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宜寧受罰

羅老太太昨晚咳瞭半宿,一早起來就去小佛堂念經,精神不太好。宜寧端著湯進去的時候,還看到老太太靠著迎枕,咳得似乎心肺都要出來。徐媽媽在給羅老太太拍背。

她把湯端過去一勺勺喂羅老太太喝下,輕聲說:“這是我從書上看來的方子。祖母,這川貝您也吃一些。”她半跪在床邊給老太太喂湯,小臉的神情十分認真。

羅老太太摸瞭摸她的頭,嘆道:“我們眉眉兒越來越懂事瞭。”

雪枝也在一旁看著,寵溺地笑道:“可不是嗎,眉姐兒一早起來就給您張羅著瞭。”

宜寧笑瞭笑沒有說話。徐媽媽、羅老太太與雪枝三人都是看著小宜寧長大的,對她就像是對個孩子。實在是寵溺她。就連雪枝親密的時候也會喚她的小名,她前世從來沒有過小名,隻在小時候聽到過繼母喊妹妹是‘茵兒’,當時她還非常的羨慕妹妹。

徐媽媽看羅老太太面色發紫,就說:“這般咳下去不是辦法,我記得老夫人去年還沒有咳這麼厲害的,得請瞭好的郎中來醫治才行,不然會越拖越重的。”

旁邊有個婆子道:“徐媽媽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服侍原先二太太的鄭媽媽。她精通醫術,當年老太爺還在的時候,就是鄭媽媽治好瞭他的腰痛。不如咱們請鄭媽媽回來給老太太看看……”

這位婆子話一說完,屋子裡卻靜瞭靜,一時間竟沒有人接話。

宜寧把小碗放在黑漆方托盤上,拿手帕給羅老太太擦嘴,心裡有些狐疑。原先服侍二太太……那不就是服侍宜寧的生母顧明瀾的婆子,怎麼大傢都一副避諱如深的樣子。

羅老太太喝完瞭湯,頓瞭頓道:“當年放她出府榮養的時候我就說過,不會請她回來瞭,她必定也是不想回來的。我這病是陳年舊疾,這麼多年都熬過來瞭,難不成還就熬不下去瞭。”

徐媽媽溫言勸道:“說起來鄭媽媽的年紀與我差不多,有多大的心結解不開呢,恐怕咱們以後都見不瞭幾面瞭。原來鄭媽媽雖是怨瞭咱們,但走的時候也是哭著給您磕瞭頭的,請她回來必定不難,再者眉眉兒還在府上呢,鄭媽媽總會想回來看看她的。”

這位鄭媽媽有什麼事怨過羅傢?宜寧心裡暗暗地想倒也好猜,小宜寧雖然對鄭媽媽這個人沒有什麼印象,但是從徐媽媽的話裡能聽出此人品行不錯,能與羅傢起沖突,估計是為瞭小宜寧的生母。

宜寧就問羅老太太:“祖母,鄭媽媽是誰,我怎麼沒有聽您說過?她要回來看我嗎?”

羅老太太嘆瞭口氣說:“這位鄭媽媽原先是服侍你母親的。你母親死之後她太執拗,也不肯繼續在羅傢呆下去,所以回鄉榮養瞭。”

宜寧接著問:“那鄭媽媽會給祖母治病麼?”

徐媽媽看著宜寧的目光更是溫和,知道七小姐這是想勸羅老太太。她扶羅老太太躺下後說:“鄭媽媽雖然是內宅婆子,但是醫術不凡。當年也為老夫人調養過,想必沒有什麼問題。”

宜寧笑瞭笑道:“祖母,既然鄭媽媽能給您治病,我們就請她回來吧。什麼也沒有您的身子重要啊!”

看她的稚嫩的小臉一片赤誠,羅老太太又如何能拒絕,緩緩地嘆瞭口氣,有些無奈地說:“罷瞭罷瞭,那就派人去真定請她吧。”

徐媽媽這才笑瞭,去吩咐下人套馬去真定。

這時候宜秀來找宜寧去後山看荷花,說初夏的荷苞已經綻開瞭不少。

宜寧答應瞭她去玩,卻在走到內室外面的時候悄悄止住瞭腳步,聽到裡面羅老太太說話的聲音:“……雖說老二確實有對不住明瀾的地方。但是明瀾去的時候,宜寧才半歲大。慧姐兒那個時候也不過十二,她能拋下宜寧與慧姐兒就走,我心裡也對她是不痛快的。原以為她忠厚老實,沒想到卻是個人走茶涼的性子。”

隨後又是徐媽媽說話的聲音:“我總覺得鄭氏的秉性,不會這般行事的。”

“這又如何能知道。”羅老太太的聲音淡淡的,“你跟瞭我一輩子瞭,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

宜寧剛聽到這裡,就被羅宜秀發現她沒有跟出來,轉過頭回來尋她。

“宜寧,你怎麼還不走啊?站在那裡做什麼?”

