅兩口子那個飯莊子上班,負責寫寫算算,管著賬目,是表舅媽帶的女徒弟。按表舅媽的話說,姑娘雖然長得一般,但是人好會過日子,娶媳婦兒就不能找那花裡胡哨的,好看不能當飯吃,娶個這樣的姑娘當媳婦兒,絕對既順心又實惠。張保慶根本還沒有成家過日子的念頭,可爹媽的心思他也瞭解,越說不想搞對象,他們越是覺得你靦腆、害臊、不好意思張嘴。再一聽表舅媽說「長相一般人」,心裡更是涼了大半截子,但凡這個姑娘有一點兒能看得過眼的地方,肯定得拿出來說事兒,什麼「柳葉眉、杏核眼、櫻桃小口一點點、楊柳細腰賽筆管」,只要佔了一樣,那就得放大了十倍說,肯定不能被說成是「一般」。從介紹人口中說出「一般」二字,基本上是沒法看了。等跟姑娘見了面,才知道果不其然,姑娘長得確實很一般。

  張保慶怕傷了姑娘的自尊心,真要是說出個「不」字,以後還怎麼讓姑娘和老娘在一個單位上班?只好先走動著,兩個人逛逛公園、看看電影。姑娘倒是挺喜歡張保慶,表舅兩口子也中意這姑娘,知根知底兒從小看著長起來的,而且姑娘的業務好,飯莊子裡甭管多碎的賬目,口上念叨幾句就能算出個結果,打完算盤對賬,絕對是毫釐不差。不光賬管得精細,過日子也是把好手,平時跟張保慶逛商場、轉菜市,買起東西來精打細算,一分錢可以當成五毛錢來使。

  有那麼一回,家裡來客人吃飯,張保慶跟姑娘去菜市場買菜,看見螃蟹不錯。張保慶一向大大咧咧,也沒問價,稱好了就要給錢。姑娘一看急了,說:「你這太不會過日子了,買東西不問價不還價,有多少錢夠你這麼造的?」又跟賣螃蟹的矯情了半天,最終省下幾毛錢,回來的路上還不依不饒,嘮嘮叨叨數落得張保慶抬不起頭。

  表舅媽又天天給張保慶吹耳邊風,說什麼「丑妻近地家中寶」,再說人家這也不叫丑,只不過長得一般,工作是鐵飯碗,心靈手巧會過日子,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張保慶別提多鬧心了,整天跟這個對象說話,句句離不開柴米油鹽,怎麼省錢怎麼過日子。張保慶目前的日子看似不錯,但這種週而復始的平庸,像一塊石頭壓在他的心頭。不忍心讓爹娘操心失望,可如今真要成家立業了,以後就像父母一樣安安穩穩過個小日子,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成?想起以後的生活,他都可以一眼看到死,每天出攤兒做買賣,收攤兒買菜做飯,結婚生子,給父母養老送終,有朝一日歲數大了,飛也飛不高,蹦也蹦不遠,只有提籠架鳥上公園,每禮拜就盼兒女回來吃頓飯,吃完了他們拍拍屁股走人,自己刷半宿的碗,庸庸碌碌了此一生,那也太可怕了!

  人和人不一樣,有的人就喜歡大城市的花花世界,為了有個城市戶口,削尖了腦袋往城裡鑽。張保慶卻不然,他想回長白山逮兔子去,無奈家裡還有爹娘,小時候沒少讓他們生氣操心,長大了也知道爹娘不容易了,自己抬腿一走簡單,扔下老爹老娘在家,卻實在說不過去。爹娘不指望他陞官發財有多大的作為,只盼給他成個家,可以安安穩穩過日子,那就已經很知足了。可是轉念一想,其實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安穩,就像他爹的單位,國營的老字號飯莊,打新中國成立到如今菜單子就沒變過,顛過來倒過去還是那幾個菜,從掌勺的到上菜的都跟大爺似的,可這年頭誰還願意看這份臉色?這麼幹下去遲早倒閉,這樣的情況多了去了。他現在烤羊肉串是能賺幾個錢,但是能幹多久也不好說,說不定過幾年還得另謀生路,不出意外那時候已經結婚生子,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帶口,可不是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的光棍了,那時候該怎麼辦?與其這樣倒不如再去長白山打狐狸、逮兔子,同樣可以掙一份錢,況且他進過馬殿臣的金窟,說不定人走時氣馬走膘,趕哪天撞上大運了,再讓他找到天坑深處的寶藏,豈不是發了八輩子的橫財?又想:既然《神鷹圖》落在我張保慶手中,可見我也不是一般人,豈能認頭跟這樣一個成天掰扯一分錢、兩分錢的女人過日子?

《天坑鷹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