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陽光與表白

“這什麼,鹽酸帕羅西汀片?”棠雪把藥盒上的字念出來,接著翻過藥盒看使用說明,看到適用癥時,她呆住瞭。

“就當阿姨求你瞭,去看看喻言吧,”梁女士那樣子,仿佛抓著某棵救命稻草,“他那麼喜歡你。”

棠雪無法相信喻言會得抑鬱癥。她記憶裡的他還是那個單純幹凈的少年,雖然不愛說話,但很愛笑,笑的時候臉上會有可愛的酒窩;在冰上時像蝴蝶舒展翅膀,健康優雅又漂亮。

這樣的人,怎麼會得抑鬱癥呢?

棠雪一時無法接受,又有些懷疑,於是說道:“我看望他可以,不過我又不是心理醫生。”

星期二的比賽,黎語冰他們要對戰的是一支北京老牌冰球俱樂部,名字叫雪鷹,據說背後有大土豪的支持,不一定是中國水平最高的俱樂部,但一定是最有錢的。

雪鷹隊在本地很有群眾基礎,當天晚上的比賽場館爆滿,雪鷹隊處於劣勢時,本地球迷就會高喊黎語冰的名字。

別誤會,他們並不是黎語冰的粉絲,隻是很希望這位“驍龍之恥”多多出場、帶崩隊伍節奏、幫對手逆轉局面而已。

這幾乎算是一種羞辱瞭。

棠雪在觀眾席聽著都難過無比,更不要提場上的黎語冰瞭。

這場比賽打瞭兩個多小時,驍龍隊一直被精神攻擊,最後還是頂住壓力贏瞭。

晚上黎語冰回來都十點多瞭,他跑去棠雪酒店找她,倆人的酒店就隔著一條街。

他們手牽著手,在外邊溜達瞭一會兒。棠雪本來想跟他說喻言的事情,看到他一臉疲憊的樣子,她又改瞭主意,隻是抱瞭抱他。

黎語冰還有力氣開玩笑:“你是打算獎勵我嗎?”

棠雪想到今晚比賽場館那些羞辱,挺為黎語冰憋屈的,可是又毫無辦法。她想讓他不要介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瞭想,感覺現在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不要提。她隻是趴在他懷裡,用腦門蹭瞭蹭他的胸口,說:“黎語冰,你要加油。”

黎語冰不知道想到什麼,揉著她的腦袋,無聲地嘆瞭口氣。

晚上棠雪回到酒店,翻到通訊錄裡的喻言,點開時才發現,他們最近的一次聊天記錄還是春節期間,發的是拜年信息。

這麼久過去瞭,她對他的瞭解幾乎全來自於新聞,也不知他過得怎麼樣瞭。

棠雪給他發瞭條信息:在嗎?

消息狀態欄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信息,這樣持續瞭好一會兒,對方發來一個幹凈簡單的“嗯”字。

棠雪:我在北京,明天有空嗎?見個面?

喻言:好。

黎語冰本來和棠雪約好瞭,上午她和他球隊趕同一班飛機,但是早上棠雪給他發瞭條語音信息。

棠雪:“黎語冰,我有事,昨晚先回去瞭,怕你擔心就沒和你說。”

黎語冰感覺有點不對勁,吃早飯的時候就一直發呆出神。龐哥偷偷把他手裡剝好的雞蛋搶走瞭,賽給他一團紙巾,他拿著紙巾就往嘴裡送,龐哥嚇瞭一跳,連忙攔住他,拿走紙巾,雞蛋還給他。

黎語冰回過神,拿起手機,又把棠雪那條消息聽瞭一遍。

他知道是哪裡不對瞭。棠雪是個直腸子,遇到有事的情況,都會直接告訴他是什麼事,而不是含糊的一句“我有事”,這不符合她的性格。

另外,昨晚回霖城,今早發消息,那麼她人應該已經在霖城瞭。按照我們講話的習慣,她應該說“回來瞭”而不是“回去瞭”。

黎語冰瞇瞭瞇眼睛,想瞭想,還是直接撥瞭棠雪的電話,“喂,你在哪裡?”

棠雪頓瞭一下,這才答道:“還能在哪裡,當然是學校。”

她講話的背景裡帶著“呼呼”的聲音,那應該是風。黎語冰聽到風聲時,微微皺瞭一下眉。

北京這幾天正好在刮大風。

黎語冰:“嗯,好好上課。聽蔣世佳說今天下雨瞭,你帶傘沒?”