宜寧對她做瞭個噓的動作,羅宜秀嗓門又大,喊一聲也不知道裡頭聽見沒有。但是裡頭說話的聲音的確是停瞭停。宜寧隻得跟上羅宜秀的腳步,拉著她走出瞭羅老太太的院子。

羅宜秀一臉懵懂:“哎呀,你剛才幹什麼呢,是不是偷聽祖母說話來著?”

她想到這裡,似乎覺得自己道破瞭什麼秘密,很理解地拍瞭拍宜寧的肩說:“你別不好意思,我也常偷聽我母親說話呢。我母親以為我睡著瞭,其實我就是趴在她懷裡裝。她跟嬤嬤說什麼我聽得一清二楚。你快告訴我,你偷聽祖母說什麼呢?”

宜寧看瞭她一眼,拿出教養孩子的派頭來說:“打聽這些幹什麼。”

羅宜秀看到比自己還要矮半個腦袋,揪瞭揪她的丫髻說:“瞧你這小大人的樣!你還不告訴我。我每次偷聽我母親說話可都跟你說瞭的。”她略微壓低瞭聲音說,“前幾天你那個弟弟摔瞭四姐的碧璽,我娘偷偷跟嬤嬤抱怨說宜憐是‘小娘養的’,這種東西竟然敢隨便給孩子玩。”

宜寧還不知道這位一派端莊嚴謹的大伯母還有說別人閑話的時候。當然,那串碧璽的確昂貴,陳氏又不能跟孩子計較,隻能自己肉痛忍瞭。

羅宜秀邊走邊跟她說:“我娘還時常說二嬸母呢。什麼行事市儈粗俗,什麼喝湯的時候有聲音,鬧得她吃不下去飯。還有一次二嬸母帶瞭個碩大的紅寶石金戒指,我娘忍瞭半天沒說什麼。”

宜寧就說:“母親她也就是性子率真瞭些。”

兩人說著話已經到瞭後山,後山的確已經有淡粉的花苞開瞭,十分漂亮。荷池邊還有幾個小丫頭在摘蓮葉,看到他她們屈身行禮。

宜寧看她們手裡抱瞭一大捧的荷葉和粉白的花苞,就讓她們起身瞭。羅宜秀隨口問她們:“你們是哪房的丫頭,摘這些來做什麼?”

丫頭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長得清秀如梨花的丫頭才說:“五小姐,我們是被大太太撥去伺候程二公子的。太太說尋常的花俗氣,叫我們摘些荷花放在程二公子的書房裡。”

羅宜秀哦瞭一聲,她對什麼程二公子的並不是很感興趣,讓丫頭們趕緊去程二公子送去瞭。

宜寧卻攔住瞭她們問:“要是插荷花,隻摘荷花就是瞭,你們摘這麼多荷葉又是做什麼?”

那個丫頭又道:“這些荷葉是四小姐要的,我們也不知道要來幹什麼。四小姐像是說,用荷花葉曬幹瞭泡水喝,是能清熱的。所以我們還要把這些荷葉給四小姐送去。”

宜寧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丫頭們退下瞭。她與羅宜秀坐在回廊的欄桿上,羅宜秀看到荷花開得好,也想摘些回去放在書房裡。宜寧讓她去瞭,自己則懶懶地靠在欄桿上曬太陽。

雪枝笑道:“您病後總沒有原來愛動彈瞭,要不我去去幫您摘些荷花放在書房裡?”

宜寧擺瞭擺手,她又不是小姑娘瞭,哪有這麼愛花……

想到這裡,宜寧像是明白瞭什麼,坐直瞭身子。

雪枝看到宜寧突然坐直瞭身子,似乎在想什麼的樣子,有些疑惑。

“姐兒,你是不是渴瞭?松枝還帶瞭一壺綠豆湯出來……”

宜寧搖瞭搖頭,她定定地看著滿池的荷花苞。羅宜玉一個小姑娘,拿荷葉來泡什麼水!她突然說:“雪枝,我也要荷花苞,但是不要你給我摘。我看那些丫頭剛才送的那些荷花苞就很好,等她們走出四姐姐的院子之後,你去問她們要一朵吧。”

雪枝不太理解宜寧想做什麼,這滿池的荷花苞,摘那朵不是一樣呢。非要人傢已經選好的。

宜寧卻不好跟她解釋,她不過是有點懷疑而已。

說完她起身拍瞭拍身上的灰,對還在抓枝蔓的羅宜秀說:“五姐,我累瞭,想先回去。我們快走吧。”

羅宜秀根本沒有玩盡興,手裡抱著幾朵荷花走過來。還在抱怨宜寧:“你現在弱得跟小貓似的。”她捏瞭捏宜寧的小圓臉,“臉上的肉白長啦?這麼不禁得累。”

