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顧九思的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下去,顧九思抬眼看向江河, 冷靜道:“舅舅, 如今已是非常時局。”

不拼瞭命, 哪裡還有半分活路?

他們手中無兵無將, 卻要同時平衡住近乎是三國之力,哪裡還能讓他們有喘息之機?

江河也明白顧九思的意思,他嘆瞭口氣,拍瞭拍顧九思的肩膀,隻是道:“便聽你的吧。”

江河雖然不掌握實權,但在東都底層卻多有建設,他們規劃瞭一條到時候顧九思逃跑的路線出來, 而後安排瞭下去。

第二日, 西鳳在樂坊中排舞, 楊輝早早便來瞭, 西鳳與他調情瞭一番之後, 被他在暗處摟在瞭懷裡, 西鳳似是有些緊張, 背對著楊輝, 低低喘息著道:“你會迎我入府嗎?”

“隻要你願意。”楊輝笑起來,低聲在她耳邊道,“我已同陛下說瞭。”

“你同陛下說瞭?!”

西鳳高興回頭:“陛下同意瞭?”

“一個舞姬而已, ”楊輝見她歡喜,不由得也笑起來,“陛下不會為難。”

西鳳聽到這話, 踮起腳尖來,親瞭楊輝一下。楊輝少有享受這樣小女兒姿態,他笑呵呵沒有說話,西鳳正要在說什麼,突然又皺起瞭眉頭,楊輝不由得道:“怎的瞭?”

“你說,”西鳳抬眼看他,小心翼翼,“我昨日宮宴,見陛下似是與另外兩位將軍起瞭沖突,不會為難你吧?”

這話讓楊輝臉色有些變瞭,可他維持住神態,淡道:“陛下寬厚仁德,昨日的確茲事體大,怪不得陛下。陛下待我仁厚,你大可放心。”

“你這樣說,那我便放心瞭。”

說著,西鳳靠近瞭他,掛在他身上,歡喜道:“你何時來接我?”

楊輝想瞭想,商量著道:“明日?”

說著,他攬住西鳳的腰,低頭在她頸間深深嗅瞭一口,迷戀道:“你可真香,今夜好好收拾,明日一早,我讓人到樂坊來迎你。”

“那我等著你。”

西鳳放低瞭聲音:“以後我就是你的人瞭,你可要好好對我。”

“那是自然。”

楊輝朗笑出聲來。

兩人依依不舍分別之後,已是黃昏,西鳳回瞭樂坊廂房中,便開始梳妝。

她重新畫瞭一個艷麗的妝容,眼角尾線高挑,看上去美艷動人。

等到黃昏時分,月娘便來瞭她屋中,低聲道:“劉公公從宮裡來人瞭,你快些。”

西鳳應瞭聲,盈盈起身來,朝著月娘一福,低聲道:“多謝照顧瞭。”

月娘回瞭她一禮:“應當是我們謝你才是。”

說著,兩個人直起身來,看瞭對方片刻後,俱都笑瞭起來。

“快走吧。”

月娘催促她,西鳳點瞭點頭,便走瞭出去,而後進瞭宮中來的轎子,她被小轎抬入宮中,而後便站在寢宮之外,寢宮外同她一樣站著的還有幾個女孩子,西鳳認出來,也是樂坊的舞姬。

這幾個舞姬生得遠不如她,站在一旁瑟瑟發抖,裡面傳來范玉罵人的聲音,似乎在咒罵著誰,沒瞭片刻,就聽見女子尖叫起來,不一會兒,寢殿門開瞭,一個女子的屍體便被抬瞭出來。

西鳳同其他女子一起抬眼,目送著那女子離開,而後便聽裡面傳來范玉帶瞭幾分不耐的聲音道:“進來吧。”

西鳳聽得這話,便提步走瞭進去,其他幾位舞姬戰戰兢兢跟在她身後,范玉轉過頭,便見西鳳朝著他盈盈一福,恭敬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和旁邊顫抖著的女子形成鮮明對比,范玉挑瞭挑眉道:“你好像不怕朕。”

“陛下乃天子,”西鳳恭敬道,“奴婢的命便是陛下的,便是為陛下赴死也甘願,又有什麼好怕?”

“當真?”

