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替她把衣服穿起來吧。”

即使被衾將白盈玉裹得嚴嚴實實,展昭還是別開臉,轉過身去低聲吩咐莫研。

聞言,白盈玉眼中恐懼之色大增,欲極力掙紮,無奈卻是半分也動不瞭,櫻唇一啟一合,不知想說什麼。

莫研取瞭掛在旁邊屏風上的羅裙,掀開她的被衾,扶她坐起來,就準備給她穿,而此時的白盈玉僅著衾衣……

她眼睛睜地大大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你哭什麼?我被你打成這樣,該哭的人是我!”莫研皺著眉看她,手中不停,一面給她披上衣裙。

其間,白盈玉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直落下來,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莫研看她衣裙前襟大片的濡濕,無奈道:“求你別哭瞭,你再哭下去,我還得替你換一套。”

“好瞭麼?”展昭問道。

他始終面朝窗外,背對她們。

“好瞭。”莫研還好心替白盈玉攏瞭攏披散下來的頭發,此舉換來恨意更甚的目光。

展昭方轉過身來,走到白盈玉面前,眼中並無絲毫歉然。

“想必小姐清楚,令尊死於非命,展某則是為瞭查明真兇而來。”他頓瞭頓,“小姐燒毀書房,難道是寧可讓令尊枉死?”

白盈玉雖口不能言,但終是深居繡閣的大小姐,並不懂如何掩飾,臉上立刻顯出吃驚的模樣。

“解開她的啞穴吧。”展昭道。

“她要是叫怎麼辦?”

莫研還在猶豫,忽瞥見地上的繡花鞋,遂抿嘴壞笑,拿瞭一隻鞋,對白盈玉道:“我現在就解開你的穴道,你若叫的話,我便隻好將這鞋塞進你嘴裡。你可想明白瞭。”

鞋雖不算臟,但終歸是在地上踩過,白盈玉這樣的大小姐自然不會願意被它塞進嘴裡。展某默不作聲,顯然默許,所以她隻能怒瞪莫研。

後者沖她笑得很有誠意,手指幾下疾點,已解開穴道。

白盈玉果然沒有尖叫,盯著展昭,臉上淚痕猶在:“兩位若是為查案而來,為何要深夜來訪,還……還這般羞辱於我!你枉有俠名,卻是這等宵小之徒!”

“深夜潛入,也是萬般無奈。”展昭靜靜道,“況且展某自始自終並未存心羞辱小姐。”

“你居然讓他……”她說著眼淚又流下來,“你們這般羞辱於我,不如殺瞭我便是。”

展昭盯瞭眼尚穿著男裝的莫研,隻好解釋道:“莫姑娘也是女兒傢,想來並無不妥之處。”

“她是……姑娘?”

白盈玉頓時忘瞭流淚。其實莫研即使穿著男裝也掩不住女子的秀氣,且嗓音清脆,並不難分辨,隻是這位大小姐向來足不出戶,沒見過如此這般女扮男裝罷瞭。

莫研左顧右盼地打量自己,奇道:“我不象嗎?”

“言歸正傳。”展昭見白盈玉平靜瞭許多,遂沉聲道:“小姐是否想過要將殺死令尊的真兇伏法?”

“這是自然。”

“那小姐為何還要燒毀書房?”

白盈玉抿緊嘴唇,並不答話。

展昭也不逼問,道:“這些年,每年織造府貪沒的銀兩超過百萬,若令尊身後沒有人指使,這小小一個織造府如何能有這麼大的膽子。”

聽聞貪沒數目,白盈玉眼中露出驚詫之色,沉默不語。

“令尊不過是被別人利用的棋子,而令尊之死,也不過是他頂上之人棄車保帥的舉動。”展昭語氣一轉,柔和瞭幾分,“包大人深知令尊是被逼無奈。若小姐深明大義,便該助我等查明真兇。”

他停下來,註視著白盈玉,後者表情驚疑不定,卻仍在思量。

“實不相瞞,包大人此番徹查江南貪沒,令尊確是難逃其罪,但罪不在全責。令尊這一死,正好讓人將所有事情推到他身上。”展昭加重語氣,“難不成小姐眼睜睜地看著真兇不僅逍遙法外,並且將他的罪責全部推到令尊身上麼?”

白盈玉怔在當地,半晌才道:“你們有何憑據指證傢父貪沒?”

展昭淡淡一笑:“包大人自年前便開始探查,恕展某直言,令尊行事過於張揚。就說小姐與司馬傢結親一事,令尊送出的定禮便是一位三品官員十年不吃不喝也送不起。”

“……那你怎麼能肯定殺傢父之人就是指使他貪沒的人?”

旁邊莫研聽得不耐,惱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嘛!他若不是怕你爹爹把他牽連進去,何必殺你爹爹滅口。”

白盈玉輕咬櫻唇,猶猶豫豫道:“方才展大人曾說,包大人年前便開始懷疑傢父,那麼傢父之死也可能是包大人所為。”

此言一出,展昭和莫研同時大怒。

展昭怒的是她竟然會懷疑到包大人身上,包大人如何能作下此等卑劣的暗殺之事。

而莫研怒的是她竟然會笨到如此程度,包拯怎麼可能傻到親手斷掉查案的線索,然後再辛辛苦苦費盡心機地想重新接回來。

兩人目光掃過,幾乎看得白盈玉打瞭個戰。

展昭深吸口氣,知道白盈玉深居繡閣,對官場上事情也是一知半解,解釋道:“令尊三品大員,包大人便是要令尊伏法,也須過堂審訊,豈會暗中殺害於他。換而言之,令尊貪沒罪證確鑿,按大宋律法,罪可問斬。包大人若要令尊性命,何須多此一舉。”

聽瞭他這番話,白盈玉低頭沉思:展昭分析得在情在理,由不得她不信,可她還記得白寶震臨走之時對她的囑咐……

良久,她才抬頭道:“展大人說得雖有理,但終是片面之詞。恕盈玉愚鈍,一時無法決斷。”

“確實夠愚鈍。”

莫研點頭贊同,見展昭用制止的目光盯瞭她一眼,隻好閉上嘴。

“展某明白,望小姐思量清楚。”展昭不急不緩道,“展某明日午後再來。”

“明日午後,不用這麼麻煩吧。”莫研顯然覺得他給的時間太久,插口道,“我可以坐在這裡等到白小姐想明白。”

展昭沒理她。

白盈玉本是覺得太短,但看看莫研,隻好點點頭。

“展某告辭。”

展昭示意莫研,後者無可奈何,跟著他下樓去。

“我的穴道!”白盈玉在他們身後喊道。

“我點得輕,過半個時辰就解瞭。”莫研頭都懶得回。

剛出白府,莫研便停住腳步,不滿道:“為何要等到明日午後,反正都讓她發現瞭,索性翻個底朝天,把東西找出來不就行瞭嗎?”

“若她能自願把東西給我們,豈不更好。”展昭轉頭看她,忽柔聲道,“你臉上還疼麼?”

莫研被他看得一怔,挨打的半邊臉頓覺得火燒般。

“很疼?”他又問。

她搖搖頭。

“那就好。”

展昭微笑,她的另一邊臉也開始莫名其妙地發燙。

“你今夜莫回去,就盯在白府。”他接著道,“得防著白小姐,萬一她沒想明白,想轉移東西,或想離傢出走,我們也好知道。”

“……哦。”

《一片冰心在玉壺》