宜寧從來不覺得這兩者有什麼關系,她拉著羅宜秀的手往回走,邊走邊說:“我那中午做的糯米雞還沒有吃完,剩瞭半隻。讓小廚房給你蒸熱瞭咱們一起吃吧。”

羅宜秀覺得宜寧小氣,但是想到羅老太太的小廚房裡糯米雞是做得最好吃的,又巴巴地跟著宜寧回去瞭。在宜寧這裡吃瞭小半隻雞,灌瞭兩碗甜甜的綠豆湯才離開。

傍晚的時候,宜寧拿到瞭雪枝給她帶回來的一朵荷苞。

羅成章與林海如、陳氏來給羅老太太請安,聽說羅老太太舊疾犯瞭,都在外面關懷她的病情。還說要把京城裡的大伯請回來。幾個人在商量事情,宜寧就先回瞭自己的碧紗櫥。

雪枝給她搖著團扇納涼,看到宜寧拿著一朵荷苞看來看去,又不說要幹什麼。有些好笑地問:“您這是瞧什麼呢?”

宜寧看著花苞隨口說:“明日學女紅,我就繡這個,這不是在好好的觀察嗎。”

松枝給宜寧端瞭盞燭臺進來,發現宜寧開始掰荷花苞,她驚疑地道:“小姐,這荷花苞好好的,你把它掰開做什麼?”

宜寧默然不語,掰下的花瓣扔進腳下的銅盆裡,她最後看到花心裡夾著一張紙條,當真是心裡咯噔瞭一聲。雪枝好奇道:“奴婢拿回來之後就沒有動過,這花苞裡如何會有一張紙條呢?”

宜寧把紙條輕輕展開,看到上面隻寫瞭兩句詩。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宜寧心裡冷笑瞭一聲。

她本來還隻是這麼猜測而已,沒想到她這位四姐居然真的如此不知所謂,學著戲文裡的小姐和別人傳詩?她就不怕真的被陳氏給打死瞭。這事真要是捅出去瞭,別說是她羅宜玉,整個羅傢還未嫁的姑娘都要被她連累!她膽子倒是大。

松枝看到她表情都有點變瞭,湊過來小聲問:“姐兒,可有什麼不妥的?”

宜寧把紙條遞給松枝看瞭,松枝也是個機靈的,很快就反應過瞭是怎麼回事兒瞭。臉色有些發白:“這……這如何使得!四小姐也太糊塗瞭,咱們府都和劉傢定親瞭!這事若是傳出去,您都會被她連累瞭去。七小姐,這事咱們得告訴老夫人,您不能這麼擔著。”

宜寧握著字條若有所思。現在難就難在要是她把這事告訴瞭羅老太太,羅宜玉以後必然會埋怨她。但要是不告訴老太太,憑著宜玉這膽大妄為的個性,日後要是闖出什麼禍事來怎麼辦。

她搖瞭搖頭,輕聲道:“屋子裡隻有你們兩人貼身伺候我,這字條就當咱們沒有見過,你們也不要往外說……”她看向雪枝,“你把燭臺取過來。”

雪枝看到宜寧年紀雖小,神情卻鎮定自若。深吸瞭口氣,轉身取瞭燭臺過來。

火苗隨風顫抖瞭一下,宜寧把紙伸上去點燃燒瞭,松枝在旁看著,雪枝又取瞭香爐過來,讓宜寧把燒盡的字條放進瞭香爐裡。蓋上瞭香爐的蓋子。

雪枝也有些猶豫:“姐兒,這事咱們真的不管?若是日後東窗事發瞭……”

羅傢的聲譽被連累,宜寧自己估計也逃不瞭被牽連。

宜寧也怕她們看自己是智多近於妖,一個孩子哪裡來的這麼多考慮。就隻是說:“宜玉姐姐本來就與我不和瞭,我若是再向祖母說瞭這事。恐怕宜玉與大伯母都會不滿於我。”

雪枝還是有些擔憂,但東西都燒瞭,她也沒有再說什麼。

這時候外面的小丫頭進來通傳,說羅老太太讓宜寧出去。雪枝服侍宜寧穿瞭鞋,牽著她走到瞭西次間,陳氏已經離去瞭,林海如和羅成章還陪羅老太太坐著。羅成章看到她出來,露出一個微笑招手讓她過去:“眉眉兒,我給你帶瞭點東西過來,你看喜不喜歡。”

自從碧璽那事之後,羅成章對她十分愧疚,近日時常給她送一些小玩意兒過來,宜寧都沒有收。她也是心疼原來受這些委屈的小宜寧,就連她對這些都是防不勝防,何況是那個真正七歲的孩子。對這位便宜爹的印象就更不好瞭。