范玉挑瞭眉,從旁邊抓瞭一把劍扔瞭過去:“自己抹脖子上路吧。”

聽到這話,劉善忙要開口,卻見西鳳毫不猶豫拔瞭劍就朝著自己脖子上抹過去,不等劉善出聲,范玉便立刻道:“慢著!”

范玉直起身來,看著西鳳,抬手道:“你,今夜留下來。”

西鳳放下劍,朝著范玉盈盈一拜:“謝陛下恩寵。”

“剩下的,”范玉百無聊賴道,“都拖下去喂狗。”

“陛下!”

房內女子頓時哭成瞭一片,范玉轉頭看向劉善,劉善忙揮手道:“下去,都帶下去!”

劉善一面哄著其他人,自己也一面跟瞭出去,等他們走瞭之後,房間裡就剩下瞭范玉和西鳳,范玉看著西鳳,頗為玩味道:“你的命都是朕的?”

“是。”

西鳳答得果斷,范玉靠在床上,靜靜看著西鳳,許久後,他笑瞭一聲:“你喜歡朕嗎?”

西鳳沒有說話,她註視著座上少年帝王,他生得也算俊美,衣領敞開,發絲散亂下來,讓他看上去有幾分不屬於他的頹靡,西鳳溫柔又平靜註視著他,片刻後,她跪著上前去,將手覆在瞭范玉側面。

“我心疼陛下。”

“心疼我?”范玉嘲諷出聲,“朕有什麼好心疼?朕問你喜不喜歡朕,你說心疼,這就是不喜歡瞭?”

“陛下,”西鳳嘆息出聲,“隻有喜歡一個人,才會心疼。”

“若陛下身邊有諸多喜歡陛下的人,”西鳳凝視著他,范玉聽著她的話,竟是有些愣瞭,他看著這個女人似是有一雙看透人心的眼,她慢慢道,“陛下怎會問奴婢這樣的話?”

“奴婢隻是一介舞姬,不比陛下天子之尊,”西鳳低喃著靠在范玉胸口,柔聲道,“奴婢的喜歡值不得什麼,可陛下若問起來,奴婢得說句實話。”

“奴婢走到這裡,便是因為喜歡。”

“陛下可記得當年您還是太子,駕馬入東都?”

西鳳的話讓范玉有些恍惚,他慢慢想起當初他隨著范軒一起入東都,當時他以為,天下至此,便是他們父子的瞭,所有人都當臣服於他,都當打從內心裡尊敬他、喜愛他。

於是他意氣風發,張狂無忌,那天夾道都是百姓,歡呼著他們入城,他們雖然沒跪,卻也讓他高興極瞭。

西鳳靠著他的胸口,手指在他胸口畫著圈,柔聲道:“那時候,看著陛下的模樣,奴婢便覺得,喜愛極瞭。”

聽到這話,范玉一言不發,他一把將西鳳推到床上,拉下瞭床簾。

第二日清晨,顧九思剛剛醒來,便得到瞭宮裡傳來的消息——

西鳳被冊封為貴妃。

而這也是范玉登基以來,第一個正式的妃子。

這一點出乎所有人所料,便是顧九思都有些意想不到。可對於他們來說,這一點是極為有利的,這證明范玉心裡,至少是喜愛西鳳的。

顧九思想瞭想,轉頭同望萊道:“周高朗到哪裡瞭?”

“至多五日,”望萊有些緊張道,“周高朗就要到東都瞭。”

“沈明呢?”

“今早的消息,”望萊壓低瞭聲音,“秦城怕快要守不住瞭,五日內,他們必須要退守到守南關。”

守南關是豫州——乃至整個大夏最險要的天險,如果退守到守南關,這一仗對於沈明來說會好很多。

但是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玉茹那邊傳來消息瞭嗎?”顧九思急促道,“玉茹那邊若是沒把黃河的事兒解決,沈明絕不能退守到守南關。”

守南關上遊就是黃河,洛子商之所以一直還沒動黃河,就是等著沈明退守守南關。一旦沈明退守,黃河決堤,八萬人馬和城中百姓,那都沒瞭。

“夫人還在找。”

望萊稟報道:“昨日來信說,夫人每日隻睡不到兩個時辰,怕是身體要熬不住瞭。”

聽到這話,顧九思垂下眼眸,他手搭在沙盤上,好久後,才慢慢道:“你讓人同她說……”

然而話沒說完,顧九思又止住瞭聲音,最後卻是道,“算瞭,不說瞭。”

又有什麼好說呢?