“帶瞭帶瞭,黎語冰你當我是傻子嗎?我要上課瞭,不理你瞭。”

“哦。”

黎語冰掛斷電話,查看瞭一下霖城的天氣,晴,沒風。

他感覺心臟慢慢地沉瞭下去,有點不甘心,又給蔣世佳發信息問:今天霖城下雨瞭嗎?

蔣世佳:沒有啊,太陽都出來瞭。

黎語冰:嗯。

棠雪和喻言約的地方是離他國傢隊不遠的一間咖啡廳。喻言的樣子與去年沒什麼變化,連發型都沒變,酒窩也還在,笑的時候眼睛也還是明亮純凈的,隻不過目光變得沉穩瞭,看來這一年他成長瞭許多。

棠雪心裡突然生出一種老母親般的唏噓,“喻言長大瞭。”

喻言低頭笑瞭笑,問她:“你來北京做什麼?”

“我看比賽。”

喻言沒問是誰的比賽,隻是說:“你跟黎語冰,還好嗎?”

“挺好的,你有沒有交女朋友?”

喻言搖瞭搖頭,垂著眼睛不敢和她對視。他怕她看出他的難過。他喜歡的人在輕描淡寫地問他有沒有女朋友。

過一會兒,喻言緩緩地吐瞭口氣,問她:“你來找我,黎語冰知道嗎?”

“他最近心情不好,等回去我會找機會和他說的。”棠雪拄著下巴,默默地打量著喻言,這人面色紅潤,氣色上佳,精神面貌也不錯,本來棠雪就不太信他能得病,現在看到真人,更不信瞭。她這樣盯著他看瞭一會兒,突然笑瞭。

喻言無法控制地,臉紅瞭一下,小聲問道:“怎麼瞭?”

“喻言,一年不見,你長出息瞭啊,都能裝抑鬱癥騙人瞭。”

喻言有些意外,“我媽去找你瞭?”

“嗯,畢竟親兒子。平常再怎麼兇你,該擔心還是擔心。”

“你說,我這樣做,會不會有點過分?”喻言開始感到內疚瞭。

棠雪想瞭想,擺擺手道,“要是別人這麼做,肯定是過分。不過呢,根據我跟你媽媽的接觸,我特別能理解你。你這算兵行險招、以毒攻毒。放輕松,不要有道德壓力,你要是不想想辦法,搞不好真得抑鬱癥瞭。”

喻言搖頭道:“我不會得抑鬱癥的。”

“哦?這麼肯定?”

他望著她的眼睛,笑瞭笑,笑容純凈溫柔,讓棠雪一瞬間想到初見他時的樣子。

“因為,我心裡住著陽光。”他說。

……

那之後棠雪和喻言續瞭續舊,各自說瞭些近況,喻言多希望時間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最好停留在此刻,秋天的上午,安靜的咖啡廳,明亮的玻璃窗外是藍天碧瓦和金黃色的銀杏樹。

有她在,連秋天都變得更可愛瞭。

但她終於還是要走瞭。

喻言說,“我送你去車站。”

“不用,你回去訓練。”

但喻言堅持要送她。棠雪攔也攔不住,隻好隨他去瞭。

倆人打瞭個車回到棠雪住的酒店,一進大堂,棠雪本來是想和喻言說讓他在大堂等她,她上去取行李。可是她偏頭時,一眼看到大堂沙發上坐著個人。

那人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微微低著頭,看不到臉。

可是不需要,不需要看到臉,隻要他在那裡,她就能認出他。

棠雪愣在當場,喃喃說道,“黎語冰?”

喻言奇怪道:“他不是已經走瞭嗎?”

沙發上人站起身,緩緩地摘下口罩,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棠雪迎上黎語冰沉黑的眸子,心口一跳,感覺他可能誤會瞭。她剛要說話,黎語冰先開口瞭。

“如果你不愛我,你可以告訴我。”

說這話時,黎語冰真的體會到心如刀割的感覺瞭,那形容一點沒錯,就仿佛真的有一把刀在人的心上一下一下地割著,專挑最軟的地方下手。

他覺得心口疼得厲害,他不想看到他們,他不知道要去哪裡,他現在隻想走,遠遠地離開。

他以為自己可以走的決絕,但決絕撐瞭不過三步,三步之後,他的視線裡不再有她時,他開始有些慌張瞭。

他有可能要失去她瞭。

這個意識讓他感到痛苦,想回頭,又回不瞭頭,走下去,又痛苦得要命。

求你……

心底裡有個聲音,病急亂投醫似的,在呼喊。

求你瞭……

然後,他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少女的手臂緊緊地纏在他身上,臉蛋貼著他的後背。

“黎語冰,我愛你啊。”

一秒鐘,從地獄到天堂,也不過如此瞭。

《冰糖燉雪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