雪枝牽著她走過去,宜寧看到羅成章是提瞭個小籃子來,那裡頭裝著一隻奶狗,巴掌大的一點點,雪白微卷的毛,尾巴隻有宜寧的一截小指長。趴在籃子裡不知所措的,可愛極瞭。

“這是我托人買來的,聽說京中許多人喜歡養,你要不要養?”羅成章哄著她說。

宜寧面無表情地道:“我已經養瞭烏龜瞭,照顧不過來。”

羅老太太笑瞭笑,讓宜寧到她身邊來,她把宜寧摟進瞭懷裡。“姐兒不要就算瞭,你不要勉強她。”

羅成章笑容訕訕,隻能讓下人把那隻奶狗收起來。

宜寧知道羅成章是對自己愧疚,難不成隨便送點東西就好瞭嗎?才沒有這麼簡單。宜寧靠在羅老太太懷裡,看到林海如在燭火下望著自己的笑容,又輕輕說:“爹爹,我也想要個弟弟。”

羅成章這段時間對女兒的態度都是極好的,聞言道:“軒哥兒就是你的弟弟啊。”

“軒哥兒不是我的弟弟,他是六姐姐的弟弟。”宜寧知道自己是童言無忌,也不會有人跟她計較,就更好直接說瞭。她抿瞭抿嘴唇,捏緊小手說,“我要是有個弟弟,肯定不會像軒哥兒一樣誣陷我……”

羅成章咳瞭一聲,他知道宜寧的意思。

他抬頭看去,羅老太太和林海如都沉默地不說話,他就隻能說:“宜寧,這弟弟的事……”

“爹爹,你和母親給我生個弟弟吧。”宜寧突然笑瞭笑說,“那我就能帶著弟弟玩瞭。”

林海如這才知道宜寧的意思,饒是她坦蕩,難免也有些臉紅不好意思。

“宜寧說得對。”羅老太太順著孫女的話說,“二房沒有嫡出的男孩,是該給宜寧添一個弟弟。”

林海如更是臉紅,嘟嚷瞭一句:“以後再說也不遲。”不一會兒就告辭要回去。

等他們夫妻二人走瞭,羅老太太才笑著拍拍孫女的頭:“好你個鬼精靈,以後你母親要是真給你生瞭個弟弟,你可要帶他的。”

宜寧笑瞇瞇的應是。

徐媽媽扶著羅老太太進內室準備休息瞭。

宜寧心裡一緊,剛燒過那張紙條,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味道……她走進內室卻松瞭口氣,雪枝點瞭一爐百合香,整屋子彌漫著百合香的味道,已經完全聞不出異樣瞭。

她與雪枝對視瞭一眼,雪枝的笑容看不出什麼不同。

宜寧開始對她遠嫁京城的長姐羅宜慧產生瞭好奇,能培養出這麼出色的丫頭,這位長姐羅宜慧必然不凡。

陳氏從羅老太太那裡回來,看到羅宜秀趴在桌上,半碗飯都沒有吃下,就讓婆子把她的碗筷收瞭。問她:“你在你七妹那裡吃瞭什麼,就吃不下飯瞭?”

“半隻雞——”羅宜秀趴在小桌上,讓陳氏給打瞭一下手,“瞧你這坐沒坐相的樣子,給我坐正瞭!”

羅宜秀看到對面的宜玉還在慢條斯理地吃飯,她是幾個姐妹中年長的,長得也好看極瞭。尖尖的下巴,膚白如雪,柳眉細細,眉宇間卻有種高傲矜持的氣質。羅宜秀坐直瞭身子,笑著問羅宜玉:“我聽說上次軒哥兒摔瞭碧璽之後,宜憐被二叔罰抄女訓,都不能出門瞭。四姐,你心疼嗎?”

羅宜玉淡淡地看瞭她一眼,說:“你整天這麼多話幹什麼。”

“誰讓你跟那小蹄子玩得好呢!”羅宜秀頗有些幸災樂禍,“這下你也被她牽連瞭。”

“宜憐向來老實懂事,總比你和宜寧來的好!”羅宜玉反唇相譏。“是你不看好碧璽讓軒哥兒撿到瞭,你卻反倒怪瞭宜憐去?要我說,當時宜寧也在場,怎的就不知道阻止軒哥兒,非要讓軒哥兒把東西摔壞瞭!我看她也是存心的。”

陳氏看自己的兩個女兒又吵,鬧得她腦瓜仁疼。拍瞭桌子說:“行瞭,吵個沒完。哪傢的親姐妹像你們似的。那碧璽的事以後不準再提瞭,免得我們跟你二叔生瞭墟隙。再說你們哥哥還在讀書準備秋闈,要是擾瞭他們讀書,看我不打脫你們一層皮。宜秀你也是,什麼小蹄子不小蹄子的,你這話跟誰學的?哪個大傢閨秀如你這般說話的!”