他又能怎樣呢?

所有的勸慰不過是安慰一下他自己,叮囑一句仿佛就是做瞭什麼,但實際上,沒有到她面前去,沒能幫她,甚至不能為她端一杯水,空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又有什麼價值?

顧九思深吸一口氣,扭過頭去,同望萊道:“安排一下,等楊輝見瞭西鳳以後,我同三位大人見個面吧。”

望萊應瞭下來,而後便退下去安排。

西鳳封為貴妃的消息很快傳開,楊輝也不例外,在府中得瞭這個消息。這是他的人剛從樂坊回來,他派人去接西鳳,轎子抬過去,又空蕩蕩抬瞭回來,下人戰戰兢兢道:“樂坊的管事兒說,昨夜宮裡來瞭人,召瞭一批舞姬進宮,西鳳在裡面,而後便留在瞭宮裡。”

“胡說八道!”楊輝聽得這話便怒瞭,“我才求過陛下,陛下也答應我將人留給我瞭,樂坊的人不知曉嗎,還將人送進宮去?!”

“管事兒……管事兒……”

跪著的人戰戰兢兢,楊輝察覺其中又隱情,皺眉道:“說!”

“管事兒偷偷同奴才說,是宮裡人點名要的。”

聽到這話,楊輝頓時便愣瞭。他同范玉特意要瞭西鳳,范玉答應瞭,而後酒宴范玉與另外兩位起瞭沖突,如今就把西鳳召入瞭宮中……

范玉與司馬南、韋達誠的沖突,其實更多的是警示,他看得出來,范玉是在警告他們,那西鳳……

楊輝一時想得有些多起來,想多瞭之後,他旋即便惱怒起來。

他本對范玉忠心耿耿,范玉為瞭試探他,這樣搶他的人,他如何能不惱怒?

他正打算去宮中找范玉說道,結果才到門口,西鳳被封為貴妃的消息便傳瞭過來。西鳳要是隻是被留夜,他去討要,那還好說,如今被封瞭貴妃,他還要討要,那便不可能瞭。

楊輝在門口呆瞭呆,旁邊侍衛小聲道:“大人,天涯何處無芳草,算瞭吧?”

這話讓楊輝心口發悶,可他也沒什麼辦法,他深吸瞭一口氣,轉過身去,終於還是回瞭府邸。

顧九思這邊一切有條不紊進行時,柳玉茹領著人已經按著地圖上標出來的點,檢查過瞭大部分洛子商修過的地方,沿路走向瞭最難進入的一個河道,這個河道從山中穿過,掩於荒野,入山就需要一日,如果可以,她想將這個河道放在最後檢修,但這樣一來,時間就會增長,於是她便將其他人分去查看其他地方,自己親自領瞭人來檢修這個河道。

日出之時,柳玉茹便領著人進瞭山中。

她早已放棄瞭普通的絲綢長裙、金釵玉簪,隻穿瞭一身深色粗佈麻衣,腳踩著便於行路的草鞋頭發用發帶高束,頭頂上頂著一頂泛黃的箬笠,手上拿著青竹仗,同許多人一起往山中行去。

木南在前面砍草開路,行到一般,木南突然道:“這路有人走過瞭呀。”

聽到這話,柳玉茹抬起頭來,她聽得木南的話,頗有些疲憊道:“這樣的荒山,也有人出入嗎?”

木南低下身來,看瞭看那些被壓扁瞭的樹枝,繼續道:“應當剛過去不久,怕還挺有錢,”說著,木南扒開草叢,從裡面拿瞭一塊被草下來的佈條道,“您瞧,這佈料還不錯。”

聽到這話,柳玉茹覺得有些不安瞭,她走上前來,從木南手中拿過佈條在手裡摸瞭摸,又低頭嗅瞭嗅,隨後猛地變瞭臉色道:“快,去追人!”

“夫人?”

木南有些不明瞭,柳玉茹立刻吩咐後面人道:“趕緊出山求援,說洛子商大概是讓人來點燃引線瞭,讓傅大人立刻帶人過來,其他人跟著木南去追。”

“夫人,怎麼回事?”

印紅還有些茫然,柳玉茹捏緊瞭手中佈條,沉聲道:“這是揚州的雲錦!”

一聽揚州,所有人頓時緊張起來,木南稍稍一想,聯系著昨日沈明發來的戰報,立刻便明瞭瞭。

秦城很快就撐不住瞭,沈明即將被逼入守南關,隻要沈明入守南關,他們必然就要炸開黃河。

木南沉下,立刻按著柳玉茹的吩咐超前追瞭過去,剩下幾個人被柳玉茹分開回去報信,最後就剩下柳玉茹、印紅以及一位負責專門修建堤壩的先生跟著她們。

那先生姓李,年近三十多歲的秀才,因善於修建橋梁水利,被傅寶元一直用著。柳玉茹本是帶他來看看,如今人全都分開瞭,李先生不由得道:“夫人,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柳玉茹想瞭想,接著道:“我們也去河邊。”

說著,柳玉茹便領著兩個人往前:“不管怎樣,先到河邊去看看情況。”

柳玉茹和印紅、李先生小心翼翼往前走去,快到河邊時,就聽前方傳來打鬥聲,三個人趕緊蹲下來,在草叢中看著,便看見木南領著人圍攻著三個男人,木南這邊人多勢眾,但對方武藝不錯,雙方周旋許久,一個男子咬瞭咬牙,往河中一月,便被河水卷瞭出去。也就是這片刻間隙,木南已經按住另外兩個人,柳玉茹沖出來,才急道:“留活……”

然而話沒說完,對方卻都口吐鮮血,竟已經自己咬破瞭毒囊自裁瞭。

這一番變故太快,木南反應過來時,急忙跪下來告罪道:“是屬下思慮不周。”

柳玉茹定瞭定神,她轉頭看瞭一眼旁邊堤壩,隨後道:“也不必多說瞭,先檢查吧,李先生,”柳玉茹轉過頭來,同李先生道,“一同來看看吧。”

說著,柳玉茹便同所有人一起從岸上下去,這個位置在山谷,兩山正中,再往前十幾米,便是兩山出口。柳玉茹看瞭地圖一眼,發現修建的圖志上所描述的情景與眼前不太一樣,圖上這一段黃河應該更長更平緩一些,遠不是眼前看到這樣陡峭。

柳玉茹緊皺著眉頭,心裡對這個地方的懷疑便多瞭幾分。她將圖志遞給李先生,指名瞭差別,李先生皺瞭皺眉頭,又抬頭看瞭一眼周邊,隨後道:“他們應當不會把決堤口設置在兩山中間。”

“我也這樣想。”

柳玉茹點點頭,兩人合計一番後,便領著所有人一起往下走去。走到山谷出口,所有人便見天地一寬,而後就看到前方驟然變成瞭一個下坡,河道的坡度變得極為陡峭,但不能看出的是,為瞭減小河道坡度,已經讓人填瞭不少土上來,可饒是如此,仍能見河水奔騰而過,一路往前狂奔。

這個河道正下方,便是守南關。柳玉茹看瞭堤壩的修建志,這個位置修瞭三個水位,如今八月雨季,河水早已蔓延過中位線,他們能夠查看的僅僅隻有外面的堤壩和高位線的河床。

這個地方過於陡峭,於是隻有木南領著人下去查看。

這裡或許是因為太過險峻,堤壩的修建比其他地方也要精致許多,與河水接觸的內部是用大石頭堆砌,中間堆滿泥土,外面又用石頭和磚瓦堆砌瞭一層,看上去十分厚實,並沒有什麼異常。

木南和所有人檢查著高水位上每一個位置,這時身後也陸陸續續來瞭人,傅寶元從山林裡帶著人走出來,看見柳玉茹一行人,隨後道:“可有什麼收獲?”

柳玉茹轉頭看瞭一眼木南道:“還在查。”

“我們一起幫忙。”

傅寶元忙讓跟來的人也開始查,這樣速度快上許多,半個時辰後,木南上前來道:“沒有異樣。”

“怎會?!”

柳玉茹有些錯愕瞭。

之前的殺手和圖志的錯誤,再加上已經排除過的堤壩,這個堤壩怎麼看都應當是埋炸藥的位置。

然而木南卻還是搖瞭搖頭:“都是實心的。”

柳玉茹沒說話,她想瞭片刻後,卻是道:“下面的水位呢?”