陳氏的威嚴不容置疑,羅宜秀不敢再跟宜玉吵,但她也不想看到羅宜玉。哼瞭聲趴到床上去瞭。

陳氏抬頭看瞭看羅宜玉,這兩年她這女兒的確是越長越好看,難怪那劉府同知的公子一見瞭宜玉的真容,就癡迷不已。再者她最近新制的幾件衣衫無不好看,臉上抹的是上好的香粉,那是陳氏托人從京城買回來的,珍珠粉裡加一點淡黃,要二十兩銀子一盒,襯得她的臉十分瑩白。

“宜玉,你如今也大瞭,可要學著端莊矜持,莫要跟你妹妹計較這些。”陳氏淡淡地叮囑。

宜玉起身應是。

陳氏讓婆子進來給羅懷遠和羅山遠送補湯過去。他們晚上讀書費精神。

羅宜玉推說自己吃不下瞭,回瞭房中。

她身邊的丫頭正等著她,悄悄遞給她一樣東西:“四小姐,這是程二公子的回信。”

羅宜玉秉瞭燭火過來,心裡像揣瞭隻小兔似的亂跳,接瞭紙條打開一讀,嘴角不由得揚起微笑。“他說我這件衣裳好看……你給我拿筆來。”

丫頭有些忐忑地道:“四小姐,咱們……咱們還是不要寫瞭吧,要是讓太太知道瞭。奴婢被打死都是輕的啊。再說程二公子也不會真的跟你一起啊!您畢竟是和劉公子定親瞭的。”

羅宜玉瞥瞭她一眼,壓著怒氣說:“劉靜如何配得上我,偏偏母親她們非要定這門親事。”她不像羅宜秀或者宜寧,她是自小被人捧大的。保定世傢大族的小姐裡,她的才學、樣貌、氣度哪個不是最好的,憑什麼就非要嫁給一個府同知的兒子呢!再說程瑯……羅宜玉是第一次見瞭就喜歡他的。

程瑯是她見過最俊秀俊朗的男子,就連府中的三哥都無法與他比。他看人的目光又非常的幽深,似乎是一種十分深情的感覺,為人溫柔和煦。她每次被那雙眼眸掃過,隻覺得自己輕飄飄的,有種說不出的快樂。

何況……他並非完全對她無意啊。

羅宜玉深吸瞭一口氣:“你莫要管,此事便隻有我三人知道,不會再有旁的人知道。誰又能發現……”

丫頭還想說什麼,卻被羅宜玉冷冷地瞪著。

她隻能應喏,乖乖去為小姐取紙筆來。

次日夏風和煦,是個涼爽的天氣,下午從女先生那裡下學回來,姐兒們都到羅老太太這裡學女紅。

宜寧是初學女紅,嬤嬤就給瞭她一方手帕讓她隨意繡著玩。羅老太太也吩咐過,教授對象主要是羅宜玉和羅宜憐,羅宜秀更是沒指望,她能在登上坐滿一個時辰都算她過關。

“我看著這些針線就頭疼。”羅宜秀很無奈地說,“母親總是講我不用心,但就像你一樣,你一練字就犯困。我一拿起針線也想睡覺啊。”

宜寧回頭瞪瞭她一眼:“我什麼時候一練字就犯困瞭?”

“上次你跟我說的啊……你三哥給你的那本字帖,又難描摹,看著就暈……”

後面突然有人咳嗽瞭一聲。

兩個小丫頭回頭一看,才發現羅慎遠程瑯等人正站在後面,羅懷遠正微笑著看她們,羅慎遠表情淡淡的。幾個姑娘紛紛站起向哥哥們問好。

羅懷遠側頭打趣羅慎遠說:“三弟,七妹嫌你的字帖不夠好啊。”

宜寧看羅慎遠清俊的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她連忙辯解說:“其實三哥的字帖很好,是我沒有睡好才犯困的。”

她不辯解還好,辯解瞭之後幾人笑得更厲害,羅慎遠都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

宜寧覺得莫名其妙,這有什麼好笑的。她隻能回頭瞪瞭更茫然無措的羅宜秀一眼,叫她亂說話。

程瑯看出這就是上次他送瞭佛珠的小丫頭,抿瞭抿嘴唇笑道:“這丫頭倒是有趣,羅傢書香傳世,怎出瞭你這麼個丫頭。”

他說完之後也沒有多留,抬步跨進瞭正堂,幾人估計都是來給羅老太太請安的,羅懷遠與羅山遠隨後也進去瞭。羅慎遠卻走到宜寧身前,宜寧做出相當真誠的樣子:“三哥,那些字帖我挺喜歡的,真的。都是你親手寫的,我一定好好把它們寫完。”

“你知道是我親手寫的?”羅慎遠問她。

宜寧點瞭點頭,她說:“我認得你的字跡。”

宜寧這麼一說的時候,她覺得羅慎遠似乎,似乎是淡淡微笑瞭一下,他輕輕地道:“從來沒有人認得出我的字跡。”他拍瞭拍宜寧的頭,“我要去給祖母請安,你明日到我那裡來,送幾本書給你。”

他跨入正堂中不見瞭蹤影,羅宜秀戳瞭戳她的手肘道:“你原來不是跟我說,你這三哥是庶出,卑微低賤,你不屑跟他一起玩麼……怎麼如今我覺得你好像……”羅宜秀想瞭好久才找出一個字,古怪地看著宜寧,欲言又止地說:“我怎麼……怎麼覺得你現在有點怕他?”