聽得這話,眾人都有些愣瞭。李先生從後面走上來,開口道:“我看瞭時間,他們修建時,正是黃河旱季,當時水位應該很淺。中下水位也該一查。”

“如果是在下面水位,”傅寶元有些不解,“此刻黃河已經淹瞭下面的水位,他們如何點燃?我覺得洛子商應該不至於這樣做。”

這讓李先生有些犯難瞭,柳玉茹想瞭想,看瞭一眼堤壩,隨後道:“他們如何點燃我不知道,可是以洛子商的才智,他不會想不到汛期的問題,先下去找。”

柳玉茹說完,所有人面面相覷,一個人大著膽子道:“夫人,此處水流湍急,又沒有什麼借力的東西……”

周邊都是光禿禿的黃土,堤壩上就算有樹,也都是些新種的小樹,根本不足以承載一個人的重量,作為固定點讓人下黃河。

柳玉茹想瞭想,終於道:“二十個人為一組,拉住一根繩子,讓擅水性的人下去。下去一次,賞銀十兩。”

聽到這話,所有人頓時不再反對,有幾個人主動站出來,接受瞭柳玉茹的意見。

柳玉茹讓這些人綁上繩子,由岸上人拉著,溺水下去,而這時候,李先生就在一旁環繞著堤壩兩邊,皺眉走著。

柳玉茹看瞭一眼李先生,有些疑惑道:“先生這是在做什麼?”

“我總覺得有些奇怪。”李先生抬眼道看瞭看兩邊,“你有沒有覺得兩邊水好像不一樣高?”

柳玉茹聽到這話,盯著黃河看瞭一下,兩邊的水面似乎不是很平整,靠著守南關這一面的更低一點,這也就意味著,守南關這一面的堤壩,一直在承受著更大的壓力。

“而且,”李先生指著下遊道,“這裡明明是個坡,為什麼河道卻是平的,直到前面三十丈開外,又突然落下去,這樣設計很不合理。”

是很不合理,這樣會讓三十丈後的落水更加突然,而三十丈內又增加瞭工程量,因為它必須填更多的泥土。

柳玉茹頗為不安,這時候下河的人也上來瞭,木南是最先下去的,他喘著粗氣跑過來,搖瞭搖頭道:“不是空心的。”

這話讓柳玉茹抿瞭抿唇,旁邊傅寶元有些傻眼:“總不能掘瞭堤壩來找吧。”

按照他們的規劃,一個堤壩的修建會分成三層,河床是用大石頭累積,這是最厚的一層,然後大石頭外側再添實土,實土外側鋪用藤條裝起來的小碎石,最後砌上磚瓦。

柳玉茹本以為炸藥會放在最外側,可如今所有可能藏炸藥都是實心的,還要繼續找下去,就隻能掘堤瞭。

柳玉茹拿不定主意,木南想瞭想,突然道:“不過,李先生,下面不是石頭,是磚塊,這正常嗎?”

聽到這話,李先生猛地抬頭:“你說什麼?!”

木南被嚇到瞭,他咽瞭咽口水:“就,我摸到的墻壁,不是石頭,是磚。”

“磚?”

李先生愣瞭愣,片刻後,他立刻沖到瞭河床邊上,蹲在河邊,低下身去,伸手去掏河床。他掏瞭一下,皺瞭皺眉頭,手下的觸感的確是石頭,木南趕緊道:“李先生,不是那兒,是這兒。”

說著,木南走上前去,給李先生指瞭地方。李先生伸下手去,什麼都沒摸到,片刻後,他抓到瞭一條麻繩。這繩子極粗,李先生順著繩子摸上來,發現繩子被掩蓋在瞭泥土裡。李先生臉色很難看,他讓人給自己一條繩子,綁在自己身上之後,伏下半個身子去摸,這一次他終於摸到瞭磚頭,不是一塊,而是許多,這些轉頭被麻繩死死捆著,固定在瞭河床上。

李先生深吸一口氣,他站起身來,開始讓所有人找這些磚頭,最後他們發現,這樣用麻繩捆著的磚頭一共有十處,最後一處,剛好是那平整的三十丈結束之處。

這些捆著的磚頭,都被麻繩捆成瞭一塊板,固定在瞭墻面上,而他們旁邊則是大石頭,就這樣一塊磚板,一塊石頭相間。

柳玉茹看著李先生面色沉重,她心知不好,李先生在又讓人拿瞭長竹竿來逐一測量瞭水位,最後他蹲在河邊沉思瞭片刻後,站起身來,同柳玉茹道:“夫人,我猜想,洛子商或許並沒有埋炸藥。”

《長風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