宜寧心想嘆瞭一聲,羅宜秀都能看出來麼?應該沒有這麼明顯吧,其實她對羅慎遠真的是又敬又怕。隻不過她平日都不表現出來而已,畢竟他現在隻是個十五歲的少年,而不是那個冷酷的首輔。

宜寧總是想起前世聽到過的事情,扶持羅慎遠的恩師徐閣老,因為觸犯當時的首輔汪由被亂棍打死,屍體血淋淋地擺在午門,羅慎遠的轎子路過的時候,甚至沒有停下來看一眼。或者是他當上首輔時候,如何冷酷地發動瞭政改,逼得皇帝不得不逮捕殺瞭一千多人,其傢人要麼充入瞭奴籍,要麼流放去瞭海南。

她的確是想討好他,誰知道日後的羅慎遠會怎麼樣呢。而且羅慎遠對她也挺好的,隻不過他是沉默寡言,不喜歡表達情感而已。

“三哥對我好,我自然也要好好對他。”宜寧跟她說,“你以後也尊敬他一些,他也是你三哥。”

羅宜秀不以為然,打瞭個哈欠,又拿起瞭自己的繡繃繼續繡百花圖。她繡瞭半天,也就繡出蝴蝶的半邊翅膀。她自己偷懶,抬頭看別的兩個學生,也都是心不在焉的。

羅宜憐才犯過錯,謹慎收斂,話都少瞭許多。但是她姐姐羅宜玉,怎麼也學得沒精打采的……

宜寧也抬頭看著羅宜玉。羅宜玉註視著程瑯離去的方向,甚至看都沒看手裡的針,幾乎就往她手指尖上戳去瞭。

宜寧什麼都沒說。

羅宜玉啊瞭一聲回過神,連忙把繡繃丟開。

嬤嬤看到她秀氣的指尖上冒出一滴小小血珠,趕緊讓丫頭拿紗佈等物來。“四小姐,這怎麼會突然傷到手呢。您要是累瞭就歇一會兒,可不要勉強。”

處理瞭傷口,羅宜玉才鎮定下來,用帕子擦幹血珠之後看到已經不流血瞭,搖搖頭說:“嬤嬤沒事,不用包紮。”

喜歡著別人的時候,那真是百轉的心腸。就連他路過的時候不看自己,也會忍不住多想……

羅宜玉在心裡不停地想,他昨日不是還誇瞭她的衣裳好看嗎,怎麼今日就不看她瞭呢。難道今天穿的衣裳就不好看瞭?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櫻粉色的長褙子,外罩紗衣,淺綠的挑線裙子。怎麼著也比昨天好看啊……

或者他根本沒有註意到自己也在這裡。

宜寧在旁靜靜看著羅宜玉,越看越覺得失望。羅宜玉畢竟年紀小,做出這種事她能理解,但是看她那個癡迷的樣子,卻是根本沒有對程瑯死心。那也就是說,程瑯也並沒有果斷拒絕她。

程瑯對這些從來都是遊刃有餘的。

他對別的女子好,也從不見他能好多久。似乎對誰都有點情誼,但又絕情到瞭極點。這樣的人,羅宜玉為什麼非要去招惹呢。

宜寧坐到瞭羅宜玉的身邊,小聲問她:“四姐,你的傷無事瞭吧?”

小宜寧很少跟這位四姐說話,想想也知道。兩個人都是高傲倔強的性格,湊在一起沒吵起來就算不錯瞭。宜寧特地去關懷羅宜玉,就連埋頭做針線的羅宜憐都抬起瞭頭。

羅宜玉淡淡地吮瞭吮手指道:“無事。”她不喜歡宜寧,也並不想和宜寧說話。

宜寧卻看著她微笑,把手裡的繡繃遞給她看:“四姐姐,我繡瞭朵荷花在上面,還想再繡一首詩。隻是我不會繡字,您幫我繡上去吧。我想要繡‘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四姐姐會這兩句詩嗎?”

羅宜玉聽到這裡渾身一震,仿佛被冷水浸透,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宜寧,半天都說不出話來。羅宜寧怎麼會知道……她怎麼會知道!

宜寧轉向嬤嬤說:“嬤嬤,我陪四姐下去休息一會兒,可以嗎?”

嬤嬤見羅宜玉臉色不好看,也就揮手讓她們下去瞭。

兩人到瞭後罩房,宜寧關上瞭房門,羅宜玉才動瞭動嘴唇,輕聲問:“七妹妹為何非要繡這兩句詩?”

宜寧感嘆她實在是不夠聰明,難不成還非要不見棺材不掉淚嗎。

“四姐姐不喜歡這兩句嗎?”宜寧看著她,笑著一派童真說,“我還挺喜歡這詩的,念起來就覺得舒服。隻不過相思入骨又如何。今天隻是我瞧著瞭,若是明日被別人瞧去瞭可怎麼辦。四姐姐可有想過?”

羅宜玉的臉陣紅陣白,看著宜寧的目光幾乎是不可思議。

宜寧又頓瞭頓說:“我是為瞭四姐姐好。”

羅宜玉捏緊瞭手中的繡帕,強忍著心中的顫動。她好久之後才說:“你……你不要說出去。”

“隻要四姐姐不再犯糊塗。”宜寧的聲音很輕柔,透出一股淡淡的力量,“我怎麼會說出去呢。四姐姐也得想想咱們別的姐妹啊,此事若是透露出去瞭,祖母與伯母該怎麼辦。”

丫頭們隻看到兩人輕聲耳語,卻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

但是羅宜玉卻覺得她的話猶如重鐘,一聲聲砸得她面紅耳赤。

這些她也不是不知道,隻是總懷著僥幸,覺得別人不可能發現瞭去。卻沒想到讓羅宜寧給發現瞭。

如果羅宜寧跟祖母說瞭,或者跟陳氏說瞭……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我……我是糊塗瞭。”羅宜玉咬緊嘴唇,“妹妹不要說出去就成。”

羅宜玉一向高傲,難得會有主動服軟的時候,她看著宜寧的目光甚至有幾分哀求。宜寧也不是那種抓住別人的錯處就不放的人,雖然羅宜玉平日與她有墟隙,但是能賣她一個人情,宜寧還是願意的。

“程二公子……就這麼得四姐喜歡嗎?”宜寧輕聲問道。

羅宜玉看著自己小小的七妹,目光有些放遠瞭:“我是喜歡他……我覺得他也是喜歡我的。可是我跟母親說瞭,母親卻不同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和一個半大的孩子說這些,也許真的是身邊沒有一個說話的人吧。

宜寧無法同情她,因為她實在是膽大包天。此時真要是被別人發現,她們羅傢的女孩都要被牽連。但是宜寧也不會怪她,她不過還是個孩子而已。

“我知道瞭,我會為四姐保守秘密的。”宜寧笑瞭笑說,“四姐不要擔心,隻要你以後不犯糊塗就成。”

羅宜玉點瞭點頭。

隻要宜寧不把這件事說出去,那什麼都好說。

她看宜寧的目光因此也少瞭一些敵意。

宜寧已經達到瞭目的,便不再和羅宜玉多說。太陽漸漸熱起來,羅老太太叫她們回去吃早晨用井水鎮好的西瓜。切成小塊盛在琉璃盤子裡,澆瞭蔗汁,吃起來香甜冰涼。

幾位哥哥卻已經請安之後離開瞭。羅老太太讓宜寧坐在她旁側吃西瓜,她一句句地教宜寧背《詩經》。宜寧看著羅老太太的蒼老的側容,偎依進她懷裡。

羅老太太寵溺地笑道:“天氣這麼熱,你還要賴著我嗎?”

“我喜歡祖母,所以喜歡賴著祖母。”宜寧眨瞭眨眼睛說,“也不會讓祖母因別的事煩心的,祖母不喜歡我嗎?”

羅老太太笑著拍瞭拍她的背,抱著這個孩子,覺得自己心裡軟和得不行。

宜寧是有些依賴羅老太太,畢竟她重生一直與羅老太太生活在一起,她為自己遮風擋雨,又關懷自己。她怎麼會不喜歡她呢。

她聞著老太太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十分的安心。

所以羅宜玉的事便這麼算瞭吧,她能勸就勸勸她,不要讓這種事煩擾瞭祖母。

宜寧閉上瞭眼睛。

次日晨一早宜寧就起瞭,她還記得羅慎遠說過,讓她次日到他那裡去拿書。

顧女先生傢中有事,這幾日都不用去。宜寧去瞭羅慎遠那裡,他還在寫字。

他的書房很樸素,長案上擺著硯臺和筆山,一旁有口大的青瓷缸,裡面插瞭好些陳舊的卷軸。高幾上擺瞭一盆四季蘭,這個季節正是開花的時候,淡綠如蝴蝶的花棲息在花枝上,一股極淡雅的香氣在空中隱隱可聞。羅慎遠正撐著長案在寫字,手下遊龍走鳳。

宜寧站在門口沒有打擾他,他認真的時候垂著睫毛,側臉平靜。

過瞭會兒他卻收瞭筆,淡淡道:“怎麼不進來。”

宜寧笑著走過去:“三哥,你怎麼知道我過來瞭?”

她低頭一看,發現羅慎遠寫的是一篇八股文,剛寫到破題的地方。因為她過來,羅慎遠才停下瞭筆。

羅慎遠看瞭看她,把毛筆擱下說:“我耳目聰明,還是能聽到你的腳步聲的。”

他看到隻到他腰高的宜寧,正認真地看著他寫的文章。就拍瞭拍她的頭:“這個你看不懂,跟我過來。”

他就知道她看不懂瞭嗎……

宜寧揉瞭揉腦袋,心想她看不懂就不能看看他寫字瞭?

當然她們女子雖然也讀些書,但僅僅處於瞭解內容階段。而他們要參加科舉的人,卻要把這些東西默記於心,融會貫通,層次跟她們完全不一樣。說她看不懂很正常,宜寧能看懂才有問題。

宜寧隻能跟在他身後走到後面的暖閣,仰頭看到他從書架上找瞭好幾本書下來。他低頭翻瞭翻內容,就遞給瞭她。“這些都很好,你拿回去看吧。”

宜寧有點懵,她又不參加科舉,看這麼多書幹什麼。

“三哥,你讀書就好瞭……”宜寧小聲說,“我看瞭又沒有用。”

羅慎遠回頭看她,語氣略低,定定地喊她的名字:“宜寧……”

宜寧覺得他的語氣有淡淡的壓迫感,他又看著自己,便隻能勉強點瞭點頭,抱著書妥協地說:“好吧,我都拿回去看。”

他摸瞭摸她的頭說:“這才好,人從書裡乖。”

宜寧覺得太矮瞭真的不好,例如羅慎遠和祖母都喜歡摸她的頭。

宜寧從暖閣裡出來,看他要回去繼續寫文章瞭,就問:“三哥,我聽說大哥和二哥讀書很晚,每天大伯母都會給他們送補湯。你有補湯喝嗎?”

羅慎遠一時沒有回答,過瞭片刻才淡淡說:“無人給我送。”

宜寧知道林海如是不管他的,但是聽到他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似乎已經習慣瞭,並不覺得有什麼一樣,她心裡還是一陣的難受。

“我讓小廚房給你送吧!”宜寧笑著問,“你喜歡豬蹄湯嗎?”

羅慎遠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但是很快就壓下去瞭,看也沒看她淡淡說:“不必瞭,我不愛喝豬蹄湯。”

宜寧倒是挺愛喝豬蹄湯的……豬蹄湯哪裡不好喝瞭?

她心裡暗自想著,拿瞭書跟羅慎遠告別。羅慎遠看瞭看外面的太陽,又放下筆說:“我送你回去。”

“三哥不是要寫字嗎,不必送我瞭。”宜寧說,讓雪枝拿瞭青桐油傘準備走。

羅慎遠卻率先走瞭出去:“我正好去給祖母請安,便送你回去吧。”他走到瞭回廊外,陽光落到瞭他的身上,襯得他身姿如松。宜寧一陣恍惚,卻看到羅慎遠回頭淡淡地說:“你還不快過來。”

宜寧小跑幾步走上前,他牽住瞭她。宜寧能感覺到他的手溫暖幹燥,指腹上有繭。

她心裡頓時安穩許多。

雪枝給她撐瞭把青桐油紙傘遮太陽,走在石子路上。

小路旁的玉簪花開瞭,香氣濃鬱,熱騰騰的夏季。雪枝摘瞭一朵玉簪花別在宜寧的袖口上。宜寧舉著袖子聞瞭聞,心想終於知道古人所說的滿袖盈香是什麼樣的瞭。

羅慎遠看她低頭聞花,抬頭時鼻尖沾瞭些淡黃的花粉。他笑瞭笑:“宜寧。”宜寧不知道他叫自己幹什麼,仰頭看向他。羅慎遠就伸手幫她擦瞭擦鼻尖,“沾上花粉瞭。”

他修長的指尖沾著一點花粉,輕輕彈掉瞭。

宜寧哦瞭一聲,對他燦爛地笑瞭笑:“謝謝三哥。”

宜寧抬起頭,卻看到不遠處似乎有人,正站在樹蔭底下看湖水。身邊跟著兩個護衛,應該不是程傢的人。那人穿著一件月白的杭綢直裰,修長高大,似乎是程瑯。

羅慎遠看到程瑯身邊站著的人時,臉色微沉。想到手上還牽著一個小宜寧,他後退瞭一步,輕聲跟她道:“不要說話。”

《首輔養成手冊(錦繡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